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 Chew Daily - Metro Edition (Evening)

在中國教英語

- ■文/鄭可達(實兆遠)

2007年自國內的一­家大學退休後,一時貪玩,通過網上的招聘平台向­中國各地的大專院校申­請教職,本意是測試自己的市場­價值(所謂marketab­ility),沒料到竟獲得東北吉林­省會長春的一家大學垂­青,從此延續我大學英語老­師的角色。

也許是我一紙美國大學­頒發的語言學碩士學位­和英語教學專業文憑(TESOL),或者是我數十年的教學­經驗發揮了作用,連網絡視像面試都免掉,聘方就寄來了聘用合同。

長春兩年半後,轉赴西北甘肅省蘭州,繼而西南雲南省昆明,再又回到東北遼寧省的­大連; 10年間,在遼闊的中國轉了一個­大圈子。

除了一年在昆明的一家­教育培訓機構教雅思(IELTS)和托福(TOEFL),做中國“升學制度的寄生蟲” (張大春語)外,選我課的都是大學本科­生或研究生。

中國大學聘用的英語外­教,主要來自英、美、紐、澳和加拿大,我往往是唯一的亞洲面­孔。毫不意外的,上第一堂課時,站在教室門外的學生看­到講台上站着一個有色­人種,都有點遲疑不決,然後用中文囁嚅着問:“你是外教嗎?”而我則故作不懂,口操英語說: “Speak English, please.”

其實,上第一節課時,我就立下一些規則,第一條就是班上除了英­語以外,不得說其它語言。同時,我還規定每一個學生必­須取一個英文名,讓他們忘記自己的中國­人身分,全面沉浸英語世界。

當然,這種脫離自然打造出來­的幻象,效果畢竟有限,他們身處的始終是一個­單語社會,走出課室,衣食住行,英語全派不上用場。“用”不上的語文,要在腦海留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中國對於英語外教的需­求從來都是有升無降。於是,只要申請人持有英語通­行國家護照,一般都是有求必應,也不管來者有無教學經­驗,或語文教育背景。結果,歷史系、電腦系、經濟學……畢業生來到中國都成了­權威外教。我有同事寒暑假在中國­各地旅行時,便常在路上被人攔住問­要不要教英語,可馬上獲聘。

英語面貌變化多樣

中國人的觀念普遍認為,只有NES( Native English Speaker,以英語為第一語言的言­說者)才能教出正統的英語,因此也就不奇怪為什麼­西方人在中國輕易獲得­教職。一些僱主的招聘條件甚­至聲明申請人不必擁有­大學文憑。這種語言學帝國主義(注) ,在神州大地大行其道。

中國人要的是英美口音,不少英聯邦國家如大馬、印度、尼日利亞等都有採用英­語作為第一語言的家庭,但在中國卻得不到認可。中國人一心要模仿英美­口音的英語,仿彿是說他們將來學成­後交流的對象都是口操­同樣口音的外國人。現實卻非如此,當他們沿着一帶一路走­去,終會發現過去的謬誤。

今天,英語(English)已從一個單數名詞變成­复數(Englishes),因為面貌多樣化的國際­形式英語已是一個不爭­的事實,而且它的發展輪不到英­語作為第一語言國家主­宰。新馬英語、印度英語……等等都成了一個個自足­的系統。

再說,凡是以英語為母語的人­就能勝任語言教學嗎?記得2008年從長春­去北京旅遊,當時留宿在北京站對面­的北京城市青年酒店的­集體寢室,同房有一名英國青年律­師,天天埋頭讀一冊又一冊­英語文法,閒談中才得知他是一名­外教。

新學期開課前的教務會­議都有新舊外教的自我­介紹,當聽到一些剛出校門的­同事說因為喜歡旅遊才­來中國當外教時,我就會想起美國小說家­F.史考特.費茲傑羅(F. Scott Fitzgerald)的一句話:每個人的青春都是一場­夢,一種化學瘋狂(Everyone's youth is a dream, a form of chemical madness)。

誰說中國不是一個夢幻­的場域?

註:Linguistic Imperialis­m, 書名,作者為Robert Phillipson。

Newspapers in Chinese (Simplified)

Newspapers from Malays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