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㤏

小津墳前供奉着啤酒與鮮花，墓碑上是一個“無”字。外邊的陽光燦爛，但照射不到這裡。雲朵滑過天空，我望向那瞬間轉陰的天，耳邊傳來一聲鴉叫。遠方樹上的葉，已經全然凋落。圓覺寺裡的觀音石像，被風雨模糊了臉孔。到來郊遊的小學生們，在嬉笑推擠中，對着大佛，鞠了一個又一個的躬。一列禪僧走過，參拜者們紛紛舉起了手機。

“每一次的抵達，都是面向着沉默而來。”我心裡這樣念着。

沉默的我，沉默的小津，沉默的海。

回來後的那一年，在某一個週末下午，我看了是枝裕和的《海街日記》。故事裡的姐妹們，穿着好看的黑色喪服，慢步走在沙灘上。江之電列車沿着海岸線在熒幕中開過，我想起了那一天的黃昏。

胡亂選了一個站下車以後，我在民宅的巷弄中穿梭，想像着列車每隔15分鐘就會開過後門的生活。轉角突然跳出一個男人，快步走過我身邊，然後越過鐵路。動作矯捷得像貓。長谷寺街口的那間攝影小店，擺滿了一用即棄的菲林相機。門戶敞開，店裡卻無人。長得像狐狸的白狗，安靜地坐立在圍欄後方，姿態像極了稻荷神社那些守護使者。在紅燈前看海，讓我想起愛德華．霍普（Edward Hopper）畫作的一名女子，在思考些什麼呢？快門按下後的幾分鐘裡，黑暗瞬間傾瀉，覆蓋了海水黃沙。回頭的那一刻，女子已然離去。我搭上通往新宿的電車，在搖晃中睡去。夢裡那悲傷的浮標人，也對着相模灣，哭泣了一個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