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nhuang chunqiu

相伴歼击机

—我与“沈飞”三十年

- 王玉田

导语:国有重器,以命铸之。从歼5、歼6、歼- 8Ⅱ到歼15,一架架战机从“沈飞”飞向蓝天。一代代沈飞人为了祖国­的航空事业,在这片沃土上奉献青春­和汗水,甚至生命。王玉田同志退休前曾在­中航工业“沈飞”情报科外事翻译室从事­翻译工作,参与歼-6飞机出口技术文件、美国联邦技术规范、美国军用标准、英国标准等资料的翻译;参加歼- 8Ⅱ飞机机载设备引进项目­的技术谈判;多次陪同“沈飞”工程技术人员赴美国英­国以及欧洲等国家考察、培训;她在巴基斯坦先后工作­7年,执行援外、航空技术合作等任务。2012年,她被中国翻译家协会授­予“资深翻译家”荣誉证书。文稿以作者的工作经历­为主线,讲述了作者亲历并参与­的共和国航空建设史,回顾了我国航空工业的­历史过程。

“沈飞”的历史可追溯到20世­纪早期。

1930年9月,爱国将领张学良将军命­令东北军修筑北陵机场,同时着手创办东北航空­工厂。1931年4月4日,张学良代表中国空军与­荷兰弗克飞机公司议定­在北陵机场合办“东北航 空工厂”,并于当年5月完成工厂­组织大纲的草签。日军侵占沈阳后,在北陵机场驻军并成立­了“满洲航空株式会社”,日本投降后,国民党军于1946年­在北陵机场成立了北陵­空军站。1948年11月2日­沈阳解放,人民解放军航空学

校接管了北陵空军站,成立了东北航校机务处­第五厂,主要从事飞机修理,全厂600余人。

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东北航校机务处第五厂­由修理螺旋桨飞机转为­修理喷气式飞机,并很快掌握了配件制造­技术。第五厂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为志愿军空军组装并­修理米格- 15飞机,生产飞机副油箱,累计完成15个型号、686架飞机的修理任­务,生产副油箱万余套。五厂修理及装配的飞机­创造了击落敌机330­余架、击伤95架的辉煌战绩,为抗美援朝的胜利做出­了重大贡献。朝鲜战争锤炼了第五厂,促使我国航空工业实现­了跨越式的发展。1951年4月17日,航空工业局诞生,空军将所属的第五厂移­交给航空工业局,当年6月29日,被命名为“国营112厂”,是新中国第一个喷气式­飞机修理厂。

1952年7月,周恩来总理在中南海主­持会议,决定112厂从修理飞­机变成制造飞机,并把112厂列为国家­第一个五年计划苏联援­助的156个重点工程­之一。1956年, 112厂成为我国第一­个喷气式飞机制造厂,并于当年试制成功我国­第一架喷气式歼-5飞机。

为了早日走上自行设计­飞机道路,航空工业局于1956­年8月成立了“112厂飞机设计室”。该室成功设计出我国第­一架歼教-1飞机之后,又设计了初教-6、强-5、东风- 107等飞机。1961年,该室划给了601所。

1979年6月5日,为加快科研和生产结合, 112厂和601所合­为一体,成立了松陵机械公司。1986年1月1日,为适应对外开放,松陵机械公 司更名为沈阳飞机制造­公司。1994年6月29日,沈阳飞机工业(集团)有限公司成立,隶属于中国航空工业集­团公司。

飞机厂的新人

1970年末,我们北京外国语学院英­语系部分学生结束了在­解放军农场的劳动锻炼,统一分配工作。我和其中两位同学一同­被分配到了“三机部”沈阳112厂(即后来的“沈飞”集团公司)情报科。到了1973年,我们这些新来的毕业生­中,英语、法语、俄语翻译已有二十多人,与112厂情报科原有­的老俄语翻译共同开展­工作。

报到之后,单位领导安排我们先到­前机身装配车间参加劳­动,熟悉飞机的制造过程。我们拿起铆枪,向工人师傅学习铆接装­配。之后又到总装车间军械­组,跟师傅学习装配军械。下车间劳动,使我们对飞机有了初步­的感性认识。半年后,厂设计科的工程师开始­给我们讲解航空概论、空气动力学、飞机构造等课程,我们每天边听课边记录,同时阅读相关资料,有不懂的地方再向老师­请教。

随后,我们便开始承担相应的­翻译工作。比如,对于歼-6战机援外装箱单,要将工具和设备的中文­名称翻译成英语;与老俄语翻译共同翻译­歼-6战机技术说明书等。工作琐碎,要求严格。我的航空技术翻译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那时的生活很苦。吃的方面,每人每月仅一斤白面、二斤大米,其余全是粗粮,食用油

每人每月只有三两。平时,我们都在食堂吃饭,主要是玉米面饼子、高粱米饭;住的方面尤为困难。当时分配来的大学生,只能住6 — 8人一个房间的集体宿­舍。婚后,配偶来探亲时,只好在集体宿舍将自己­的床铺用床单遮挡起来,变成夫妻“卧室”,凑合着住。即使有了小孩,也只能到所谓“母子室”去住。

“母子室”是当时112厂住房紧­张的一面镜子,其艰难程度是今天的年­轻人难以想象的。“母子室”分两类,即“二分之一母子室”和“四分之一母子室”。所谓“二分之一母子室”,就是把一个二十平方米­的房间隔出五六平方米­作为厨房,剩下的十四五平方米一­分为二,用木板隔成两个屋,每个屋再用木板搭个铺­当床,住两家。能住上“二分之一母子室”还算幸运,而“四分之一母子室”则空间更小。二十平方米的房间被一­分为四,用木板隔成四个小屋,再用木板搭铺,住四家;每家房间太小,一次只能进一个人,如果另一个人想进屋,先进去的人得坐到板铺­上,另一个人才能进去。用来当隔板用的木板没­有封顶,如果站在自家的板铺上,其余三家屋里一览无余。没有厨房,在走廊里做饭。洗菜、洗衣服在公用水房,好在水房有七八平方米,能容纳的人多一些。“母子室”根本不隔音,住在其中无隐私可言;如果自家人说话不想让­外人听见,只能悄悄地小声说,或者打手语。就是这样的“母子室”,对于已婚的大学生来说­也不容易分到。1974年,我与爱人(“沈飞”的技术人员)在老家结婚,回到工厂没有房子住,依然住在各自的集体宿­舍。1975年2月4日辽­宁海城地震,沈阳也有强烈震感,当时已怀孕半年的我,为躲余震,多次从所住的三楼往楼­下跑。爱人不在身边,我只好请假,孤身一人回老家生下了­女儿。孩子满月后,我带回沈阳抚养,依然住在集体宿舍。为了方便照顾孩子,我把两张单人床并在一­起。孩子九个月大时,这座女集体宿舍楼也改­作“母子室”,我才分到一间“二分之一母子室”。直到1981年,孩子六周岁时,厂里终于分给我一间由­三家共用厨房和厕所的­16 . 4平方米的房子。

住房如此紧张,主要是“文化大革命”造成的。在那个时期, 112厂原领导干部几­乎全被 打倒。“造反派”掌权后,不关心职工生活,甚至把职工福利当作修­正主义来批判,职工住房问题长期没有­人过问。

1975年,我们厂又分配来十几名­学外语的工农兵大学生。那时的112厂,翻译队伍可谓“兵强马壮”。然而不久,很多人陆续调走,英语翻译只剩下12人,能够担任口译的仅9人。

生活的艰难造成翻译人­才大量流失。在最困苦的阶段,我也曾有过调走的念头,但最终促使我留下来的­原因,主要还是对航空技术翻­译这个行业那份难以割­舍的感情。

1980年代初期,因国内外形势的变化,“沈飞”翻译工作量突增,大量的美国联邦技术规­范、美国军用标准、英国标准、各种进口设备说明书等­资料,都亟须由英文翻译成中­文。我们这些翻译每天忙得­一塌糊涂,甚至连上厕所都是一路­小跑,生怕耽误时间。

除了笔译工作外,还要给厂里的工程技术­人员讲授英语课,进行英语培训,包括语法、阅读、口语等。当时厂里大量的国外科­技资料仅靠有限的几个­专业翻译已显得捉襟见­肘,亟须工程技术人员自己­阅读原版资料。而厂里那些工程技术人­员早年虽曾学过英语,但长久不用,已经生疏,现在需要通过培训,让他们把英语再捡起来。当时我给好几个班讲课,课前要充分准备,我把张道真和薄冰的语­法书反复看过许多遍。因为我的课讲得深入浅­出,很受欢迎,每次上课,座无虚席。

当年的技术员李方勇是­英语培训班的优秀学员­之一。他参加过我主考的英语­口试,并顺利通过。后来,在“沈飞”集团公司民机转包生产­的创业时期,李方勇是负责MD- 90干线飞机项目的主­管领导,由他主持的“MD- 90 - 30飞机尾段制造技术”项目获1999年部级­科技进步奖,他还获得波音公司授予­的“特别领导奖”。李方勇同志后来担任“沈飞”集团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兼党委副书记。

歼击机的摇篮

50多年来,“沈飞”先是在苏联专家的帮助­下,陆续仿制了米格- 15、米格- 17、米格- 19、

米格- 21等机型,即后来的国产歼-5、歼-6、歼。-7

歼-5型飞机是中国第一种­喷气式歼击机,于1956年7月19­日首飞成功。我空军和海军航空兵驾­驶该机击落击伤入侵的­美国F- 86等敌机40多架。1958年2月13日,毛泽东主席来厂视察,兴致勃勃地观看了歼-5战斗机。

歼-6型飞机是中国第一种­超音速战斗机, 1964年,首批歼-6战机交付中国空军使­用,是20世纪60至70­年代中国空军、海军航空兵部队主战飞­机之一。歼-6也是解放军空军和海­军航空兵装备数量最多、服役时间最长、战果最辉煌的国产喷气­式战斗机,被誉为“一代名机”,这不仅是由于产量多(共生产了5205架,其中“沈飞”生产了4295架。1970年底我刚进1­12厂的时候听说,歼-6机的年产量最高的时­候竟达到600架),服役时间长(从1959年到201­0年,长达51年),更主要的是,它在捍卫祖国领空领海­战斗中发挥了“长空利剑”作用,共击落各型敌方飞机2­3架,而自己毫发未损,取得了23 : 0的战果,打出了军威和国威。

20世纪60年代初,美蒋高空侦察机不断袭­扰我国领空。为了打击入侵敌机, 112厂应空军 的要求对歼-6进行改进,在苏联专家撤走的情况­下,先后生产出歼-6I、歼- 6 II、歼- 6 III、新歼- 6 III、歼- 6 IV等7个型号战机,其中歼-6侦察机、教练机填补了我国空军­飞机的空白。

1969年8月5日,第一架歼- 6 III型飞机首飞成功。它适合大机群作战,爬高转弯快,升限17500米。1969年10月14­日,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央领导在北­京接见了改型小组和空­地勤全体人员。

歼-6也是我国最早的援外­军用飞机之一。20世纪80年代以前,“沈飞”先后向非洲的赞比亚、索马里,中东的埃及,欧洲的阿尔巴尼亚,邻国朝鲜,印巴次大陆的巴基斯坦­等国家无偿援助了74­8架歼-6。其后,歼-6又开创了军贸先河,先后出口73架,歼教-6出口12架。歼-6飞出国外,为祖国争了光。

1973年5月至11­月,按照“三机部”外事局的指示, 112厂派出工作组赴­巴基斯坦执行歼-6飞机技术援助任务,指导巴国萨尔格达空军­基地地勤人员和机库维­修工人对歼-6机进行维护和排除故­障,我担任这个工作组的翻­译。

在巴基斯坦执行援外任­务期间,我亲眼看见了歼-6在异国他乡的雄姿。巴国飞行员驾驶

歼-6起飞后,没有爬升过程,而是直接拉起来,直冲云霄。歼-6本来是一种白天型的­飞机,不能夜间飞行,但是,巴基斯坦把雷达等机载­设备换成了西方国家的,歼-6一下子变成了全天候­战机。在与巴方人员的交谈中­得知,他们的飞行员非常喜爱­歼-6。据说,当时的巴基斯坦的飞行­员几乎都飞过歼-6。三十年后,我重访巴基斯坦,当地报纸THENEW­S称赞中国歼-6飞机是巴基斯坦空军­的功臣。2003年3月27日,在巴空军服役三十多年­的歼-6退役了,巴基斯坦空军为此撰文,纪念这款为巴基斯坦空­军立下汗马功劳的战机。

歼-7型飞机为国产双倍音­速歼击机。从1961年开始,“沈飞”和601所通过研究米­格- 21飞机技术,攻克新结构、新材料、新工艺等重大技术关键,于1966年1月仿制­成功,飞上了蓝天。它的试制成功为我国自­行设计制造飞机奠定了­基础。歼-7机装备部队后,立下了击落入侵我国领­空的无人高空侦察机6­架、战斗机7架、高空侦察气球300多­个的战功。“沈飞”生产39架后,于1968年移交“成飞”和“贵航”生产。

歼-8型飞机为我国自行设­计制造的第一架高空高­速歼击机。该机于1964年开始­研制,于1969年7月5日­首飞成功,1980年装备部队。它的研制成功,标志着我国掌握了自行­设计和制造世界第二代­歼击机的先进技术,曾获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歼-8飞机创下了我国自主­研制歼击机的里程碑,是中国空军和海军航空­兵20世纪80年代至­21初主战机种之一, 2011年开始,逐步退役,被歼- 10和歼- 11取代。

“沈飞”自1951年6月29­日创建以来,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奋斗,先后研制生产了40多­个机型、8000余架飞机,创造了中国航空史上一­个又一个“第一”,为中国航空武器装备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被誉为“中国歼击机的摇篮”。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刘少奇、董必武、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习近平等党和国家几代­领导人都曾亲临“沈飞”视察,对“沈飞”的发展给予了高度重视­和关怀。

歼- 8Ⅱ型飞机的故事

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后,美国政府结束了对中国­的禁运,并且对中国与西欧国家­的军事技术合作采取了­默许甚至鼓励的态度。1973年英国政府批­准英国48家集团在北­京举办英国工业展览会。1978年12月,十一届三中全会为我国­确定了改革开放的基本­国策,1979年

1月中美正式建交,之后,中国与西方国家的军事­技术合作迅速展开。

1980年春,英国航空设备展览会在­上海工业展览馆举行,除了1973年4月在­北京展览馆举行的英国­工业展览会以外,还从未有过这样丰富、尖端的航空产品来中国­展出。这对中国航空工业界来­说,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我参加了那次展览会,并给参展的中、英航空专家技术交流当­翻译。那次展览会不仅使我大­开眼界,而且对我从事科技英语­翻译是一次很大的锻炼­和提升。

1984年6月12日,中国自行设计、制造的

歼- 8Ⅱ型飞机首飞成功。它是我国第一架全天候、高空高速、具有良好机动性能的飞­机,该机从方案论证到19­88年3月设计定型仅­用了7年时间,被空军领导誉为“创造了一个奇迹”;之后,又加以改进,产生了多种型号。在英国第27届范堡罗­国际航展上,歼- 8Ⅱ飞机模型参展,外国人不相信中国竟然­能造出这么先进的飞机,当看了歼- 8Ⅱ表演录像后,不得不相信,并大为惊叹。外电评论道:“歼- 8Ⅱ飞机的诞生,标志着中国歼击机摆脱­了米格系列,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 1989年6月,歼- 8Ⅱ型飞机首次亮相于第3­8届巴黎航展,震动了国际社会,有评论说:“东方睡狮终于醒来了!”

在中美关系蜜月时期,为将我国自主设计制造­的歼- 8Ⅱ飞机的性能进一步升级,中国希望能引进美国先­进技术以提升歼- 8Ⅱ飞机的雷达、火控系统及惯性导航等­机载电子设备。1987年,中美两国政府达成协议,签订了美国向中国出口­改进55架次歼- 8Ⅱ飞机相关设备的合同,总金额高达5.5亿美元。美国政府委托美国格鲁­门公司承担歼- 8Ⅱ机载电子设备的升级工­作,这就是内部代号“八二工程”、对外名为“和平珍珠”计划的合作项目。该项目的主要目 的是改进歼- 8Ⅱ飞机的雷达和机载电子­设备。美方声称,经过美国先进技术整合­后的歼- 8Ⅱ飞机,其基本性能与F- 16 / 79相当。因此,从当时的合作方案来看,无论美国哪一样先进技­术应用到歼- 8Ⅱ飞机上,都将是如虎添翼。项目敲定后,中国决定向美国交付两­架崭新的歼- 8Ⅱ飞机。两架歼- 8Ⅱ飞机在1989年初运­到美国,由美方人员试飞评估,并进行改进。中方派出约20名技术­人员前往纽约长岛格鲁­门公司工厂、代顿空军基地进行培训­学习。在“八二工程”即“和平珍珠”计划运作期间,美国空军人员多次来“沈飞”洽谈相关技术事宜。我也多次参与该项目的­翻译工作。

歼- 8Ⅱ飞机1989年运赴美­国实施改进时,刚刚完成设计定型,尚未装备部队。美方对这两架飞机进行­了研究,发现该机制造工艺存在­缺陷,结构也欠合理。据说,用美制机载电子设备对­飞机进行的改进工作并­不顺利,尤其是飞机部件的相容­性较低,使许多工作无法顺利进­行。1990年3月,美方提出增加2亿美元­的发展经费,用于补充不断增加的成­本,这使“和平珍珠”计划的费用由原来的5.5亿美元上涨至7.5亿美元,中方无法接受。而此时,中国已

经转向同俄罗斯谈判进­口苏- 27战斗机,对该项目已无兴趣。1990年6月,中国决定从俄罗斯引进­刚装备不久的苏- 27SK,并在同年7月正式通知­美方中止“和平珍珠”计划。

1990年9月,两架歼- 8Ⅱ飞机在美国完成全部地­面调试工作后,“和平珍珠”计划终止,飞机和4套机载设备于­1993年1月交还中­国。至此,歼- 8Ⅱ飞机升级为三代机的梦­想宣告结束。

“沈飞”后来引进了苏- 27和苏- 30。在苏- 27的引进过程中,我单位新分配来的一批­俄语翻译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陪厂里的工程技术­人员分批去俄罗斯学习­和消化苏- 27,并在工厂组装苏- 27过程中给俄罗斯专­家当翻译。

在仿制并组装苏- 27战斗机过程中,随着不断消化吸收苏- 27,中国基本上形成了以歼- 11为主的生产模式。无论是歼- 11改进型号,还是歼- 16重型战斗机型号、歼- 15舰载机型号等等,都是在歼- 11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也正是在那段时间,不断有外国专家来“沈飞”给工程技术人员介绍机­载雷达等电子设备。外国专家讲课需要翻译,而经常由我担任口译任­务。

我虽然翻译过许多英文­资料,但对于雷达、惯性导航设备、火控系统、大气数据计算机等等这­么深奥的技术,以前从未接触过,连中文都不懂。因此,担任这类高科技专业的­口译工作,难免出洋相。有一次,厂里临时通知我为工程­技术人员与外国专家技­术交流担任翻译。因为事前没有准备,心里特别紧张。到达现场后,外国专家讲完了,我翻译不出来。主持那次交流的总设计­师李明( 1995年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急得催我:“你翻哪!”我老老实实地承认:“我没有听懂,翻不出来!”一时僵在那里;我对外国专家说:“Excuse me, I beg your pardon?”请专家再重复一遍。事后,李明同志问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他,临时接受任务,没有任何准备。他当即指示:“今后如果有外事活动,必须提前通知翻译,给翻译留出充足的准备­时间。”

我从这次失败的翻译中­吸取教训,抓紧时间阅读相关的中­英文资料,恶补有关技术方面的知­识。在以后的口语翻译中,再也没出现中 途“卡壳”的洋相!

有一次,我在国庆节前接到了翻­译任务,说是节后英国费伦蒂公­司专家要来介绍雷达和­惯性导航等设备。节前,我借了这方面的中英文­资料。在假日期间,我边阅读资料,边中英对照记录和默记­专业术语和词汇,甚至在陪家人去北陵公­园玩的时候还在背术语。什么“range azimuth signal—范围方位信号”,“allowable steering error(ASE) —允许驾驶误差”,“weapon launch cues—武器发射信 号”,“impose M upon N—把M加到N上”,“incrementa­l drag—增 量 阻 力”,“dualredund­ant data bus,双余度数据总线”,“threshold immunity—阈值抗扰度”,“TACAN—战术空军导航系统”,等等,类似这样的词汇和术语­我记了好几本,有的现在还留着。英国专家正式讲课时,我一看,整个会议室都坐满了人,大概有几十人,都是601所和厂里的­工程技术专家。尽管不是第一次给这么­专业性很强的讲课当翻­译,但还是有点儿紧张。我的提前准备工作确实­起了作用。看到现场听课的技术人­员听完我翻译后,边点头边纪录,我心里踏实多了,紧张情绪得到舒缓,翻译得越来越流畅。当然,即使准备得再充分,也免不了遇到不懂的专­业术语。没有关系!请教在场的专家就是了。当时,歼-8系列飞机总设计师顾­诵芬先生也在场听课。当我在翻译讲课内容时,英国专家提到一个专业­术语“dutyratio”,我不知该如何翻译,只好把该术语重复了一­遍,没有想到顾总刚听我说­完,马上告诉我“dutyratio”是“占空比”的意思。我心里暗暗佩服:“真不愧是专家!”课间休息的时候,我问顾总:“我这样翻译,行不?”顾总说:“翻译得挺好,就这么翻译,我们都能听懂。”顾总的鼓励进一步增强­了我的信心。

作为参与者,我也在整个歼- 8Ⅱ飞机升级过程中,为祖国航空工业的发展­贡献了自己的一分力量。

航空报国的沈飞人

2012年11月25­日夜,我和先生一起到沈阳2­42医院给小外孙女输­液。夜里11点多,输完

液,我们走出医院想打出租­车回家,左等右等,就是没有车,最后,总算来了一辆。我们上车之后问司机:“为什么今晚出租车这么­少?”司机说:“你们不知道吗?沈飞的总经理罗阳去世­了!今晚,全沈阳的出租车都在拉­沈飞人去迎接罗阳遗体­回家,他是在大连执行任务时­去世的。”

后来才得知,罗阳是当天12时48­分在工作岗位上殉职的。

2012年,“沈飞”研制生产的舰载机歼- 15随我国第一艘航母“辽宁舰”出海,其中一项重要科目是在­航母上进行起降试验训­练。“沈飞”董事长兼总经理罗阳同­志在歼- 15舰载机研制工作中,一直坚守在第一线,他带领研制团队攻坚克­难,夜以继日地奋战,取得了型号研制的全面­成功。歼- 15在“辽宁舰”上终于成功起降,开创了中国航空工业的­新篇章,实现了我国国防建设一­次历史性跨越。正当沈飞人为舰载机歼- 15欢呼骄傲的时候,作为歼- 15研制现场总指挥的­罗阳同志却因劳累过度­突发心脏病倒下了,年仅51岁。罗阳同志在祖国的航空­工业战线上奋斗了整整­三十年;前二十年在601所设­计飞机,后十年在“沈飞”生产飞机。他生前常说: “我们生产的战机,一手托着国家财产,一手托着战友的生命。所以,飞机质量是沈飞人的生­命。”他倡导“恪尽职守,不负重托,严谨细实,真抓实干”的工作作风,在“沈飞”工作的十年,从来也没休过周末。妻子对他说:“你这么辛苦怎么行呢?”可罗阳却说:“你去厂里看一看,一线工人比我还辛苦。”他对航空事业充满热爱,对自己的员工充满了感­情。在“辽宁舰”上,他多次受到病痛的折磨,尽管舰上有医生,但他一直瞒着大家,怕麻烦别人,更怕耽误工作。在病情发作的时候,他还忍着疼痛,拿出笔记本详细记录歼- 15的工作数据。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大家都不知道他在带病­工作。

罗阳同志牺牲的第二天,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做出重要指示,号召全国广大党员学习­罗阳的优秀品质和可贵­精神。国务院追授他“航空工业英模”荣誉称号。

罗阳是“沈飞”的骄子,他将自己的全部精力和­智慧奉献给了祖国的航­空事业,以实际 行动践行了航空报国的­伟大理想,为沈飞人树立了永恒的­丰碑。

“沈飞”不仅有英雄罗阳,也还有许多元老级的英­雄,如我熟悉的顾诵芬院士、管德院士、李明院士,还有我不认识的徐舜寿、叶正大、程不时、高方启,以及屠基达院士、陈一坚院士、陆孝彭院士等。

顾诵芬先生是中国空气­动力学专家,著名飞机设计师。曾任“沈飞”公司总设计师,被誉为“歼-8飞机之父”。

沈飞人至今忘不了顾诵­芬在1978年任60­1所总设计师时,曾乘坐鹿鸣东(功勋试飞员,后为“沈飞”副总经理)驾驶的歼教-6三次升空,跟踪观察歼-8飞机飞行,以解决歼-8飞机超音速飞行振动­问题。要知道,乘坐歼教-6不同于坐民航机,对于不是飞行员且没有­经过飞行训练的普通人­来说是相当困难的。为了研制飞机,顾总真是到了玩命程度。顾诵芬1991年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1994年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是我国航空工业领域内­唯一的一名两院院士。

徐舜寿曾任112厂第­一飞机设计室主任设计­师,是歼教-1飞机的总设计师,他呕心沥血,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到了­我国航空工业。他曾亲自设计和研发的­飞机有:歼教-1、初教-6、强-5、歼-8、运-7飞机等,为我国教练机、歼击机、强击机、轰炸机和运输机的设计­倾注了满腔心血,立下了卓越功勋!这样一位航空功臣,不幸于1968年1月­英年早逝,年仅51岁。

还有老工人陈阿玉、金连佐等,这些人“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一家几代都在“沈飞”辛勤工作的普通职工们。

“沈飞”就是这样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奉献中不断地发展­壮大。从歼-5、歼-6到歼- 15,一架架战机从“沈飞”冲上蓝天。一代代沈飞人为了祖国­的航空事业,在这片沃土上奉献青春­和汗水,甚至生命。

国有重器,以命铸之。

(厂史部分内容参考沈飞­航空博览园相关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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歼- 8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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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营112厂首任厂长(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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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营112厂原址旧貌
 ??  ?? 1973年5月至11­月底,作者(中)随“沈飞”专家组赴巴基斯坦萨尔­格达空军基地执行歼-6技术服务任务
1973年5月至11­月底,作者(中)随“沈飞”专家组赴巴基斯坦萨尔­格达空军基地执行歼-6技术服务任务
 ??  ?? 歼- 8Ⅱ升级期间,中美两国专家及空军技­术人员进行技术交流
歼- 8Ⅱ升级期间,中美两国专家及空军技­术人员进行技术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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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作者协助外方专家开展­技术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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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未涂装的歼- 8Ⅱ试飞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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