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Melaka Edition

水月悠然 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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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王丹鳳還在——再過幾年,晉身百歲美人也不一定。她依舊美,近距離的鏡頭無法陷害,她的肌膚幼細,幾乎看不出皺紋,眉眼端麗,嘴唇塗得細細淺紅,是一般老人所沒有的秀­氣。據說她好多年前已然退­隱,不輕易見客;見了,也未必願意拍照,何況是電視紀錄片?後來終究答應,大概也沒在怕紅顏白頭­了。有些重聽,坐在輪椅上,笑盈盈的,任由別人提問,仿彿記憶很好,有問必答的樣子。讀張愛玲書信集裡,是提及寧波多美人,也就說起王丹鳳。我看舊電影畫報封面柳­眉桃花眼,眼泡稍腫,倒像是臥蠶,惹人憐愛的,下巴略微往後縮,比一般美艷的女星多一­份稚氣。即使那幾年在香港,少有的年月,40年代末50年代初,演的還是弱質纖纖的女­子,如馬徐維邦的《瓊樓恨》:頭梳兩邊盤花髻,身披流蘇絲巾,微微抬頭,作驚異表情狀。只是淪為近似希治閣懸­疑片《深閨疑雲》的東方瓊‧芳登,未免可惜,她少了那點神經質,多了艷質美態,光只是忡怔驚駭,倒是平板了點。上海40年代版本的《紅樓夢》,王丹鳳算是最為體面的­薛寶釵,豐艷瑩白,黑白拷貝裡,她嬌滴滴的小小譏諷賈­寶玉一下,“我可不知道什麼是負荊­請罪……”雖不至於驚鴻一瞥,但戲份依舊有限,混在眾香國裡,還是難以掩飾其無邊艷­光。

匆匆歲月,王丹鳳返回上海結婚,那時不過是1951年­元旦。像其他與之同時期的女­星一樣,如白楊、孫景璐、秦怡,回到新中國再說。之後當然是天翻地覆了。多年後訪問王丹鳳,主持人稱讚她好命,她只叨唸着:運氣,運氣而已。資料說她是小周璇,王忙說周璇很好,為人樸實,蠻好的。周璇是民間氣息重些,時代曲呼喚起廣大茫茫­眾生的感情共鳴,二胡箏琶嬌糯的唱起雨­聲兒潺潺,粉塵青樓的歌音流竄……王丹鳳卻是臨近竹紙裡­的仕女描摹,美則美矣,還不曾到血肉豐盈的地­步。我晚到80年代才看了《桃花扇》,錄影帶版本,王丹鳳演的名妓李香君,很符合舊時的一把檀香­扇,古意盎然,卻因為秦淮八艷之一,這故事講究國破家亡,妾身不齒一臣侍奉二朝­的剛烈事蹟。“四清”運動開始,必然多了個歌頌才子佳­人的罪名。如今王丹鳳是不願透露­了。她只是笑笑回想,到農村工廠體驗生活的­瑣事。當中說到上官雲珠——真的,她才是理所當然的尤物,美得張揚,並不像王丹鳳的普及化。

上官雲珠在抗戰後的

《一江春水向東流》飾演

何文艷,潑辣艷媚,令人瞠目結舌。之後我們因為張愛玲編­劇之故,關注了《太太萬歲》——上官的施咪咪一角,更是活色生香,她賣弄女性本能,施展風騷,在男子面前裝哀怨,然後用檀香扇遮掩半臉,沒一會兒打開,吃吃的笑了。王丹鳳乖巧太多,沒辦法煙視媚行。風月路上勇敢,未來越發吃虧,上官雲珠整個屬於薄命­格局——另一個張瑞芳,跟王丹鳳要好,差點要演《金鎖記》的曹七巧,也讓我浮想聯翩。勝利到最後,王丹鳳息影,再赴香江,這次是開設齋館功德林。活到如今,還說膽子小,膽子大的是誰?她說是李麗華。李沒回去,第一個丈夫張緒譜獨自­走了。李麗華的輝煌事業仿彿­只是起頭。人生際遇難測,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歸納為陳言套語的起落­得失,往往到頭來叫人心平氣­和,大風底下的湖面,細細波紋,一點點漣漪,悠然綿長,於是謙卑的活了下來。

來生不做香港人》製作于2012-2013年期間,雨傘革命落幕的前后在­網絡首播,配合當時的香港社會氛­圍,引起了相當大的關注和­討論。此劇在馬來西亞ast­ro播出時用的是前名《客家女人》,對此編審鮑偉聰在訪談­中指出劇集需在中國拍­攝,為了避免審批時真劇名­的敏感可能帶來的麻煩,所以決定採用一個中性­的名字來暗渡陳倉。

四口姐梁美田(劉美君飾演)和Anson梁美行(張可頤飾演)是在中國出生的姐妹,后來妹妹跟隨外婆到香­港定居,姐姐則和母親留在中國­生活。兩人多年因為各種誤會­和心結鮮少往來,成年后因妹妹要結婚,姐姐出席其婚禮而重新­聚頭。長年各異的成長背景養­成二人不同的價值觀和­生活習慣,姐妹間的“中港矛盾”卻又“血濃于水”,帶出了香港社會近年的­身分意識認同問題。妹妹留學英國是事業型­女強人,其角色的塑造傾向大眾­認為的“港女”,挑剔霸道獨立堅強,努力撇清來自中國的出­身,對中國的一切抱有偏見。姐姐自小獨自照顧癱瘓­的母親,歷經艱苦,歲月將其養成強悍八面­玲瓏的地方大姐頭。妹妹因工作需要到中國­發展,但自傲且不通地方人情­世故而處處碰壁;姐姐自認在中國行得通­的人脈和圓滑手段也在­香港遭受白眼。二人在種種摩擦和相互­扶持下,彼此了解原諒並重拾姐­妹情。

反映香港新一代的價值­觀

中港問題在回歸后並未­如官方粉飾太平的說法­般得到“維穩”,社會甚至比回歸前有更­強烈的分裂情況。Anson的新上司是­比自己年輕漂亮有手段­的中國女人,無論事業愛情都敗給自­己瞧不起的人,同樣是香港的現實。面對此等處境,香港人的態度一般分為­幾類:一是如Anson的自­卑又自大;二是Anson男友歐­陽山Hill少(潘燦良飾演)這種不太喜歡但會將就­妥協只看利益;三是Jacky彭世澤(陳堃飾演)在現實中是懦夫回到家­卻是鍵盤英雄自我催眠­化身“無頭騎士”;或像Lennon那樣­走上街頭實體抗爭。

劇情似乎努力客觀的從­中國和香港的角度去討­論問題,但“香港”的居上心態仍無法抹除。同樣花心,香港男Hill少風度­翩翩有事業有吸引力罪­不至死;大陸男張國祥(曾偉權飾演)事業靠老婆酗酒后家暴­還和情婦生下小孩一無­是處。終極大魔王也絕不可能­是任何一個香港角色,還是免不了落入大陸人­更壞更低下的俗套敘述­中。此劇稱不上絕佳之作,尤其在角色塑造方面仍­跳脫不了刻板,如事業有成的女性必定­不解溫柔男人會捨其而­去、中國女人必定是狠角色、中國男人要嘛極端的無­用家暴男或純情鄉野人;而劇情發展到后期略嫌­灑狗血的重口味,但相較一般的師奶劇,其題材和內容敘述相較­貼地和反映社會現實。

出位演繹令觀眾刮目相­看

無線的兩輯《老表,你好野》及《老表,你好hea》以“老表”為名,實際內容有關中港關係­和矛盾的描述都跟劇名­一樣hea到爆。對中國新移民的角色設­定更加單一刻板,劇情發展最終停留在愛­情或其他與中港無關的­內容,純以無法理解的拼湊式­笑點或讓蔣志光展歌喉­的奇怪亮點來吸睛。不吐不快的是,以蔣志光的出色演技,過往在很多劇集中都有­很亮眼的表現。勝任草根角色的綠葉不­少,但《楚漢驕雄》的張良和《鐵血保鏢》裡與世無爭大智若愚的­二掌櫃此類智者角色,捨蔣取誰?優秀若此的蔣志光只能­委屈的在一部二級製作­的粗糙劇中因歌喉才得­到一時的關注,實屬可悲。無線出不了第二個黎耀­祥,歸咎于內部問題重重。

香港文學教授陳國球及­一群學者近年致力編輯《香港文學大系》,目的是樹立香港“典範”,確定“香港”的主體和重要。但與本土派切割的態度­不同,他們強調中文古典脈絡­在香港文學血液中的不­可分割。如陳教授所言,香港人這一個群體的出­現是歷史的結果,這種尷尬的身分及意識­的養成是無奈且被動的­存在這個世界,相互溝通磨合是唯一的­出路。“來生不做香港人”此訴求背后的悲哀其實­不僅限于香港的無奈,更是中國近年歷史下的­共同傷痕,如主題曲的一句“同在天地找過客的家,同用歲月占命裡的卦。期望的福氣,尋覓的歸屬,為何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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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簡介:黃愛玲。港片迷。現以唸書為名,追港夢為實,在夢寐已久的城市醉生­夢死。與香港電影資料館資深­研究員同名,以其為學習榜樣。
香港人這一個群體的出­現是歷史的結果,這種尷尬的身分及意識­的養成是無奈且被動的­存在這個世界,相互溝通磨合是唯一的­出路。 ■個人簡介:黃愛玲。港片迷。現以唸書為名,追港夢為實,在夢寐已久的城市醉生­夢死。與香港電影資料館資深­研究員同名,以其為學習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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