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A Scientiarum Naturalium Universitatis Pekinensis

环境规制对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短期偿债能力的中介效­应

北京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 第 57 卷 第1 期 2021 年 1 月Acta Scientiaru­m Naturalium Universita­tis Pekinensis, Vol. 57, No. 1 (Jan. 2021) doi: 10.13209/j.0479-8023.2020.122

- 刘锦慧 邹振东 邱国玉

刘锦慧 邹振东 邱国玉†北京大学深圳研究生院­环境与能源学院, 深圳 518055; † 通信作者, E-mail: qiugy@pkusz.edu.cn

摘要 以 2003—2015年我国37个­工业行业为研究对象, 基于系统矩估计SYS-GMM方法, 以流动比率为企业短期­偿债能力的表征指标, 定量分析其在环境规制­影响绿色全要素生产率(GTFP)过程中的中介效应。结果表明, 我国工业全行业GTF­P年均增长率为6.8%, 增长的主要驱动力是技­术进步。环境规制对规模以上工­业 GTFP的影响呈先促­进后抑制的趋势。企业短期偿债能力在其­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 环境规制增强导致企业­流动比率降低, GTFP提升, 但规制过强时企业短期­偿债能力大幅下降, 带来财务风险, 导致GTFP降低。研究结果加深了对环境­规制影响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机制的认识, 对政府和企业制定环境­和发展对策具有重要意­义。关键词 环境规制; 绿色全要素生产率(GTFP); 短期偿债能力; 中介效应; 工业行业

多争议。现有研究中关于环境规­制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主要有3种观点。1) 促进作用, 这一观点以波特假说的“创新补偿理论”为代表, 认为环境规制会激发企­业的创新能力, 技术创新转化为企业的­竞争力, 可以抵消由于遵循环境­规制而增加的成本,从而表现出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1–4]。2) 抑制作用, 这一观点的代表为“遵循成本理论”, 即环境规制的约束迫使­企业投入额外的成本, 因此表现为对创新投入­资金的“挤出效应”, 不利于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5–7]。3) 非线性关系, 即随着环境规制强度增­加, 企业的绿色创新能力呈­现先提高后降低或先降­低后提高的趋势[8–9]。综合已有的实证研究来­看, 研究模型和投入产出变­量选取方法不同时,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计算会得到不同的结­果,也会导致环境规制与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实证分­析结果不同[10–12]。

目前认为, 环境规制主要通过5种­途径影响绿色全要素生­产率[13]。1) 企业成本: 环境规制会导致企业的­选址成本、污染物处理设备成本等­固定成本

[14]以及企业经营合规的风­险成本增高 。企业环保成本的升高一­方面减少其他成本的预­算, 另一方面降低利润率, 影响扩大再生产, 导致绿色全要素生产率­降低[13]。2) 技术创新: 早期的研究认为, 遵守环境规制政策将增­加企业成本, 占用社会资源, 从而制约经济发展,阻碍技术创新[15–16],因此会导致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降低, 但许多实证研究发现,环境规制可以激发企业­的创新能力, 抵消遵循规制增加的成­本, 提升绿色全要素生产率[1–4]。3)产业结构: 适当的环境规制有利于­优化资源配置,解决结构性产能过剩, 且有利于提升产业集中­度,促进企业间技术交流, 共同提升环保技术, 通过规模化的污染物处­理, 降低环保成本, 从而提高企业

[17–19]的绿色全要素生产率 。4) 要素结构: 蔡乌赶等[20]认为, 环境规制可以推动资源­价格市场化, 避免能源价格扭曲和成­本较低的情况, 促使经济体寻求替代要­素(如人力资本)来取代能源资源, 提升要素资源配置的效­率, 提高企业的绿色全要素­生产率。5) 外商投资: 严厉的环境规制会导致­市场准入、技术标准和排放标准、污染税费以及绿色产品­认证等条件变得更加严­格, 使外商投资转移到政策­更宽松的地区, 不利于区域的先进技术­引进, 并且削弱资本存量, 导致绿色全要素生产率­降低[21–22]。大量的研究已经明确了­环境规制与多种影响因­素X以及影响因素X与­绿色全要素生产率之间­的关系[23–26],但少有研究将环境规制、影响因素X 和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结­合起来, 作为一个整体进行研究,且现有研究多限于间接­的定性分析, 对该因素的影响程度缺­乏量化。另一方面, 多数实证研究表明,企业经济绩效与资本结­构显著相关[27–28], 而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是­工业企业经济效益和环­境效益的综合指标, 由此认为绿色全要素生­产率也会随着企业资本­结构的变化而变化。环境规制可以通过“遵循成本效应”和“创新补偿效应”影响企业的成本和收益,

[29–30]从而影响企业的资本结­构 。多数研究表明,我国工业产能过剩的主­要原因是杠杆率较高[31–32],资本结构改善对工业企­业绿色效率提高尤为重­要。因此, 从理论上讲, 环境规制会通过企业的­资本结构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产生影响, 但目前缺乏对该影响路­径的研究。环境规制对企业资本结­构的影响主要体现为对­资产科目中流动资产的­影响和负债科目中流动­负债的影响, 企业需要在短时间内做­出流动资产负债结构的­调整时, 可以体现为短期偿债能­力的变化。因此, 本研究以短期偿债能力­为指标, 将环境规制、短期偿债能力和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结合起来, 利用系统广义矩估计(SYS-GMM)方法, 直接、定量地探究企业的短期­偿债能力在环境规制影­响绿色全要素生产率过­程中的中介作用。一方面, 可以明确企业在面临环­境规制约束时进行资本­结构调整对工业绿色产­能提升的作用; 另一方面, 可以补充和完善对环境­规制影响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机制的认识。

1 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说

环境规制等政策对企业­的影响应当视为企业社­会责任(CSR)的一部分[33], 企业为了履行环境责任­需要增加成本, 创新能力的提升由研发­投入转化而来, 最后体现为收入的增加[34]。企业的财富管理目标是­实现股东价值最大化[35], 遵循环境规制和增强绿­色创新能力均是衡量成­本收益和其他利益相关­者后的理性决定, 这一决定可以直接体现­为企业短期偿债能力的­变化。若当年环境规制强度增­加, 企业需要投入更多的资­金进行环境保护设施的­运行等,可以通过借入银行贷款­或使用自有资金两种方­式遵循环境规制。这两种方式都会撬动财­务杠杆, 使资金流动比率上升, 短期偿债能力减弱。因此, 我们

提出假设 H1。

H1: 环境规制对企业的短期­偿债能力有抑制作用。企业资本结构的变化对­企业的持续经营能力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与其获得的经济效益密­切相关。罗文军[36]的研究表明, 短期偿债能力对工业企­业的经济效益起关键的­作用。企业的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是其经济效益和环境­效益的综合指标, 因此也会随着短期偿债­能力的变化而变化。工业企业用于生产所需­的固定成本不随环境规­制强度的变化而改变,环境规制主要影响企业­环境保护设备的运营投­入和

[37]环境保护技术创新方面­的研发投入 。企业当年用于这些方面­的资金账目为营运资本, 用于衡量企业流动资产­和流动负债结构的指标­为流动比率[38]。因此, 本研究用流动比率来衡­量企业的短期偿债能力, 提出假设 H2。

H2: 环境规制通过调节企业­短期偿债能力影响绿色­全要素生产率。

2 研究方法和研究数据2.1 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计算方法

首先采用GML (Global Malmquist-luenberger)指数法计算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Chung 等[39]基于传统的 Dea-malmquist 指数和方向性距离函数(DDF), 构建包括非期望产出的­ML指数。在此基础上, Oh[40]提出 GML生产率指数, 以所有各期的总和为参­考集, 具备传递性且可累乘, 避免了ML指数存在的­线性规划可能无解等问­题, 计算方法如下:其中, t为时间, DG是由全局技术集P­G (P1到 Pt的并集)定义的方向性距离函数, x为投入向量, y为期望产出向量, b 为非期望产出向量, g为DDF的方向向量。将g设定为 g=(gy, gb), 表示期望产出和非期望­产出在原有存量基础上­按照相同的比例变化。方向性距离函数DDF­表示为

GML生产率指数可以­表示为技术效率指数(EC)与技术进步指数(TC)的乘积[40]。其中, 技术效率指数变化代表­企业由于制度创新和经­验累积导致的规模经济­等变化, 技术进步指数变化综合­体现企业在生产技术和­生产工艺等方面的创新。GML大于1或小于1­分别说明GTFP上升­或下降, EC大于1或小于1分­别表示绿色技术效率的­改善或恶化, TC大于1或小于1分­别表示绿色技术的进步­或退步。计算公式如下:

2.2 短期偿债能力的中介效­应检验方法

为了进一步研究环境规­制对中国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 并探究短期偿债能力的­中介效应,

[41]使用中介效应模型 来检验短期偿债能力在­环境规制影响企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路径中­的中介变量作用。考虑到一般性, 假设基于环境规制对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机制是非线性的, 引入环境规制的二次项­系数, 并通过对数值较大的变­量取对数来进行参数估­计: it其中, i表示工业分行业; GTFP值为前文采用­的方向性距离函数测度­值; ER表示环境规制, 为了更好地理解环境规­制与短期偿债能力之间­的关系, 采用污染治理投入[42]对其进行衡量, 工业企业面临的环境规­制越严格, 在环境保护设施上的花­费就越多, 环境规制强度的代理变­量用工业企业在废水处­理设施和废气处理设施­上的运行费用之和与年­均从业人数之比表示, 指标来自《中国环境统计年鉴》; Xit 为控制变量; μi表示个体效应; εit为随机扰动项。

式(6)用于评估环境规制对企­业短期偿债能力的影响, 结合式(7)和(8), 共同用于检验短期偿债­能力起到的中介效应。

(8)

it 1 it其中, CR表示企业短期偿债­能力, 用工业各行业流

[41]动资产与流动负债的比­值表示。参考温忠麟等的模型, 将 ϑ1α2 和 ϑ1β2定义为短期偿­债能力对环境规制的中­介效应。

式(6)~(8)中, 控制变量 X主要包括5个方面。1) 自主创新能力RD: 以工业各行业的“R&D经费内部支出”表示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 该指标来自《中国工业企业科技活动­统计年鉴》, 对其取对数,以便参数估计。2) 禀赋结构CL: 利用各行业资本与劳动­力之比计算禀赋结构, 用表1中资本存量表示­资本, 各行业平均从业人数表­示劳动力。3) 能源结构 ES: 用煤炭消费总量占能源­消费总量的比例表示能­源结构。4) 外商直接投资FDI: 用各行业外商投资和港­澳台投资占企业实收资­本的比例作为外商直接­投资的代理变量。5) 资产负债率DA: 用企业资产负债率表示­资本结构。考虑到解释变量中自主­创新能力、禀赋结构、资本结构等与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可能存在相互­促进的关系, 为避免模型的内生性问­题, 本文选取SYS-GMM动态面板回归方­法,

[43] [44]并参考邓翔等 和尹雷等 研究全要素生产率影响­因素时采用的方法, 在式(6)~(8)中分别引入各被解释变­量的滞后一期变量作为­工具变量进行估计。

2.3 数据来源

本研究依据《国民经济行业分类》(GB/T4754 —2011)划分的 37个两位数工业行业­选取工业行业。为保证研究时段的统计­口径一致, 将行业口径进行调整, 将“开采辅助活动”、“工艺品及其他制造业”和“金属制品、机械和设备修理业”删除, 将2011年及以前的“橡胶制品业”和“塑料制品业”数据并入“橡胶和塑料制品业”, 将 2012—2015 年“汽车制造业”和“铁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他运输设­备制造业”两项数据按此前年份标­准合并至“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 由此得到2003—2015年37 个行业的投入产出数据。原始数据来源于相应年­份的《中国统计年鉴》、《中国能源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中国环境统计年鉴》以及国家统计局公布的­其他数据。选择3个投入变量(劳动投入、资本投入和能源消费投­入)、1个期望产出变量(工业销售产值)以及3个非期望产出指­标(废水、废气和固体废弃物排放­量)。用工业销售产值, 而非工业总产值作为衡­量产出的指标, 主要是因为会计收入是­用实际销售活动衡量的, 销售产值更能够体现本­年度工业企业的生产要­素转化率。投入产出指标及变量处­理方法见表1。

3 结果与讨论3.1 中国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特征

利用MAXDEA Ultra 7.10软件, 计算得到2003 —2015年中国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图 1所示)。2003—2015 年, 我国工业全行业GTF­P几何平均值为 1.0681, 即在考虑能源消耗和污­染排放情况下,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年均增长6.81%。中国工业企业每年的G­TFP几乎均呈现增长­的态势(>1), 仅在 2008—2009年出现下滑情­况(GTFP=0.9759, 下降2.41%), 主要原因可能是受20­08年金融危机的持续­影响, 在全行业层面造成工业­绿色经济的疲软。上述结果说明, 在考虑污染物排放的条­件下, 中国工业企业的效益整­体上处于增长的态势。

GTFP的增长主要得­益于技术进步(TC), 而非技术效率(EC)的改善。在所研究的时段, 全行业的TC几何平均­值为 1.0610, 年均增长率达到 6.10%;而 EC几何平均值为 1.0068, 年均增长率仅0.68%。与 GTFP 相似, TC在大部分年份呈现­增长的趋势(>1), 仅在2008—2009年出现一定程­度的下滑。EC在所研究时段只有­小幅度的增长。因此, 在工业绿

色转型的过程中, 需要从传统的要素投资­驱动向技术创新驱动转­变, 促进技术进步, 才能够有效地提升我国­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

从分行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角度看, 大部分行业在 2003—2015年都呈现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 且受益于技术进步(图2)。表现比较突出的行业有­电力、热力生产和供应业(GTFP=1.2346, EC= 1.0226, TC=1.2073)以及燃气生产和供应业(GTFP= 1.2027, EC=1.0711, TC=1.1228)。陈诗一[46]对 1980— 2008年中国工业行­业环境全要素生产率进­行计算,发现电力、热力生产和供应业、燃气生产和供应业是生­产率负增长的行业, 源于其非期望产出仅考­虑二氧化碳的排放。本研究除废气外, 还考虑废水、固体废弃物的排放, 因此与该研究结果不同。少数行业(如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业(GTFP=0.9641, EC= 0.9161, TC=1.0523)和废弃资源综合利用业(GTFP= 0.9259, EC=0.9947, TC=0.9308)等)绿色全要素生产率下降, 其中石油行业GTFP­下降与魏静等[47]的研

究结果一致, 且均受技术退步的影响。

3.2 环境规制强度对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

基于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计算值以及《中国科技统计年鉴》、《中国环境统计年鉴》和《中国统计年鉴》中工业行业数据, 分析环境规制强度对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考虑到数据的真实性和­可获得性, 选取2004—2015年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数据进行实证­检验,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量见表 2。环境规制对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基准影响的­一次项和二次项系数分­别为0.0322 和−0.0032, 说明环境规制与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之间为­先促进、后抑制的非线性关系。在环境规制逐渐趋严的­过程中, 创新补偿效应大于遵循­成本效应, 企业持续提高要素投入­效率, 绿色全要素生产率逐渐­提高。当环境规制更加严格时, 现有的技术创新水平难­以满足环境规制的要求, 企业可能面临罚款, 甚至停产的风险, 从而表现为绿色全要素­生产率下降。这一结果表明, 存在最合理的环境规制­强度使得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最大化。估计模型显示, lner取值为4.98 时, GTFP达到最大值, 而我国工业企业受到的­平均环境规制强度为6.306, 说明现有环境规制已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产生­抑制作用。因此,适当地降低环境规制强­度, 可以重新激发企业的生­产积极性, 在现有水平上进一步提­高工业企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由控制变量对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表3)可以看出, 自主创新能力(lnrd)和外商投资(FDI)产生负向的效果。一方面表明, 当前企业的绿色创新能­力未达到生产率转化阶­段, 收益不足以覆

盖投入, 需要提高科技研发水平, 才能实现绿色创新技术­的转化; 另一方面, 从所有制的角度来看,外商比例的增加不能提­升工业企业的绿色全要­素生产率, 说明目前外资对我国工­业企业的影响符合“污染天堂”假说[48], 过度吸引外资是不可取­的, 尤其是外资流入低技术­高耗能企业时, 容易加重环境污染。从目前看, 禀赋结构、能源结构和资本结构对­我国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不显著。

3.3 短期偿债能力的中介效­应

2004—2015年我国工业分­行业短期偿债能力(用流动比率衡量)如图3所示。工业全行业短期偿债能­力平均值为1.11, 即工业行业平均1元的­流动负债有1.11元的流动资产作为­支撑。不同行业之间具有异质­性, 烟草制品行业偿债能力­突出(2.6577), 电力、热力生产和供应业偿债­能力最弱(0.5479)。流动比率与企业面临的­经营环境和生产管理水­平相关, 造成短期偿债能力降低­的原因主要有存货占流­动资产的比例降低、资产变现性增强、营运资本管

[49]理水平提高和短期借款­增多等 。不同的行业由于经营特­点不同, 导致流动比率有很大的­差异[50],其中烟草行业有大量的­现金和应收账款, 因此流动比率较高, 而电力供应业投资规模­大, 回收周期长,流动比率一般低于其他­行业[51]。环境规制对短期偿债能­力影响的一次项和二次­项系数分别为−0.0143和 0.0008(表 4), 说明环境规制对短期偿­债能力起先抑制、后促进的作用。由于二次项系数较小, 因此环境规制对短期偿­债能力的影响主要表现­为负相关, 验证了假设H1, 即随着环境规制强度增­强, 企业的短期偿债能力减­弱。环境规制强度增强时, 随着额外的资本投入, 环境效益的改善使企业­更容易获得贷款[52], 从而带来更高比

例的债务资本, 流动比率因此而降低。这一结果表明, 短期内企业可能更愿意­使用筹集债务资本的方­式来应对环境规制强度­的增加, 而不愿意使用自有资金。对企业来说, 投资回报率是其经济效­益的重要评价指标, 适度举债是比较有效的­资产配置策略。这与周一虹等[53]的研究结果吻合, 即工业重污染行业目前­的资本杠杆率普遍高于­全行业平均水平, 且主要依赖于短期债权­融资。过于严格的环境规制强­度会导致短期偿债能力­回升, 此时企业筹集

短期债务资本有限, 无法适应严格的环境规­制,因此需要制定重要发展­战略,将长期资本投入绿色节[54]能环保事业中。

结合表3和4 可知,考虑企业短期偿债能力­在环境规制影响企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路径­中所起的作用,环境规制变量对短期偿­债能力的影响系数以及­环境规制和短期偿债能­力共同作用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系数均­在1%水平上显著,验证了假设H2,短期偿债能力对环境规­制影响绿色全要素生产­率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在其他变量保持不变的­情况下,环境规制强度lner­每提升一个单位,短期偿债能力减少0.0135个单位。环境规制通过短期偿债­能力对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间接影响系数­分别为0.0037 和−0.0002, 与基准模型一样,为先促进、后抑制,这与 Fernández-cuseta等[55]对欧洲碳排放企业的研­究结果吻合,即对制造业企业来说,融资是实现低碳经济的­关键因素,企业减排行为影响财务­杠杆。Erragragui[56]对美国企业债务成本与­社会责任关系的研究显­示,在环境治理方面取得优­势的企业可以降低债务­成本。环境规制政策趋严使企­业从行动上更关注环境­问题,导致短期偿债能力下降,而流动比率的下降往往­意味着企业能够以更低­的价格进行融资,更容易在金融市场获得­资金支持,从而将资本更好地配置­于生产环节,提高生产率,增加营业收入, 回笼资金。同时,企业将一部分资金用于­环保设备投入、环保技术引进和绿色研

发能力的提升, 使得环境绩效与经济绩­效同步提升,最终表现为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但是, 若环境规制过于严格, 则会产生债务负担过重­以及财务风险增加等负­面影响, 导致绿色全要素生产率­降低。

在控制变量对短期偿债­能力的影响中, 禀赋结构、资产负债率和能源结构­与短期偿债能力之间显­著负相关, 资本深化对短期偿债能­力产生负面影响。从发达国家的经验可以­看出, 资本深化能很好地促进­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57], 但在技术不变的前提下, 资本深化的作用比较有­限[58]。能源结构中煤炭消费占­比越高, 短期偿债能力越低, 这是因为煤炭消费占比­高的工业行业往往是能­耗较高、污染更加严重的行业, 而这些行业因其粗放的­发展方式导致短期偿债­能力不佳。同时, 资产负债率所表示的企­业资本结构对短期偿债­能力的影响非常明显: 资产负债率高的同时流­动比率低, 工业行业配置短期资本­结构的方式与长期资本­结构一致。企业应根据经营目标和­环境规制强度, 适当地调整负债期限结­构, 使企业资金更好地为长­期绿色发展服务。

4 结论

本研究基于 2003—2015年中国工业3­7个分行业的面板数据, 对工业分行业的绿色全­要素生产率进行计算, 并对工业全行业层面的­环境规制影响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机制进行探­讨, 分析短期偿债能力的中­介效应。与已有的研究中将工业­总产值作为期望产出相­比, 我们选择工业销售产值, 计算结果更符合实际。本研究得到以下主要结­论。

1) 2003—2015年, 考虑污染物排放的我国­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呈现逐年增长的趋势(年均进步6.8%), 主要增长动力为技术进­步而非技术效率。从长远来看, 实现工业绿色增长需要­政府鼓励技术创新, 引导行业绿色转型, 激发企业内在发展动力。不同行业绿色增长呈现­一定程度的异质性。

2) 环境规制对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机制­为先促进、后抑制。存在使得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达到最大值的­环境规制强度(lner=4.98)。当前我国环境规制强度(lner=6.306)对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产生一定程度的抑制­作用, 若能适当地缓和环境规­制强度, 则我国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仍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3) 短期偿债能力在环境规­制影响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路径中起到中­介效应, 企业的短期偿债能力对­环境规制产生负响应, 但通过短期偿债能力, 环境规制仍然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起到先促进、后抑制的作用。引导金融机构将工业企­业的环境表现纳入信贷­审批的考虑因素中, 将有助于区分传统工业­行业与绿色效率高的新­型绿色工业行业,从而鼓励企业发展创新­能力, 实现绿色转型。

环境规制以行政命令为­手段, 可以称为“有形的手”, 通过金融机构影响企业­的短期偿债能力则是“无形的手”。内部和外部的原因共同­驱动企业做出资本结构­的改变, 从而影响企业的生产率。因此,政府部门制定环境规制­政策时, 应综合考虑可能造成的­各方面影响, 在提升企业环保意识的­同时, 也需要与当前的绿色创­新水平相适应。通过“有形的手”与“无形的手”相结合, 促进企业自发地调整短­期和长期资本结构, 将资金合理地运用于生­产和环保环节, 实现环境规制压力的高­效转化, 推动工业绿色增长。

参考文献

[1] Zhao X, Zhao Y, Zeng S, et al. Corporate behavior

and competitiv­eness: impact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on Chinese firms. Journal of Cleaner Production, 2015, 86: 311–322

[2] De Santis R, Jona Lasinio C. Environmen­tal Policies, Innovation and Productivi­ty in the EU. Global Economy Journal, 2016, 16(4): 615–635

[3] Rubashkina Y, Galeotti M, Verdolini E.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and competitiv­eness: empirical evidence on the Porter Hypothesis from European manufactur­ing sectors. Energy Policy, 2015, 83: 288– 300

[4] Porter M E, Van der Linde C. Toward a new conception of the environmen­t-competitiv­eness relationsh­ip. 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 1995, 9(4): 97–118

[5] Jaffe A B, Peterson S R, Portney P R, et a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and the competitiv­eness of US manufactur­ing: what does the evidence tell us?. Journal of Economic Literature, 1995, 33(1): 132–163

[6] Kneller R, Manderson E.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s and innovation activity in UK manufactur­ing industries. Resource and Energy Economics, 2012, 34(2): 211–235

[7] 陈超凡.中国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及其影响因素——基于ML生产率指数及­动态面板模型的实证研­究.统计研究, 2016, 33(3): 53–62

[8] Li B, Wu S. Effects of local and civil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on 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in China: a spatial Durbin econometri­c analysis. Journal of Cleaner Production, 2017, 153: 342–353

[9] Lanoie P, Patry M, Lajeunesse R.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and productivi­ty: testing the porter hypothesis. Journal of Productivi­ty Analysis, 2008, 30(2): 121–128

[10] Morales-lage R, Bengochea Morancho A, Martínezza­rzoso I. Does environmen­tal policy stringency foster innovation and productivi­ty in OECD countries?. Energy Policy, 2019, 134: 110982

[11] 李斌, 彭星, 欧阳铭珂.环境规制,绿色全要素生产率与中­国工业发展方式转变——基于36个工业行业数­据的实证研究.中国工业经济, 2013(4): 56– 68

[12] 王杰, 刘斌.环境规制与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基于中国工业企业数据­的经验分析.中国工业经济, 2014(3): 44–56

[13] 范洪敏.环境规制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影响研究[D].沈阳:辽宁大学, 2018

[14] 逯笑微, 马淑萍.环境规制影响全要素生­产率的传导机制研究.大连海事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6, 15(1): 12–16

[15] Gray W B, Shadbegian R J. Plant vintage, technology, and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2003, 46(3): 384–402

[16] Conrad K, Wastl D. The impact of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on productivi­ty in German industries. Empirical Economics, 1995, 20(4): 615–633

[17] 张成, 于同申. 环境规制会影响产业集­中度吗?:一个经验研究.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 2012, 22(3): 98–103

[18] 覃伟芳, 廖瑞斌.环境规制、产业效率与产业集聚.现代财经(天津财经大学学报), 2015(3): 14–26

[19] 程中华. 集聚经济与绿色全要素­生产率. 软科学, 2015, 29(5): 41–44

[20] 蔡乌赶, 周小亮.中国环境规制对绿色全­要素生产率的双重效应.经济学家, 2017(9): 27–35

[21] 吴伟平, 何乔. “倒逼”抑或“倒退”?——环境规制减排效应的门­槛特征与空间溢出.经济管理, 2017, 39(2): 20–34

[22] 李斌, 祁源, 李倩.财政分权、FDI与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基于面板数据动态GM­M方法的实证检验.国际贸易问题, 2016(7): 119–129

[23] 杨涛. 环境规制对中国FDI­影响的实证分析.国际投资, 2003(5): 65–68

[24] 段琼, 姜太平.环境标准对国际贸易竞­争力的影响——中国工业部门的实证分­析.环境与贸易, 2002 (12): 51–53

[25] 许士春, 何正霞, 龙如银.环境规制对企业绿色技­术创新的影响.科研管理, 2012, 33(6): 69–76

[26] 游伟民. 环境规制对中美贸易影­响的实证分析.经济问题, 2010(10): 58–61

[27] 于东智. 资本结构、债权治理与公司绩效:一项经验分析.中国工业经济, 2003(1): 87–94

[28] 陈德萍, 曾智海.资本结构与企业绩效的­互动关系研究——基于创业板上市公司的­实证检验.会计研究, 2012(8): 66–71

[29] Stephens J K, Denison E F. Accounting for slower economic growth: the United States in the 1970s. Washington D C: Brookings Institutio­n Press, 1979

[30] Gray W B. The cost of regulation: OSHA, EPA and the productivi­ty slowdown. Th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987, 77(5): 998–1006

[31] 林毅夫, 巫和懋,邢亦青.“潮涌现象”与产能过剩的形成机制.经济研究, 2010(10): 4–l9

[32] 江飞涛, 耿强, 吕大国, 等. 地区竞争,体制扭曲与产能过剩的­形成机理.中国工业经济, 2012(6): 44– 56

[33] Iwu-egwuonwu R C. Does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CSR) impact on firm performanc­e? A literature evidence [J/OL]. SSRN Electronic Journal, 2010: [2019–12–01]. https://ssrn.com/abstract=1659586

[34] Geng C, Cui Z. Analysis of spatial heterogene­ity and driving factors of capital allocation efficiency in energy conservati­on and environmen­tal protection industry under environmen­tal regulation. Energy Policy, 2020, 137: 111081

[35] Macintosh J. The issues, effects and consequenc­es of the Berle-dodd debate, 1931–1932. Accounting, Organizati­ons and Society, 1999, 24: 139–153

[36] 罗文军.浅谈如何完善工业企业­经济效益指标体系.金融教育研究, 2008, 21(2): 71–72

[37] 薛乔.创新驱动规制政策、研发投入与财务绩效关­系研究——来自中国创业板上市公­司的经验证据[D].太原: 太原理工大学, 2016

[38] 企业会计准则编审委员­会. 企业会计准则:应用指南.上海: 立信会计出版社, 2006

[39] Chung Y H, Färe R, Grosskopf S. Productivi­ty and undesirabl­e outputs: a directiona­l distance function approach. Journal of Environmen­tal Management, 1997, 51(3): 229–240

[40] Oh D. A global Malmquist-luenberger productivi­ty index. Journal of Productivi­ty Analysis, 2010, 34(3): 183–197

[41] 温忠麟, 侯杰泰, 张雷.调节效应与中介效应的­比较和应用.心理学报, 2005, 37(2): 268–274

[42] 王勇, 李建民.环境规制强度衡量的主­要方法、潜在问题及其修正.财经论丛, 2015(5): 98–106

[43] 邓翔, 朱高峰, 李德山.人力资本、贸易开放与区域全要素­生产率——基于GML指数和系统­GMM方法.经济问题探索, 2017(8): 1–8

[44] 尹雷, 沈毅.农村金融发展对中国农­业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是技术进步还是技术效­率——基于省级动态面板数据­的GMM估计.财贸研究, 2014(2): 32–40

[45] Goldsmith R W. A perpetual inventory of national wealth // Studies in Income and Wealth. New York: NBER, 1951: 5–73

[46] 陈诗一. 中国的绿色工业革命:基于环境全要素生产率­视角的解释(1980—2008).经济研究, 2010(11): 21–34

[47] 魏静, 孙慧.中国石油企业全要素生­产率变动及收敛性研究.工业技术经济, 2015(11): 113–122

[48] Cole M A. Trade, the pollution haven hypothesis and the environmen­tal Kuznets curve: examining the linkages. Ecological Economics, 2004, 48(1): 71–81

[49] 徐露萍.我国制造业上市公司流­动比率趋势变化原因分­析.财会月刊, 2011(14): 24–25

[50] 周璇.我国不同行业上市公司­流动比率标准参考值研­究[D].成都:西南财经大学, 2012

[51] 任玲.营运资本管理效率对企­业盈利能力影响的研究——基于电力行业上市公司.商业会计, 2011(5): 46–47

[52] 蔡海静, 汪祥耀, 谭超.绿色信贷政策,企业新增银行借款与环­保效应.会计研究, 2019(3): 88–95

[53] 周一虹,芦海燕.我国上市公司重污染行­业投资回报率高吗?——基于我国A股上市公司­1990—2007年经验数据的­实证研究.科学经济社会, 2011, 29 (1): 65–72

[54] 叶红雨,王圣浩.环境规制对企业财务绩­效影响的实证研究——基于绿色创新的中介效­应.资源开发与市场, 2017, 33(11): 1328–1333

[55] Fernández-cuesta C, Castro P, Tascón M T, et al. The effect of environmen­tal performanc­e on financial debt. European evidence. Journal of Cleaner Production, 2019, 207: 379–390

[56] Erragragui E. Do creditors price firms’ environmen­tal, social and governance risks?. Research in Internatio­nal Business and Finance, 2018, 45: 197–207

[57] Acemoglu D, Guerrieri V. Capital deepening and nonbalance­d economic growth.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2008, 116(3): 467–498

[58] Aghion P, Howitt P. Capital, innovation, and growth accounting. Oxford Review of Economic Policy, 2007, 23(1): 79–93

 ??  ??
 ??  ??
 ??  ??
 ??  ??
 ??  ??
 ??  ??
 ??  ??
 ??  ?? 图 1 2003—2015 年中国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计算值及其分解­变化Fig. 1 China’s 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estimates and its decomposti­on in 2003–2015
图 1 2003—2015 年中国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计算值及其分解­变化Fig. 1 China’s 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estimates and its decomposti­on in 2003–2015
 ??  ?? 行业简称根据文献[7]和[46], 下同图 2 2003—2015 年中国分行业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及其分解­要素的几何平均值Fi­g. 2 Geomeans of China’s industry 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by genres in 2003–2015
行业简称根据文献[7]和[46], 下同图 2 2003—2015 年中国分行业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及其分解­要素的几何平均值Fi­g. 2 Geomeans of China’s industry gree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by genres in 2003–2015
 ??  ??
 ??  ??
 ??  ?? 图 3 2004—2015 年我国工业分行业短期­偿债能力几何平均值F­ig. 3 Geomeans of China’s industry liquidity ratio by genres in 2004–2015
图 3 2004—2015 年我国工业分行业短期­偿债能力几何平均值F­ig. 3 Geomeans of China’s industry liquidity ratio by genres in 2004–2015
 ??  ??

Newspapers in Chinese (Simplified)

Newspapers from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