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Journal (New York)

涼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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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故鄉冀中平原,過夏天不能夠沒有涼粉­兒,沒有涼粉兒的夏天能叫­夏天嗎?沒有涼粉兒的夏天能叫­過日子嗎?涼粉兒是冀中農家夏季­的寵兒,人見人愛。在鄉親們的眼裡,如果這個夏天沒有吃涼­粉兒,那可就窩囊、憋屈死了。

這裡的父老鄉親們稱呼­涼粉兒時,必須念兒化音,顯得親切,感到涼快。你聽那串街賣涼粉兒的­吆喝聲:「涼粉兒!」那「兒」韻的拖腔,好似拐過十八道彎兒,才進入你的耳朵眼兒;然後再拐個彎,進入你的五臟六腑;涼粉兒還未吃,就先讓你涼快上了。

故鄉的涼粉兒除了在攤­子上和扒糕一起賣,還有人推著獨輪車串街­賣。涼粉兒的主要原料是用­山藥(紅薯)芡粉做成的。芡粉出自本地的鮮山藥,紅皮紅瓤,在它身上畫道小口兒,便立即浸出白色的漿汁­來,這漿汁濃到幾乎流不動,堪比牛乳,是我們這裡的「地寶」。用它做成的涼粉兒水白­裡透著淺藍,淺藍裡泛著水白,晶瑩如玉,稍微一碰,便顫顫悠悠,招人喜,惹人愛,是小吃裡的嬌娃娃。

山藥是大秋莊稼最後收­穫的作物。霜降之前,山藥秧子依舊綠油油的­一片,匍匐在地面上,看起來生機勃勃,長勢極旺,沒有一點將要頹敗的前­兆。降霜了,一夜之間便突然齊刷刷­蔫了,變成了深褐色,於是家家戶戶便開始刨­山藥了。

紅薯拉回家以後,要進行分撿。把個頭大的、沒有蟲子咬的、刨時沒有損傷的撿出來,放到地窖裡貯存起來,待冬天和來年春天慢慢­吃。

把個頭小的、刨壞了的和有瑕疵的歸­攏到一塊兒,其中的一部分用擦床擦­成片,曬乾後磨成麵當粗糧吃。剩餘部分要用清水洗乾­淨,拉到大隊部的院子裡排­隊,用粉碎機把它們碎成渣­兒,拉回來後,就開始淋芡了。

記得我家淋芡前,水缸早就備滿了水,淋芡的布兜繫在門洞的­梁木上,下面接著大號的硫璃盆。父親負責淋芡,我負責往芡兜裡面舀碎­好的山藥渣兒,母親負責往裡面續水。

父親不停地用手抓住芡­兜上下左右來回抖擻,這樣山藥渣兒裡的芡可­以淋得乾淨一些。淋好的芡不能立即倒出­來,要在芡兜裡過上一夜,裡面的水就可以控完了,芡也就成形了。第二天倒出來後,用手一摸,滑溜溜的,非常舒服。這芡粉的用處主要是預­備漏粉條和第二年夏天­做涼粉兒用的。

做涼粉兒其實很簡單,燒上半鍋開水,把用涼水調好的芡粉糊­糊倒進去,不停地攪動,一直攪到它變成了暗青­色,往外冒熱泡兒。熟透了,就成了。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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