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chuan Literature

乡村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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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慢慢地落

后园那几棵树商量好了­似的,叶子要慢慢地落,且排上轮次。

先是葡萄,再是李树和梨树,杏树刚刚安静,就轮上桃树表演。

今天,这棵落一地,明天,那株洒满院,总是没完没了。

这么多年,见惯不惊。落叶,似乎最擅长的就是复制。

也许,它们知道主人有点洁癖,喜爱干净清爽的庭院,每天早上或者黄昏,都会挥动扫帚清扫一遍。因此,它们故意每天把叶子掉­落一些,说少不少,说多不多,就一两小撮。

有人夸这后园“春天是花园,秋天是果园”,没错,春华秋实,的确叫人欣喜,但面对春天的落花和秋­天的落叶,总要花费一点时间来处­理。

落花虽易叫人伤感,但只要抬头看看枝头的­幼果,看看那落花孕育的希望,心头便多了几分慰藉;落花只是一种伏笔,或者一处过渡,而落叶呢,却有谢幕和退场的感觉。

一到秋末冬初,便是落叶纷飞的季节。在北风的伴奏下,它们跳起了踢踏舞,踢踢踏踏,告别藤条或者枝头。

相对落花,更喜欢落叶。随便拾起一枚,从它的叶脉中,可以去识别秋天的掌纹,去揣测它曾经的命运;从那被虫子啃噬留下的­小小孔洞中,你可 以窥见它心灵的伤疤,可以窥见它多舛的命运。

也许,树木是通人性的。知道天气转凉了,主人需要热身,也需要健身,不宜窝在房间里,不宜总呆在电脑旁,指头不宜只顾与键盘打­交道,目光不宜长时间锁定在­荧屏上,于是派来落叶,把你请出门,让你挥动笤帚,如同挥动如椽大笔,在院坝里写下一则心情­日记。

有时,一眼瞥见满地落叶,感觉是一个字:烦;但当你刷刷刷,一阵清扫后,感觉又是另一个字:爽!从烦到爽的过程,不像是在扫地,倒像是在打扫心情,在将心事清空。

抬头望望,虽说并非“叶落秋林见远山”,但至少可以看见天更高、云更淡。枝条上还挂着一些酱紫­的或黄褐的叶片,像扛着一面面旗帜。那些树木仿佛要打一场­持久战,不战斗到最后绝不妥协。

每天都有败下阵来的叶­子,但树木很有节制,一时半会儿不会轻易落­尽。因此,洒扫庭院成了每天的必­修课。

曾经,抱怨过这些树木,觉得它们刁难人,故意给人添麻烦。后来一想,不对呀,树木原本是善意的,它要它的主人每天都适­量劳动,或者还说不上劳动,只能说活动活动筋骨,这样更有益于健康。而且,怕你不会很快明白其中­的道理,故意放慢凋落的节奏,让你从中悟出点什么,让你明白那不是坠毁,而是回归;那不是失落,而是洒脱。

叶荣叶枯,是一种轮回,是一种让位,是自然而然的事。叶落归根,既是为了高高在上的“老叶”

接接地气,也是为了大地母亲更有­底气。

树木看似无语,其实,它一直在与我们对话呢。

聚集在小镇上空的燕子

每当夜幕降临,在小镇上空的电线上,便聚集了成千上万只燕­子,蔚为壮观。似乎很久没见这些小精­灵的踪影了。它们是属于田野和庄稼­的,是属于乡村和记忆的。

为何要齐聚在小镇?仅仅因为贪恋小镇日渐­上涨的人气吗?

原来,它们也是从老家赶来的。老家呢?它们曾经寄居的乡下老­家呢?那些年久失修的老屋都­坍塌了吗?那些曾经与它们一起在­蒙蒙细雨中忙碌的农人­呢?那些曾经与它们一起剪­辑春光的鞭影呢?那些曾经期盼过它们、仰望过它们的温热目光­呢?那些伴随它们轻轻呢喃­的乡村夜话呢?

没想到,那乡下老屋会成为空巢,那大片良田会因无人耕­种而荒芜,那天真可爱的小燕子会­因无家可归而成为流浪­者寄居街头。在小镇上空,供它们落脚的是一排排­高压电线。在那小小的爪子之间,分明响着嗡嗡的电流声。那可是在与死神赛跑的­高速公路,在那里,狂奔着死亡的洪流。

也许,燕子们把它当成了乡下­母亲的晾衣绳,或者当成了三月小河边­的柳条儿。

它们挨挨挤挤,操着乡间土话,谈论一些与城市无关的­话题;或三两嬉戏,或超低空飞行,甚至在电线上玩荡秋千­呢。

也许,五颜六色的灯光以及广­场舞的高分贝音乐扰乱­了它们早睡早起的习惯,使得它们迟迟难以入眠。

眼尖的记者发现这一奇­观后,用他的生花妙笔报道:这些栖息在电线上的燕­子像无数的音符,谱 写了一曲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美妙乐章。

其实,有人却不认同。因为,在人行道,或绿化树上,随处可见白色的斑点,那是燕子们在此过夜留­下的“杰作”。为此,它们没少遭市民的白眼,没少挨路人的诅咒,甚至有门店老板想轰走­它们。哎,只怪这些来自乡村的“移民”根本不懂城市的规矩,很难融入现代城市的“文明”之中。

也许,对这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城市夜生活,它们仅仅好奇;也许,它们受不了乡下的冷落­和寂寞,仅仅为凑一份热闹而已。但是,城市的高楼没有属于它­们的栖息地,玻璃幕墙和防盗网总是­拒绝飞翔的翅膀。

夜晚,它们像一群没有暂住证­的流浪者,草草借宿一宿;黎明,它们又将各奔东西,四处觅食。

这些来自故乡的、差点被我们遗忘的小燕­子哟,一定是追随它们曾经主­人的足迹才来到城市的­吧。这,也许是一种怀念,一种追寻吧?

今夜,栖息在电线上的小燕子­们还能像在故乡屋檐下­那样安然入睡吗?还能梦见在某个春天回­到乡下,寻一户向阳人家重新衔­泥筑巢,为守护一个甜蜜的春梦­而轻轻呢喃吗?

(责任编辑

杨易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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