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 桦
父亲和母亲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欲望已经织成一张网,让我一头钻了进去。
初夏的小雨娇羞无力,阵阵颤颤巍巍的酥麻,把春风中的焦躁冲刷殆尽,整个世界变得清朗无比。收工回家的父亲蹲在门前乘凉,安详得如一只冬眠的蚕。父亲的眼睛似闭非闭,温情脉脉的目光,反复抚摸着母亲的手,最后定格在母亲的脸庞上,试图把过早爬到她脸上的皱纹熨平。很多时候,父亲就是用这种方式,和母亲进行深入的交流。母亲正择着从地里扯回来的小白菜,那是一家人晚餐最新鲜的时蔬。母亲选择在这个地方择菜,就是想和父亲说说话。母亲说,后天吧,姑爹七十大寿?父亲没有说话,用浓重的鼻音作了应答。母亲说,得去一趟哩。还不等父亲表态,母亲又说,后天下半夜就走,这么远的路……
傍晚的阳光像一条条欢快的金鱼,在门前的竹林里钻来钻去。我和五岁的弟弟一人拿着根树枝,正在规划两只蚂蚁回家的线路。母亲含糊的话,一下让我激动无比。我赶紧把手里的树枝丢了,站到父亲面前,说:爹,我跟你去!父亲眼睛一下睁开了,脸上满是疑惑:去哪点?父亲总是把我当小屁孩耍。这样的明知故问,让我非常不爽。我说:会理,姑老爹家噻!
父亲拔下嘴里的烟袋,随即大度地笑了:去去去。只是,半夜就走,你要早点起来啊!
我哇地一声,顺手捡起根棍子,舞得像风车一样,惊得那几只枕着阳光打盹的母鸡,煽着翅膀嗷嗷乱叫。
晚风犹如老牛温软的舌头,慈爱地舔着我泥鳅般光滑的背。此时此刻,以我八岁的心智,面对这样一个利好的消息,我确实无法淡定下来。姑老爹是个医生,医术好,人良善,爱帮忙,在亲戚中有很好的口碑。姑老爹家在会理县城的小北门,农村亲戚进了城,多数时候就住在他家里。一张旧沙发,一领旧草席,铺上简单的床单被褥,成就了农村人因为有这门亲戚的自豪。回到乡下,满寨子都弥散着他们从姑老爹家带回来的温暖。父亲在会理读过几年书,周末是姑老爹家的常客。古城,老街,青砖,门楼,牌坊,商铺,在父亲的嘴里,每一样都是一段故事。不过,我们更乐意听父亲说城里厨子做的菜:攒碗、肉丝、扣肉、烧白、香肠、风肝、血旺,以及羊肉粉、鸡火丝、抓酥包、熨斗粑、稀豆粉,鸡枞饺等小吃。父亲讲得很真切,往往他还没说完,我们早已满口生津,在不断地吞咽的过程中,陶醉在对古城的向往里。
其实,我是到过会理的。两年前,我随父亲在彰冠亲戚家做客。吃了早饭,父亲就带我到城里看姑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