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

我是一個很愛計劃的人。明天早上要去菜市場買芥蘭、下午要上英文補習班、晚上想看《琅琊榜》，都非得好好計劃。我的計劃，還可以長遠到下個月表哥結婚；半年後與朋友出國旅行；5年後買車，甚至8年後開始房屋貸款，等等等等。而且，我計劃用心的程度仔細到了把購物清單、補習功課範圍、電視劇播放時間都清清楚楚地寫下。我不否認，計劃的時間有時甚至比實行計劃的時間還長，但我甘之如飴。我總是認為，擁有好的計劃才有辦法擁有好的實行。從小，計劃本身就是我的信仰，一直都是。直到有一天我忽然發現，有些事，是我絞盡腦汁都沒有辦法去計劃的。

最近一位朋友對我說的一番話不斷在我腦海裡打轉，揮之不去。這位朋友才20歲出頭，從小出了名嬌生慣養，上學放學、一日三餐、衣食住行，向來都由父母一手包辦。今年畢業前夕我與女孩一起去挑選畢業禮服的路上，女孩忽然嚴肅地對我說：“謝謝你這些年來一直是一個那麼好的朋友，所以我想有些事情若我現在不告訴你就實在是對不起你對我的信任。我爸爸……他不會參加我的畢業典禮。我不想讓大家擔心，所以每當大家問起時我都推說是因為他工作繁忙；但事實是，他已經在一年前因肺癌去世了。在他離開前的一年，我們一直陪伴他很努力地去對抗病魔。他離去時並沒有什麼遺憾……只是那時是大三期末考，我沒能陪他走到最後……”我望着笑得勉強的她，一度以為這是惡作劇。

除了計劃還有生活

最近看到臉書上有張圖，畫的無他，正是我最喜歡用以計劃的時間線。那短短的線條被分為相等的8節，每節下寫了個號碼，0、10、20、……80。圖上寫着“若說平均每個人都可以活到80歲，你現在正在哪一節上呢？”我得意地用手指比了比，我還在第三節上。這時我忽然又想起朋友對我說的關於她父親的那一段話，於是伸出另一隻手指沿着時間線滑行，然後停在了第七節上。嗯，我父母遲婚，加上我是家中幼女，所以與父母的年齡有一定的差距。啊，原來人的一生忙忙碌碌，到頭來總結一看很諷刺地不過是用一條線就可以概括的事，而且那線條居然還那麼短？！還有原來……家中二老與生命時間線的尾端……居然如此地接近。我再拿出我平時給自己制定的各個計劃一看，裡面寫的全是力爭上游、多多掙錢，才不管天涯海角、早出晚歸；而父母，從來就不在我的計劃裡面——因為理所當然地，只要我拿起話筒父母就會出現在電話的另一頭呀！

我看着自己那偉大的長遠計劃，頓了頓，然後毅然拿起圓珠筆。子欲養而親不待，畢業後找工作還是離家近一些吧！於是，我劃了又寫。不，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於是，我寫了又劃。就這樣來來回回幾輪的內心拉鋸戰之後，我歎了口氣，狠心把那計劃揉爛。多幼稚的計劃呀！我當然知道那80年的時間線不過是個大概，說不準咱們就是那麼倒霉，明天就不在了；也搞不好死神很忙，姑且讓咱們好好過上百年大壽。可是這時，我又想起了那女孩。若哪一天當我拿起話筒，而電話的另一端只傳來孤獨的“嘟嘟”聲，我不知道我是否也有女孩的勇氣，去面對自己曾經的計劃所帶來的缺憾。

我知道，計劃確實是很好的事；而且我也知道，不管我們在計劃時做了什麼選擇，其實都沒有所謂的對錯——所有的選擇都有它的犧牲，也必有它的收穫。只是，我們都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不管我們的選擇最後給我們帶來了幸福或遺憾，我們，都要坦然地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