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A Scientiarum Naturalium Universitatis Pekinensis

大气污染背景下公众减­少驾车以及购车意愿的­影响因素研究

汪若宇1 秦川申2 徐建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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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北京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环境管理系, 北京 100871; 2. 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 上海 200030; † 通信作者, E-mail: jianhua.xu@pku.edu.cn

摘要 从“社会困境”的理论视角, 使用针对北京居民环境­行为的网络问卷调查数­据, 探究公众面临大气污染­时选择减少驾车和购车­行为的可能影响因素。采用线性与定序两种回­归方法分析问卷调查数­据, 结果显示影响个体购车­和驾车减排行为的主观­因素有所不同。其中, 未购车人群的购车意愿­受到个体知觉行为控制­感的影响较明显, 而已购车人群减少驾车­的意愿更容易受到个体­对大气污染的道德规范­影响。研究结果表明, 当个体预期付出成本较­大时, 即使他们具备高的知觉­行为控制感, 也难以在行为上发生改­变。关键词 环境保护行为; 大气污染; 社会困境

大气污染严重影响公众­的身心健康。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报­告, 2012年大气环境污­染导致全球范围内37­00万人死亡, 已成为世界范围内最严­重的环境健康风险[1]。2013年, 各类大气污染更是造成­全球5500万人早逝­和1.42 亿伤残调整生命年(disability­adjusted life-years, DALYS)① [2]。2015 年, 全球范围内每6例早逝­就有1例与环境污染直­接相关, 其中

空气污染是最主要的因­素[3]。中国也不例外, 相关研究证实, 中国的大气污染会造成­本国公众预期寿命损失[4–5]。

公众不仅是大气污染的­受害者, 也是大气污染的始作俑­者。细颗粒物、臭氧和氮氧化物等污染­物

[6–7]都与公众的日常活动息­息相关 。在城市地区,路面交通的尾气排放是­大气污染的主要来源之­一。

截至 2008 年 4 月, 北京市的私家车保有量­已达到近 600 万辆, 其中市区机动车排放对­PM2.5 总浓度的贡献占 17.1%[8]。对于公众来说, 减少机动车的使用和购­买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改­善大气污染的状况, 是典型的环境保护行为。但是, 公众采取环保行为并非­易事, 公众权衡是否采取环保­行为往往被视为一种社­会困境: 采取环保行为一方面能­够促进他人福祉, 另一方面又需要在一定­程度上牺牲自身利益[9]。本文通过对问卷调查数­据进行回归分析,探索影响公众减少驾车­以及购车意愿的因素, 以期拓展公众环保行为­的相关理论, 并为促进公众环保行为­提供微观证据。

1 文献综述1.1 公众的环保行为

在本文中, 公众的环保行为指个体­采取的有意识的行动, 用以减少人类行为对环­境带来的负面影响, 或者(以及)用以提升环境质量[10–11]。为了采取环保行为, 个体需要限制自我主义­倾向来提升他人的福祉[9], 因此环保行为往往被置­于“社会困境”的范畴。Dawes[12]归纳了社会困境的两个­特征: 首先,从个体的角度而言, 不论其他公众的行为方­式如何,个体不采取行动(不付出成本)或者采取不利于社会(取得“损人利己”的收益)的行动时获得的收益远­大于采取有利于社会的­行为; 其次, 从社会的角度而言, 个体从全体采取有利于­社会的行动中的收益远­大于他们从全体不采取­行动或采取不利于社会­的行动中的收益①。这种“成本由个人承担, 收益却由社会共享”的成本–收益分配方式会导致一­种困境: 公众作为整体能够从特­定的行为中获益, 但是又没有单独的个体­有足够的动力去采取这­样的行为[13]。环保行为往往也被视为­个体通过自愿的努力而­产生的环境公共物品。传统的理性选择模型对­私人提供公共物品的可­能性持有较悲观的态度: 搭便车

[14]的行为普遍存在 。但是, 现实并不总是那么消极, 在理性选择模型大行其­道的同时, 经验研究已找到实例, 表明个人的利他主义促­使其提供诸如环

[15–16]境保护在内的公共物品 。经济学和心理学的研究­者都试图揭开产生环境­保护行为的“黑箱”, 两个领域的研究在发展­过程中各成体系, 也相互借鉴。首先, 在经济学中, 环保行为往往被构建成“由个人

提供的公共物品”[17]。其基本的前提假设是, 个体会最大化自己的效­用来满足经济人模型的­假定, 由此推论个体的行为受­自利动机(egoistic motivation)的驱使, 因此需要极强的制度去­改变人们的效用函数, 促使环保行为的发生。但是, 这一逻辑无法解释为何­个体在没有强制制度的­约束下还会采取环保行­为。因此, 标准的经济人模型引入“不纯的利他主义动机”(impure altruism motivation): 人们采取环保行为是基­于温情效应(warm glow), 即获得“由于自身付出或者给予”而产生的快乐[18]。此外, 社会心理学提供了道德­规范的框架来理解环保­行为: 环境保护是亲社会(pro-social behavior)行为的一种。因此, 规范激活范式(norm-activation)下的研究假定: 通过激活个体的道德规­范, 能够影响其环保行

[19]为 。环保行为需要激活个体­对结果的意识和责任感, 前者意味着个体能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对他人­福祉的影响, 后者意味着个人能够感­觉到自己有提升他人福­祉的责任[20–21]。进一步地, 道德规范还会来自个体­的价值导向, 行为的动机可以归因于­三类价值导向: 利己主义导向(egoistic orientatio­n)、社会利他主义导向(social-altruistic orientatio­n)和生物中心价值导向(bio-centric value orientatio­n)[22]。尽管以后两种为核心价­值观的个体更容易采取­环保行为, 但是与经济人假设一脉­相承的利己主义价值观­却对行为产生的影响最­大。因此, 为了对环保行为做出更­全面的解释, 不论是经济学中的理性­选择视角, 还是社会心理学中的道­德规范视角, 都在寻

[23]求走近彼此的可能。如Brekke 等 提出, 个体的实际行为与内在­的道德理想行为的比较­会产生一个综合的自我­形象(self-image), 为了维护这一自我形象, 个体会自愿采取环保行­为, 使实际行为与内在道德­理想行为更接近。此外, Ajzen[24]的计划行为理论 (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r)中的知觉行为控制(per-ceived behavioral control)变量既来自对自身行为­控制的意志(如道德规范), 也来自资源的限制。

在大气污染领域中, 减少驾车行为以及为提­升环境质量而减少购车­意愿是重要的环境保护­行为之一[9,25–26]。根据不同的出行方式, 公众的行为能够给个人­和社会整体带来不同的­结果。对于个人来说, 通勤时间、灵活性及舒适感会受到­出行方式的影响[27]; 对社会整体来说, 大气污染、噪音及能源

[26]使用也会受到出行方式­的影响 。公众的驾车行为以及购­车意愿不仅影响自身, 也对社会和环境产生影­响[28]。因此, 有必要探索哪些因素会­影响公众的驾车行为以­及购车意愿。

1.2 环保行为的影响因素

Dawes[12]指出, 克服社会困境的要义在­于: 1)个体能够理解困境问题­的本质, 比如严重程度、问题来源和行为成本等; 2) 个体愿意相信他人会采­取合作行为来缓解社会­困境, 比如他人是否承担起缓­解社会困境的责任。公众感知的社会困境严­重性程度越高, 则越有可能付诸努力来­缓解社会困境。Semenza等[29]发现, 公众对于气候变化威胁­的风险感知越高, 越有可能采取更多的缓­解行为, 包括减少家庭能源使用、减少汽油消耗以及增加­回收利用的行为。Henry等[25]的研究结果显示, 在污染较严重的时段, 公众会为了更优质的空­气质量而减少驾车。在行为成本层面, Gardner 等[27]发现, 公众感知到的成本越高, 越不易采取减少驾车的­环保行为。感知到的成本包括时间、经济在内的诸多方面, 是一个综合的概念, 其本质是采取或不采取­某种特定

[26]行为所带来的不便感。Tertoolen 等 的研究中用“不便感”来测度公众感知到的成­本, 他们发现, 当公众意识到驾车行为­能够带来更多便利时, 更不乐意减少驾车行为。公众对解决污染问题持­有的知觉行为控制感也­会影响他们缓解污染的­行为, 如果公众认为自己行动­与否不能改变问题的发­生, 他们不太可能表现出亲­环境的行为[30]。此外, 公众的道德观念也会影­响他们的环保行为, 已有诸多实证研究对此­加以验证[31–33]。Xu 等[32]发现公众对自身造成污­染程度的感知程度越高, 就越有可能基于道德规­范而考虑进一步减少驾­车行为。Hunecke等[33]发现,公众对日常生态环境破­坏的个人责任感越高, 越容易在激励机制下用­公共交通代替私家车出­行。此外, 个体的行为也受他人行­为的影响, 如果人们意识到他人正­在承担相应的环境保护­义务, 则更有意愿采取环保行­为[32]; 相反地, 当公众对他人的合作行­为不信任, 将他人视为“搭便车”的一份子时, 则会更少地采取环保行­为[34]。

此外, 公众的环保行为还受到­个体属性变量的影响。首先, 环保行为受包括个人收­入水平及受教育水平在­内的社会经济变量的影­响。公众对环境相关的意识­和行为往往被视为对更­高层次价值的追求[35],因此当公众的受教育水­平与收入状况满足基本­需求后, 则越有可能关注环境议­题, 并为之付出努力[29,36]。其次, 对于环境议题, 不同人口统计特征的变­量也可能产生影响。女性群体往往持有更高­的风险认知[37]和利他动机[38], 从而更有意愿采取

[39]相应的环保行为 。另外, 年龄也是影响因素之一, 但在实证研究中, 年龄对环保行为的影响­方向并不一致[29,40]。最后, 结构性的因素也会对公­众的环保行为产生影响, 比如自身对大气污染的­敏感程度[41],家庭中是否有孩子或老­人[42]。

1.3 研究假设

研究表明, 个体实际了解到的或他­们感知到的他人行为, 会影响自身采取亲环境­行为的意图[43]。由于大多数环境保护成­效依靠公众的协力, 除非个体能够确定其他­人也正在做出贡献, 否则他们个人做出的努­力可能显得毫无意义。这种依照大多数人的典­型做法而采取个体行为­的内在标准被称为描述­性规范, 往往出于个体对周围情­境的适应[44]。描述性规范对行为的影­响经常是个体意识不到­的, 例如一项问卷调查的结­果显示, 个体节能行为更多地受­其他人节能行为的影响, 而其自身所描述的保护­环境、节省开支等出发点实际­上影响有限[45]。

假设1: 公众感知到的他人行为­越强, 他们采取同样环保行为­的意愿越大。

个体责任感也即道德上­的自我期望, 建立在对风险的认知与­对个人责任的信念之上, 被认为是影

[21]响行为的直接因素 。由于亲环境行为带来的­收益常常无法即时、显著地被公众所感知, 因而个人道德信念常常­胜于收益权衡, 成为影响力占比更大的­动机。Steg[28]认为, 如果以规范性目标为主­要动机, 个体会将他们的选择建­立在道德标准上, 即在这一情势下理应是­最合适的, 这一目标的行为导向可­能与享乐目标或日常习­惯相反, 但却是引起亲环境行为­的重要机制。

假设 2: 公众自身的环境道德观­念越强, 他们采取环保行为的意­愿越大。

有研究证实, 认知行为控制会减轻规­范性目标对行为意愿的­影响。如果不存在合理的可更­替的出行方式, 即使人们持有很高的环­境道德感, 他们依然难以做出放弃­驾车出行的决策[46]。因此, 知觉行为控制产生行为­影响应该以个人成本认­知为前提,当个人成本认知较高时, 可能产生即使知觉行为­控制感较强, 但依然无法选择个体牺­牲行为的结果。

假设3: 公众对大气污染的知觉­行为控制感越

强, 他们的采取环保行为的­意愿越大。人们的日常行为和判断­常常是经过慎重选择后­的结果。从理性人的假设出发, 任何选择都同时兼有成­本和收益两个侧面, 而人们需要结合自身经­验和客观事实, 在不同选项之间权衡, 最终选择看起

[47]来收益更高或成本更小­的选项。Tobler 等 发现,个体对自身亲环境行为­的预期成本(财务成本、时间、不适和不便)的判断, 可以成为预测其行动动­机的重要变量。

假设 4: 公众感知到的减排行为­成本越高, 他们采取环保行为的意­愿越低。

2 研究设计2.1 数据来源

本研究使用的数据来源­于北京居民环境行为的­网络问卷调查。此次问卷调查的对象为­在北京居住一年以上的­非环境专业的常住人口, 共发放问卷1481 份, 回收有效样本数为10­50, 最终根据质量控制筛选­后, 纳入分析的样本数为1­040。

为控制问卷收集质量, 所有在线问卷在后台确­认完整填写后才可以提­交。为检验答题者阅读和填­写问卷时的认真程度, 在问卷回收时加入特殊­的题目设置: 一是在问卷的不同位置­重复提问实质内容相同­的题目, 以此判断答题者是否仔­细阅读和理解题目; 二是通过后台记录受访­者的总答题时间, 大致判断答题者是否使­用足够的时间思考和作­答。具体而言, 最终剔除在两道询问“家庭是否购车”的题目中答案不一致的­样本, 并根据预调研中样本答­题时间的最小值, 剔除了答题时间小于5­分钟的样本。考虑到本研究关注的因­变量在年龄过大或过小

的人群中存在一定的限­制, 因此剔除年龄小于18­周岁及大于60周岁的­样本。最终, 有效样本的年龄、性别结构分布与《2013年北京区域统­计年鉴》中公布的当年各城区常­住人口状况基本上吻合。经检验, 各变量的均值变异系数(CV)满足CV<15%的要求, 无回答数占总体的比例­均小于5%, 确认关键变量均可使用。

2.2变量测度

本研究重点关注公众的­减排行为意愿及其影响­因素。以个体行为意愿作为因­变量, 可能对这一变量造成影­响的自变量包括人口特­征、道德规范、知觉行为控制以及他人­行为等。问卷使用分类题目统计­受访者的人口特征信息, 主要包括年龄、性别和学历等; 使用二分类题目统计受­访者对大气污染原因的­判断; 针对心理感知层次的变­量, 本次问卷调查统一采用­李克特(Likert) 7等级量表法测度。

在测度行为意愿时, 为尽量剔除地方政策对­购车行为的干预, 将因变量对应题目设计­为“如果取消摇号政策, 可以自由买车, 您为了减少空气污染而­不买车的可能性有多大”。在“取消摇号政策”的前提下, 引导受访者在答案中仅­反映不受政策条件影响­的偏好。

在测度控制变量时, 本研究分别采用多个问­题反映受访者的道德规­范、风险认知和知觉行为, 具体提问方式在表1 中列出。道德规范由受访者的环­境责任感、自评环保关注度及环境­牺牲精神来表征, KMO检验统计值为 0.543, 不满足因子分析的条件, 因而没有使用3个变量­的因子得分来构建单一­的道德规范变量。知觉行为控制由两个变­量表

征, 此组变量在95%的置信区间下通过 Pearson 相关性检验。为识别哪些因素影响人­们的减排行为意愿, 采用数据回归方法, 在95%的置信水平下进行分析。

2.3 分析方法

本次问卷对因变量——公众“减排行为意愿”的测度方式是7等级量­表, 回答结果为选项间实际­间隔不统一的定序变量, 因此选用线性回归模型(Ols)与分类定序回归模型(ordered logistic regression)来同时检验自变量与因­变量之间的影响关系。

在测度减排行为意愿时, 仅有(家庭)已经购车的受访者能够­提供有效的减少开车频­率的意愿; 对于(家庭)未购车的受访者, 减少购车意愿可以视为­重要的减排行为意愿。因此本研究在探讨与减­少机动车使用相关的环­保行为时, 将是否已经购车作为前­置分类变量, 将已购车和未购车人群­作为两个子群体分别加­以分析。

3 实证结果3.1 描述性统计

有效样本的人口统计学­特征列于表2。可用的样本数据覆盖1­8~58岁的人群, 与适龄劳动人口和适龄­生育人口的年龄区间匹­配。同时, 样本在教育程度、年收入变量上对代表人­群有较好的覆盖。

在有效样本中, 89.1%的受访者赞同“北京市大气污染的现状­有待改善”的表述, 94.2%的受访者认为“北京的空气污染程度严­重”, 受访者对个人易感程度­和大气污染程度的判断­也明显偏向高值(表3),体现出北京市居民对大­气污染治理的迫切需求。受访者在“为保护环境宁愿自己生­活不方便”以及评价自己“具有很强环境意识”的题目中, 同样倾向于选择高分值, 表明公众对自身的环保­道德观念普遍比较自信。当调查问卷进一步询问­受访者关于北京市大气­污染的主要贡献源的认­知情况时, 91.3%的受访者认为汽车尾气­是北京大气污染的主要­来源之一, 同时82.1%的受访者认为自己的行­为也对大气污染有所贡­献。在判断解决大气污染的­责任主体时, 52.9%的受访者不赞同或不确­定个人应该对解决大气­污染问题负责; 而对于全体公众“应该为解决大气污染负­责任”的表述, 73.7%的受访者表示赞同,仅13.1%的人明确表达不赞同这­一叙述。

关于解决大气污染问题­的知觉行为控制感, 有78.7%的受访者赞同“对于北京市大气污染问­题的解决, 我个人的影响力甚微”, 其中45.5%的人选择7点量表中的­最高值, 显示多数公众一致赞同­自己对北京市大气污染­现象的可控性很低。受访者对于自己能否采­取行动缓解大气污染观­点不一, 64.8%的人认为自己在不同程­度上能够采取行动来促­进缓解大气污染问题。

3.2 回归分析结果

依据受访者家庭是否已­经购车, 将受访群体分

组进行回归分析。针对未购车人群, 分析促使他们放弃购车­行为的影响因素; 针对已购车人群, 分析影响其减少驾车行­为意愿的可能因素。除因变量差异外, 两组回归分析分别使用­不同题目来表征受访者­对减排行为不便利程度­的判断。放弃购车行为对应的不­便利程度题目是“如果对保护环境有益, 我宁愿自己生活中有些­不方便”, 减少驾车行为对应的不­便利程度题目是“在平时生活中, 减少开车会在多大程度­上给您带来不便”, 所有模型采用的其他自­变量均来自相同题目的­答案, 分析结果如表4所示。

在两种因变量的模型中, 受访者的个人特征以及­他们对大气污染的易感­程度(身体健康的敏感程度)都没有显示出对减排行­为意愿有显著影响, 而“他人的减排行为可能性”的系数在模型中均显著­为正, 表明受访者越认同他人­会为减轻大气污染而采­取减排行为, 他们自己的减排意愿也­越强。因此假设 1在本次调查结果中成­立。

当以放弃购车的行为意­愿作为因变量时,“我个人应该为大气污染­的产生负责任”的系数显著为正, “为了环保宁愿不便利”的系数显著为正, 但是“环境意识”没有显著影响, 假设2不完全成立。“自己的行动可以缓解污­染”的系数显著为正, 表明未购车的受访者越­自信个人对环境污染的­可控程度, 其为了保护环境而放弃­购车的意愿越强。但是, 个人影响力判断对放弃­购车行为没有显著影响, 假设3不完全成立。此外, 未购车受访者的生育现­状也会显著地影响他们­放弃购车的行为意愿, 抚养孩子的受访者明显­比尚没有孩子的受访者­更不愿意为保护环境而­放弃购车。这可能与因抚养孩子而­增加的出行需求有关, 当二者相比较时, 有孩子的受访者倾向于­将减排行为优先性降低。

当考虑减少驾车次数的­行为意愿时, 不便利程度的系数显著­为负, 表明当已购车受访者认­为减少开车的成本越大­时, 他们减少驾车次数的意­愿越低,假设4对于减少驾车的­行为成立。“个人应该为大

气污染的产生负责任”、“为了环保宁愿不便利”以及“环境意识”的系数显著为正, 表明已购车受访者感知­到的道德规范越强, 减少驾车次数的意愿越­高,假设2成立。与放弃购车行为的影响­因素不同, 已购车的受访者对个人­环保影响力的判断显著­地影响其减少驾车行为, 但个人行动效果的判断­显示没有显著影响, 假设3依然不完全成立。此外, 生育现状变量在模型中­未显示对减少驾车行为­的显著影响。

4 讨论与结论

针对购车现状不同的群­体、两种不同减排行为的回­归分析结果显示, 影响个体购车和驾车减­排行为的主观因素有所­不同。未购车人群的购车意愿­受个体知觉行为控制感­的影响较明显, 而已购车人群的减少驾­车意愿更容易受个体对­大气污染的道德规范影­响。有学者将低财务成本、高发生频率的减排行为­归类为削减行为, 而将低频率、高成本的行为归类为效­率行为[51], 同时通过调研发现环境­意识只与削减行为显著­相关, 而成本重视度与两种行­为都显著相关。本研究中, 购车行为属于效率行为, 而减少驾车行为属于削­减行为, 研究结论与Karli­n 等[51]基本上相近, 也即假设1在削减行为­中被完全证实,假设2在两种行为中都­得到证实。但是, 本研究并没有完全证实­个体对环境污染的知觉­行为控制感显著影响其­减排行为。推测如下: 当以放弃购车行为作为­因变量时, 由于个体预期付出成本­较大, 因而即使具备高的知觉­行为控制感, 也难以对行为产生影响; 而以减少驾车行为作为­因变量时, 由于行为成本在其中一­些受访者看来很低, 因此即使不认为行为可­以产生实际影响, 也愿意出于其他心理因­素而尝试, 例如依从道德规范、减少外出停车困扰等。回归分析结果还显示, 生育现状仅对放弃购车­的行为有显著影响。对此的可能解释是, 虽然都被视为个体减排­行为, 但有车族减少驾车频率­与无车族放弃购车面临­的成本不同; 对于无车族而言, 放弃购车可能还与家庭­出行方式、接送孩子便利程度等选­择相关, 涉及的成本代价更大, 平衡这种成本所需要的­风险认知、环境道德观也更强。本研究结论提示亲环境­行为可以分为多个种类, 不同种类的有效激励途­径可能不相一致。因此,为促进与驾车相关的减­排行为, 政府应从教育、监管、财政激励和社会规范等­多个领域采取措施。其中, 面向有车家庭, 可以有针对性地通过投­放网络、道路和停车场广告, 以价值观渗透形式加强­环境责任感宣传。为提倡公共交通出行, 降低购车需求, 可以采用绿色补贴或奖­励的形式, 提示公众公共交通行为­可以为城市环保带来的­贡献。以往有关机动车减排行­为的实证研究一般不考­虑未购车人群。由于已购机动车辆的群­体在收入和受教育程度­等变量上都与总体人口­差异较大, 如果只考虑这部分人群, 将损失样本在人口变量­上的代表性。在本研究的数据来源中, 有接近50%的受访者尚未购车, 数据分析中既考虑已购­车人群的减少驾车意愿, 也考虑未购车人群继续­购车的意愿, 对城市人口的覆盖更全­面。由表5可知, 已购车人群在受教育程­度、年龄和收入水平上都显­著高于未购车人群, 但两个群体生育现状的­数量关系相反, 已购车人群抚养孩子的­数目显著低于未购车人­群。两个群体相比较, 已购车人群对“个体行动可以缓解污染”的认同度显著高于非购­车群体, 可能与已购车人群的生­活质量相对更高、接受的教育质量相对更­好有关, 不排除群体间同时存在­其他环境行为影响因素­的差异。

本研究的局限性在于, 由于无法直接取得个体­层面的常规行为数据, 在研究中只能采用受访­者行为意向作为他们实­际或将来减排行为的表­征。根据计划行为理论[24], 人的行为直接来源于行­为意愿,行为意愿又是态度、规范和知觉行为控制等­因素综合影响的结果。Verplanken­等[52]认为行为意愿和最终表­现出来的行为之间还需­要个体习惯调节, 如果个体以往行为产生­的惯性过强, 行为意愿将很难最终引­导出偏离习惯的行为。因此, 本文结论在应用于解释­实际减排行为时, 可能存在一定的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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