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孩子入睡的每一個夜晚 喜歡現在的生活節奏

陪伴兩個孩子入睡，是一天結束前最親密的時光 ，我經常陪着陪着就眼皮低垂，女兒最近都會用童音滿滿的英文跟我說：Papa, try your best！我一開始還搞不懂她要表達什麼，是要try什麼best呢，原來她是要我撐着別睡着，至少要在她入睡之前，撐着。

老婆安娜每次都悄悄交待，陪他們睡着後就自己下樓噢，我陪你喝啤酒。這通常成了一道鼓勵，陪孩子們沉沉入睡後，突然想起老婆在樓下等着，就爽快地醒來，幫兩個孩子蓋妥被子，躡手躡腳下樓享受和老婆的兩人時光，短暫但甜美。

自從將《西遊記》一日一回說給他們哥妹倆聽之後，已經接近半年沒有新的床頭故事了，最近逛書店時，常常在《三國演義》和《水滸傳》之間徘徊，卻又擔心故事本身太激烈，影響睡眠品質，目前還很掙扎。

昨晚看了沈念華在電視節目訪問羅大佑，從他的最新專輯談到他的醫學院同窗，從他在香港18年的生活談到他前幾年帶着妻子女兒搬回台灣，5歲的女兒還在最新的MV裡頭曝光，MV導演是我們喜歡的楊雅喆，就是拍了《女朋友。男朋友》那位聰穎天才型導演。我很喜歡返璞歸真後的羅大佑，因為在他平常生活畫面中看到許多溫暖，談到女兒時眼神中的光彩，花甲之年，深深感慨生命帶給他的巨大奇蹟，每一句感想都很慎重的敘述，那位唱着之乎者也和愛人同志的黑衣勁裝墨鏡抗議歌手，仿彿回到和我們同樣高度的樸實地面了，同樣會為了孩子憂慮，同樣會在和40年前的同窗摯友碰面時有時哄堂大笑，有時比賽說頑皮話，我被這樣大巧若拙的談話，深深觸動着。

隔天，當回到店裡時，恰好收到網上訂購的新專輯《遇見》，是37.2雜貨店出品，是千年以前的古詩詞和當代流行曲的結合，我聽過一首李觀發前輩寄來的試聽版本，一槌定音，念念不忘呢，趕緊下訂。其中一首陳幸蕙寫的歌，歌名叫做〈浮生千山路〉，說的是每個人啊，都是為了趕路而風塵僕僕，一路上的風景，再漂亮再美好，往往都成了匆匆掠過的片段，上不了心頭。我邊聽邊深深的感慨啊，如果不是突逢人生巨大的艱難，短暫間決定落腳在居鑾，可能現在還留在K城挨着自己力所不及的媒體工作，而不是現在的恬靜心情，一山一河，南山下的人物故事，通通輕輕巧巧上眉頭滑入心頭。

聽《遇見》這張古今糅合的專輯，每當紀展雄磁性獨特的口白出現時，我就會走神陶醉，我沒聽過他當初主持的988電台節目，但我老早就聽過他的名號，知道是本地聲音演繹的一把好手，但真正見識到他的能耐，卻是在他白話敘述蘇東坡的〈江城子〉這首宋詞時，兩茫茫的生死相隔啊，相逢不識的無奈啊，相對無言只有淚水滿面流淌啊，被他一字一句像打樁一樣，打進心底。

這讓我想起我在新港外婆家的無憂童年，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們一票表兄弟姐妹感情甚篤，在黃泥沙地也可以玩得不亦樂乎，在芒果樹下爭食熟透的芒果，也不理會滿樹張狂來襲的紅螞蟻，外婆總是格外慈祥地準備早午晚餐，怕我們餓了嘴饞了。

我覺得人的記憶其實是藏在許多蟲洞裡，相安無事時就靜靜蟄伏，像沉睡的蟲子；但一不小心有根引信在洞口附近引燃，你就會看見記憶的蟲子爭相鑽出洞口，有時還引來出其不意的笑聲或眼淚。

明明是一首悼念妻子的宋詞，被情深意切的哼唱出來後，我卻莫明的想念起自己的外婆，想念那個漫山遍野長滿芒果樹的偏遠小鎮，外婆坐鎮爐灶時時準備餵飽我們的故地。

外婆過世接近10年，我還是特別想念她，有時想念得太深時，就託人到永平買幾包福州光餅回來解饞，那是外婆的味道，是童年時就銘印的味道。

這些日子來，我常常和自己的孩子說，我很高興我們現在在這裡生活呢，你們和爸爸一樣高興嗎？他們有時候有答案，有時候只是笑而不語，但我和安娜是真心喜歡現在這些生活節奏，輕巧而不浮躁，溫柔而不焦慮，這就是所謂的人間好時節嗎？

我想應該是的，在每一個陪伴入睡的時光內，我們都像被慈愛的神祝福，有一股溫暖的光，把我們恰恰好的包裹住，Papa會try my best的，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