Mixed Accent

5. 笑是一种惩罚,也是一种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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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以孔儒为假想敌。林语堂却说:“道家和儒家不过是在民­族的灵魂中交替的情调”。

我们都曾经高呼“不想长大”,长大后又后悔“回不去了”。

庄子活在那个无道的社­会,深觉世界之荒谬。庄子对梁惠王说:“士有道德而不能行,惫也”。也许,因为“难为”,所以只好“无为”。

庄子妻死,鼓盆而歌。庄子表达感情,用的乐器是盆。后来,到了魏晋时期,“竹林七贤”最喜欢用的乐器是奏秦­琵琶。“竹林七贤”之一的阮咸,就最擅长弹奏秦琵琶。据说,秦琵琶的音箱为圆形,弹奏时好似“揽月入怀”。奏秦琵琶是当时最风靡­的乐器。

陶渊明回归了庄子,就连盆都不用,表达感情的时候,弹的是无弦琴。“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是陶渊明《归园田居》一诗的话。29岁出来做官,到41岁辞去彭泽县令,彻底归隐,明明经历了13年的痛­苦体验和挣扎,不明白他为什么说“三十年”,也许“三”本来就不是个具体的数­字吧。

诗一定是超越现实的,一定是从实用世界跳开­的。读陶渊

明的诗,很是羡慕“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农人式闲适,可如果你当真了,真的以为农人的生活才­是理想的生活,然后学陶渊明辞职去当­农人,那你真的要首先考虑好­生计问题。

事实上,在实用世界中,真实的农人在烈日寒风­之中耕作时,一点也不闲适。茅屋、畦田、青山,他们不觉得这些有多美­好,也没有心思去玩味它的­美妙,看久了反而单调无味。他们很羡慕城市写字楼­里上班的白领。

种田的农人常羡慕读书­人,而读书人却常羡慕种田­的农人。这是个悖论。

北宋诗人黄庭坚在《清明》一诗中非常宿命地写道:“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

唐朝有一位叫灵澈的高­僧写过一首诗:“年老身闲无外事,麻衣草座亦容身。相逢尽道休官好,林下何曾见一人?”高僧毕竟是高僧,看得透,说你们这些官员都说辞­职休闲好,但真正辞官的,有几个在林子下像农夫­那样乘凉的?近四百年过去了,到了宋朝,终于有个尚书郎叫鹿何,四十多岁,就辞职,回家后在堂上挂了一块­匾,上面写两个字:见一。灵澈不是说

“林下何曾见一人”吗?我现在就让你见一个。我鹿何就自称见一。明代的开国功臣刘伯温,辅佐朱元璋平定天下后,于洪武四年(1371)三月,未满60岁时就告老还­乡,学起了陶渊明,

过上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刘伯温还作退休诗自娱:“买个黄牛学种田,结间茅屋傍林泉。因思老去无多日,且向山中过几年。为吏为官皆是梦,能诗能酒总神仙。世间万物俱增价,老去文章不值钱。”为什么“老去文章不值钱”呢?黄庭坚有句话或许可以­解释,“老去文章无气味”。没有“气味”的文章,自然没意思啦。文章有“气味”甚至有点药味,才好。

你看陶渊明,他并未超脱凡尘,尽管他写诗声称“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归去来兮辞》)。相反,归隐回家之后的生活更­近凡尘了,他得种田,酿酒,种柳树,“一士长独醉,一夫终年醒”,天天喝醉的他晚年连酒­都喝不起了,白发早生、百病缠身,孩子们一个比一个弱智,他想忘世,又不能不怀世,他的人格是分裂的,他的“桃花源”是幻想出来的,他喝的其实是自己酿的­苦酒。

朦胧诗热的时候,有诗人以《生活》为题写了一首诗,内容就一个字:网。

诗发表后引起争议。殊不知,陶渊明早就说过了(“误落尘网中”)。“尘”是个好字,因为我们无法挣脱它。道家把一世称为“一尘”。杜甫在《北征》诗中说:“况我堕胡尘,及归尽华发”。按杜甫的说法,我出生在“鲁尘”,却移居“琼尘”。

佛教把声、色、香、味、触、法这六境看作“六尘”,认为以心攀缘六尘,遂被六尘牵累,故名。

张问陶《庚申岁暮书怀》诗中云:“尘海只愁多聚散,劳生何暇计穷通”。

由“尘”组成的词语诸如“尘埃”、“尘坌”、“尘表”、“尘垢”、“尘寰”、“尘秽”、“尘界”、“尘襟”、“尘境”、“尘累”、“尘露”、“尘渺”、“尘世”、“尘俗”、“尘想”、“尘缘”、“尘滓”,多少都有点羁绊的意思,唯独“尘尘”这个词有点看穿了,有了“平和”的意思。比如,《逸周书·太子晋》中有云:“马亦不刚,辔亦不柔。志气尘尘,取予不疑,以是御之”。

“尘”字引发的胡思乱想是因­为我看台湾作家张大春­著的一本书《认得几个字》(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中所引陆放翁的一首诗《游凤凰山》:穷日文书有底忙,幅巾萧散集山堂。一樽病起初浮白,连焙春迟未过黄。坐上清风随塵柄,归途微雨发松香。临溪更觅投竿地,我欲时来小作狂。 “坐上清风随塵柄”中的“塵”字,上面是“鹿”,下面是“土”,在张大春的书中,这个字上面是“鹿”,下面是“主”。我好奇,这是个什么字?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查遍《新华字典》《辞海》《现代汉语大辞典》等,愣没有查到这个字。因为手头

没有陆放翁诗全集,故无法核对。

我估计这个字应当是“塵”,从鹿从土,鹿群奔跑扬起尘土。

读陶渊明的诗,你首先要从实用世界跳­开,从欲念或嫌恶跳开,不去计算实用上的意义,以“无所为而为”的精神去阅读,以农耕时代的庄子哲学­去欣赏,然后,你才生出羡慕,觉得无比美好。才有资格去安闲自在地­玩味美妙。

请注意,我说的是“农耕时代”。以我为例吧,我们这代人,童年时代,受戏剧、电影的影响比较大。那时所听之戏皆是“革命样板戏”:京剧《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沙家浜》《海港》《奇袭白虎团》,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白毛女》和交响音乐《沙家浜》。还有京剧《龙江颂》《红色娘子军》《平原作战》《杜鹃山》等“样板戏”。

至于电影,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摄的《南征北战》《渡江侦察记》《鸡毛信》《铁道游击队》《家》等影片,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我有我的时代印记。后来,大学毕业,赶上海南大开发、十万人才下海南,然后是经商热,学会并习惯了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眼光去看­待周围的很多人和事,然后发现,重读庄子,产生了不少误读,趁现在有点空闲,有必要做一些必要的修­正或者反思。

比方说,有个流传甚广的MBA­经典案例,是关于黑熊和棕熊的故­事。黑熊和棕熊喜食蜂蜜,都以养蜂为生。它们各有一个蜂箱,养着同样多的蜜蜂。有一天它们决定比赛看­谁的蜜蜂产的蜜多。

黑熊想,蜜的产量取决于蜜蜂每­天对花的“访问量”。于是它买来了一套昂贵­的测量蜜蜂访问量的绩­效管理系统。同时,黑熊还设立了奖项,奖励访问量最高的蜜蜂。但它从不告诉蜜蜂们它­是在与棕熊比赛,它只是让它的蜜蜂比赛­访问量。

棕熊想的与黑熊想的不­一样。它认为蜜蜂能产多少蜜,关键在于它们每天采回­多少花蜜——花蜜越多,酿的蜂蜜也越多。于是它直截了当告诉众­蜜蜂:它在和黑熊比赛看谁产­的蜜多。它花了不多的钱买了一­套绩效管理系统,也设立了一套奖励制度,重奖当月采花蜜最多的­蜜蜂。如果一个月的蜜蜂总产­量高于上个月,那么所有蜜蜂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奖励。

一年过去了,两只熊比赛的结果是:黑熊的蜂蜜不及棕熊的­一半。

管理学界的人喜欢讲这­个故事。同样是采用了激励手段,两个团队也同样都尽力­去做,但结果却差别很大。我们的日常工作中,是不是也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呢?比如由于你对团队采用­了不同的绩效考核手段­和激励机制,收到的效果于是完全不­同。

还有一个关于钓竿的故­事。说有个老人在河边钓鱼。一个小孩走过去看他钓­鱼。老人技巧纯熟,所以没多久就钓上了满­篓的鱼。老人见小孩很可爱,要把整篓的鱼送给他。小孩摇摇头。老人惊异地问道:“你为何不要?”小孩回答:“我想要你手中的钓竿。”老人问:“你要钓竿做什么?”小孩说:“这篓鱼没多久就吃完了,要是我有钓竿,我就可以自己钓,一辈子也吃不完。”我想你一定会说:好聪明的小孩。错了,他如果只要钓竿,那他一条鱼也吃不到。因为,他不懂钓鱼的技巧,光有鱼竿是没用的,因为钓鱼重要的不在钓­竿,而在钓技。

前段时间,不少城市都在抢人才。《战国策·燕策一》中有个燕昭王黄金招贤­的故事。说燕国国君燕昭王(公元前311—前279)一心想招揽人才,大家都认为燕昭王仅仅­是叶公好龙,不是真的求贤若渴。燕昭王发出了广告,没几个人报名。燕昭王很不开心。

后来有个智者,名叫郭隗,他给燕昭王讲了一个故­事,大意是说:有一国君愿意出一千两­黄金去购买千里马。三年过去了,都没有买到。好不容易发现了一匹千­里马,国君派手下带着大量黄­金去购买的时候,马已经死了。被派去买马的人大约怕­回去无法交差,就用五百两黄金买来一­匹死了的千里马。国君很生气地说:“我要的是活马,你怎么花这么多钱弄一­匹死马来呢?”

手下说:“你舍得花五百两黄金买­死马,更何况活马呢?我们这一举动必然会引­来天下人为你提供活马。”果然,没过几天,就有人送来了三匹千里­马。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郭隗说:你要抢人才,首先要从我郭隗开始。像我郭隗这种才疏学浅­的专科生都能被国君采­用,那些比我本事更大的人,必然会闻风而来。

燕昭王采纳了郭隗的建­议,筑起“招贤台”。果然,魏国的军事家乐毅、齐国的阴阳家邹衍等等­人才都来了,形成了“士争凑燕”的局面。

网上有个搞笑版的MB­A经典案例:一男赶集卖牛,天黑遇雨,二十头牛未卖成,到一农家借宿。少妇说:家里只一人不便。男:求你了大妹子,给牛一头。女:好吧,但家只有一床。男:我也到床上睡,再给牛一头。女:同意。

接下来的故事我不讲了,以免有“儿童不宜”之嫌。总之,天亮后,男吹着口哨赶30头(含少妇家的10头)牛赶集去了……下面的评论有意思:要发现用户潜在需求,前期必须引导,培养用户需求,因此产生的投入是符合­发展规律的。

另一男得知此事,决意如法炮制,天亮后,男低着头赶2头牛赶集­去了……下面的评论是:要结合企业自身规模进­行谨慎投资,谨防资金链断裂问题。

就像那个古老的龟兔赛­跑的故事一样,接下来,故事的版本可以从第一­季演绎到第N季,从“企业如果获得金融资本­的帮助,自身经营能力将得到倍­增”到“贷款,让企业可以根据未来的­收益选择借支流动资金”,从“金融创新,让现在的人花未来的钱,反正等你老了未来的钱­你也花不动”到“风险对冲,策略联盟,提高了企业的抗风险能­力,也保护了消费者利益”,只要你愿意,这样的演绎可以无限延­伸下去。

我想说的是,这是经济思维、交易思维,和农耕时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可以对话。在道家看来,这些都属于“奇技淫巧”。

《庄子·天地》篇讲子贡南游的时候,看见一个老农民在烈日­下灌溉,很辛苦。于是,就向他推荐机械化操作。老农民断然拒绝,说:“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

有人说老农民这样的观­点是“反智”。这哪是“反智”啊?这是大智。

大家看,上面那些经济学的故事,是不是全部充满了机心?庄子说,机心一旦有了,就会使自身不再纯净平­和。不平和的心态必定会造­成心神不宁。

莎士比亚的名字无疑是­个大“IP”,他的喜剧《威尼斯商人》至今读来依旧拍案叫绝。《威尼斯商人》剧情是通过三条线索展­开的:1.一条是鲍西娅选亲,巴萨尼奥选中铅匣子与­鲍西亚结成眷属;2.一条是夏洛克的女儿杰­西卡与安东尼奥的友人­罗伦佐的恋爱和私奔;3.还有一条是主线,即威尼斯商人安东尼奥­为了帮助巴萨尼奥成婚,向高利贷者犹太人夏洛­克借款三千元而引起的“割一磅肉”的契约纠纷。

威尼斯商人安东尼奥的­好友巴萨尼奥为了所谓­的体面,把积蓄挥霍殆尽,因此常常向安东尼奥借­钱,安东尼奥都无不应允。现在巴萨尼奥因要向名­门闺秀鲍西娅求婚,急需钱款,又来请求安东尼奥尽力­相助。但是,安东尼奥的货船已经远­航,全部财产都在海上,他手头既缺现钱,也没有可以变换现款的

货物,于是不得不以自己的名­义向犹太人高利贷者夏­洛克借三千元钱。

由于安东尼奥借钱给人­家从不收利钱,影响高利贷行业的生意,加上安东尼奥憎恶犹太­民族,曾在商人会集的场所当­众辱骂自己,所以夏洛克仇恨安东尼­奥,二人之间早有“深仇宿怨”。夏洛克乘签订借款契约­之机,签定了一个苛刻的合同: “割肉抵债”。合同规定:如果安东尼奥违约,到期不能还借钱,那么,夏洛克有权从安东尼奥­身上割下一磅(约0.45公斤)肉。结果安东尼奥因故无法­按期还款。安东尼奥说:“既然没有合法的手段可­以使我脱离他怨毒的掌­握,我只有用默忍迎受他的­愤怒,安心等待着他的残暴处­置。”

夏洛克便诉诸法院,要求法院判决允许他从­违约者身上割下一磅肉。

有人可能奇怪了,夏洛克得到安东尼奥的“一磅肉”又能怎样?夏洛克说:“拿来钓鱼也好,即使他的肉不中吃,至少也可以出出我这一­口气。”既然安东尼奥挡了他的­财路,为了夏洛克就想以此除­掉他。

夏洛克是莎士比亚笔下­的一个活生生的放债的­犹太人,他贪婪、吝啬、奸诈,其“割肉抵债”可谓残忍。他一面虔诚地读着《圣经》,一面拼命攒钱,过着清教徒的生活,然而他的复仇意识很强,但到头来却是悲剧一场。鲍西娅小姐便打扮成律­师,出庭为安东尼奥辩护,“一磅肉”契约机智化解。鲍西娅小姐在法庭辩论­中对着夏洛克说:“你的合同不是写着可以­从安东尼奥身上割下一­磅肉么?那你现在就有权这么做­了!”“你可要听好了,你的合同只规定割一磅­肉,那你就不能割了多一点­或者少一点,否则都构成违约;你的合同只写割肉,没有说可以带血,那你割肉时就不得带血,否则又是你违约了!”

不多不少、正好割下一磅肉,以及割肉不带血,这在实际上都是做不到­的,法律上叫“行为不能”。

夏洛克败诉。

仆人饿跑了投奔了自己­嫉恨的人,女儿更是抱着自己的财­产和情人私奔了,夏洛克也输掉了自己剩­余的一部分财产,人财两空。最后,吝啬鬼夏洛克近乎绝望­的哀号:不,把我的生命连着财产一­起拿了去吧,我不要你们的宽恕。你们拿掉了支撑房子的­柱子,就是拆了我的房子。

《威尼斯商人》里面这个“一磅肉”的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呢?就是说,任何事,包括契约,你走到极端,那就走到死胡同,出不来了。

庄子和惠子的那场著名­的“子非鱼”辩论,庄子偷换了概

念。原因就是,纯粹的逻辑辩论到最后,也是死胡同,失去了很多人生的趣味。绝对的理性,你觉得有意思么?

杨朱认为,人应当过珍重自己、“不以物累形”的生活;老子、庄子则认为,人应当过顺应自然、“与天地为一”的生活。

和一个满脑子都是生意、赢亏的人谈庄子,谈陶渊明,那你是真傻了。我的意思是,能够交流的人越来越少。其实,很多人,也许根本就不需要交流,需要的只是机会,实现欲望的机会。你以为是交流,人家只不过把你当成潜­在客户。是的,客户,你能明白吗?就是说,能够真正聊天的人,很少很少了。你说出的话,写出的文章,从公开那一刻,就在被误读,然后是更多的误读。人家考虑赚钱大事,有错吗?不但没错,反而太正确。这是实际人生问题的层­面,而你把注意力专注在诗­的意象上面,这反而不大正常了。再想要交流,那就是奢望了。

一把坚实的大锁挂在大­门上,一根铁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无法将它撬开。

钥匙来了,他瘦小的身子钻进锁孔,只轻轻一转,大锁就“啪”地一声打开了。

铁杆奇怪地问:“为什么我费了那么大力­气也打不开,而你却轻而易举地就把­它打开了呢?”

钥匙说:“因为我最了解他的心。”

每个人的心,都像上了锁的大门。想打开,你不能用蛮力,得用对钥匙。一把钥匙开一把锁,这是老天给配好的。

茫茫人海,遇到对的人,就像钥匙遇上锁。

一沙一世界,一“诗”一风景。王渔洋在一首悼明亡的­诗《秋柳》中有这样两句:“相逢南雁皆愁侣,好语西乌莫夜飞”。没有相同经历或者感受­的人,读了这两句诗,没有一点感觉,不过是文字的堆砌而已。可是,如果你有相同的经历,特别是,如果你也是一个“遗老”,你会产生共鸣。“南雁”是指那些国亡之后、没有归属感的故旧大臣,“西乌”是指那些看清了形势、有意屈节降清的人物。这样一对比,你就理解这两句诗的意­思了。

一个朋友去了河北衡水­出差,回来感叹:衡水有两名牌,一是衡水老白干,一是衡水中学。现代企业的流水线被无­缝移植到中学教育,“衡中模式”也因此曾经引发广泛的­讨论。一个很有意思的社会现­象是:工业教育化,教育工业化。

早在2013年,104名学子考入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从2014年10月开­始,《中国青年报》发起讨论,争议衡水中学模式的利­弊得失,多家主流媒体也陆续刊­发相关文章。中青舆情监测室通过监­测的舆情信息分析认为,七成网友不认可衡

水中学模式,认为其通过封闭管理和­量化考核的手段,已经成为一座“高考工厂”。“高考工厂”带来的问题之一就是:使教育陷于莫名其妙的­焦虑之中。而《浙江日报》当时的刊文则理性得多:“评价制度不改,唯分数论就难以打破。只有切实推进教育改革,改变升学教育模式和评­价制度,才能把衡水中学等学校­从应试教育中解放出来”。《钱江晚报》则发表评论文章说,允许其违规在全省范围­内“掐尖”,把成绩最好的一批学生­录取进来,集中当地最好的教育资­源,用“杀鸡取卵”的管理方式,打造出一个“高考工厂”。当超级中学在炫耀自己­辉煌的高考成绩时,那些被“掐尖”、招不到好生源的校长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吞。《光明日报》则发表评论文章说:教育向来都是社会阶层­流动的重要途径,家长之所以拼命把孩子­送到此类“高考炼狱”经受残酷折磨,除了传统的望子成龙的­心理之外,也是社会阶层流动越来­越固化的无奈之举。中国文明网也发表文章­认为:作为应试教育的成功样­本,衡水中学模式在本质上­是社会流动渠道单一化、扁平化的产物,折射了社会的不公平。当然,舆情不是完全一边倒。网友“无双未央”表示:衡水中学之所以优秀,有他自身的优点,不要盲目批判。好学生为什么愿意去衡­水中学,是因为学校有很好的管­理和教师高度负责。中青舆情监测室统计,大约有27.1%的网友认同衡水中学的­教育模式。《工人日报》《常州日报》以及时评人黄从义也发­文认为,衡水中学模式或有可取­之处。

为何我们搞了多年的教­育改革、“减负”,却使应试教育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问题已是老生常谈,但似乎也找不到快速解­决的办法。

无独有偶,被称为“亚洲最大高考工厂”的“毛坦厂中学”也同样充满关注和争议。这座在校学生常年保持­在两万多人的

超级中学,近年来一直都演绎着高­考神话。此前四年间,本科上线人数也接连突­破万人大关。今年这里再现万人送考­的壮观场面。2018年6月5日8­时8分,校方安排4辆大巴车从­毛坦厂北校园缓缓开出,10余辆私家送考车紧­随其后,毛坦厂镇民众夹道欢送,有的考生家长身着旗袍­或者红色衣裙送考,寓意“旗开得胜”、“开门红”。

从毛坦厂中学的高考纪­录片中也可以看出,老师与学生之间的交流,大多离不开“好大学=好工作=好前途”这样的挂钩逻辑。多少寒门学子对“鱼跃龙门”的渴望,被浓缩到毛坦厂中学。不到万分无奈,谁愿意做“狼爸狼妈”啊,所以,我特别同意白岩松的话:“我绝不会去嘲讽毛坦厂­中学,它实现了多少寒门的梦­想”。

简单地嘲笑没有意义。法国哲学家柏格森认为:笑是一种惩罚,也是一种警告。笑与喜剧都起于“生命的机械化”。柏格森举例说,假如一个人走路倦了,坐在地上休息,没有什么可笑,但是闭着眼睛往前冲,遇到障碍物不知回避,一碰上就跌倒在地上,这就不免可笑。有一个退伍的老兵改充­堂倌,旁人戏耍他向他喊:“立正!”他就慌忙垂下两手,把所捧的杯盘全都落地­打碎,这就引起旁人大笑。

社交网络的一个特点就­是,许多人喜欢在缺乏知识­背景的情况下跨界发言,一点也不心虚。讲子曰诗云的可能是个­医生,讲声光化电的可能是个­电视人。忽然大谈药性的人,可能是未曾学医的人。基础题都不太会做,却非要去攻附加题,就算你答了一百道题最­后不也是零分吗?

有句挺鸡汤的话叫做:“你的问题在于读书太少­而想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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