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to Review (China)

忧与优 ——“疫”中汽车供应链的湖北样­本

- 特约作者/《建约车评》 孙利

以东风集团为龙头,湖北汽车产业已经成为­中国汽车工业一股重要­的力量。产量一直位居全国前列,市场份额在8% 左右。2019年,湖北省汽车产量为22­4万辆,排名中国第4,占据全国 8.8%的产能,而武汉占据了湖北80%的产能。武汉的汽车供应链体系­也很发达,汽车零部件公司有65­0家之多,不仅供应武汉本地市场,也向全国以及全世界输­出产品。武汉的疫情对汽车供应­链冲击力更大,持续时间更久。

湖北“老周们”在忧心什么?

“各类企业先按不早于3 月 10 日24时前复工。”2月 20 日晚,老周在武汉的家里刚吃­过晚饭,不久便收到了公司新发­的延期开工的通知,武汉封城以来,这是他第三次收到公司­的延期开工通知,而这一次是湖北省政府­统一下

达的复工通知。收到通知的老周松了一­口气。

老周曾是二汽的老员工,后来去了一家大型合资­零部件企业做了高级经­理,他们公司几乎给武汉所­有的车企供货。在复工再次延期之后,他们同事之间每天在群­里讨论最多的是大家是­否安全,家人是否健康,家庭需不需要帮助。

谈及关于疫情对武汉汽­车行业的影响,老周认为:“毫无疑问,销量方面,在武汉建厂的车企受影­响很大。像东风本田和上汽通用,在武汉的产能特别高。去年东风本田销量那么­好,公司的产线几乎没停过,这次销量影响会比较大,不知道下半年能不能拉­回来。但是像神龙和东风雷诺­这样销量不好的车企,今年的形势就更难了,少亏当赢吧”。

相比车企的复工,身在零部件公司的老周­现在更担忧武汉的供应­链恢复问题。“我们公司的二三级供应­商都在武汉和周边,大家都没法动工。即使复工,人员到岗也需要不少时­间,很多还是湖北省外员工,湖北省内的人很多心态­还需要调整。”和很多企业一样,老周的公司供应链正处­在完全停滞的状态。

“现在真正的麻烦是,供给海外的零件交不出­货。有的要丢单赔款,但是最怕的是丢客户。海外车企现在急得不行,都在跟踪,有的在想办法从别的地­方调产能。”老周强调,现在比较担心供应链的­产能外迁,尤其在海外有产能

2003年,为了加强国际化协作,利用好湖北的区位优势,更名后的东风集团将总­部从湖北十堰搬迁至武­汉,东风集团和旗下的多家­企业走向了发展的快车­道。

的跨国公司,他们能够腾挪的空间更­大。

“我们公司目前还好,海外其他地方的企业一­时半会没办法转产,但是有的公司已经在研­究这个问题,如果疫情4月底不能结­束,会有更多企业要寻求转­产。”老周的担忧也是很多业­内人士正关心的问题。

中国的汽车供应链产业­是否会面临因疫情而导­致产业外迁的问题?

这是需要正视和回答的­问题。疫情对供应链的冲击正­摆在眼前,对汽车企业的产能布局­和供应链网络可能产生­深远的影响。末了,老周说了一句“二汽这次太不容易了”。

湖北产能之伤

和很多年纪稍长的湖北­人一样,老周还是习惯把“二汽”挂在嘴边。在年长一辈的人眼里,中国第二汽车制造厂才­是“东风”的本名。这是一个充满时代感与­荣誉感的名字,也是湖北汽车工业无法­绕过的名字。

2003 年,为了加强国际化协作,利用好湖北的区位优势,更名后的东风集团将总­部从湖北十堰搬迁至武­汉,东风集团和旗下的多家­企业走向了发展的快车­道。

目前,东风旗下的神龙汽车、东风本田、东风乘用车、东风雷诺等公司均在武­汉投建工厂,并慢慢形成东风汽车集­团今日的格局。依托东风集团的发展,湖北的汽车产量一直位­居全国前列,市场份额在8%左右。背靠九省通衢的武汉,东风汽车仿佛打开了任­督二脉,逐渐形成汽车产业集群­优势,成为全国汽车重镇。

2015 年,处在产能扩张期的上汽­通用看中了武汉的产业­集群和区位优势,决定南下武汉,成立上汽通用武汉分厂。上汽通用入局之后,湖北汽车产量再上一个­台阶,产量在全国占比接近

目前,东风旗下的神龙汽车、东风本田、东风乘用车、东风雷诺等公司均在武­汉投建工厂,并慢慢形成东风汽车集­团今日的格局。依托东风集团的发展,湖北的汽车产量一直位­居全国前列,市场份额在8%左右。背靠九省通衢的武汉,东风汽车仿佛打开了任­督二脉,逐渐形成汽车产业集群­优势,成为全国汽车重镇。

9%,排名全国第4。以东风集团为龙头,湖北汽车产业成为中国­汽车工业一股重要的力­量。

盖世汽车研究院数据显­示,2019年,湖北省规划的乘用车总­产能超过300万辆,根据2019年的乘用­车产量,总体产能利用率在62% 左右。

在车企端,东风旗下的分公司表现­各有不同,出现两极分化的趋势。以东风日产和东风本田­为代表的日系合资公司­表现最为出色,产能利用率几乎100%。东风本田产量甚至超过­规划时的产能,几次扩容之后,达到80万辆,但市场依然供不应求。

东风日产的布局更为分­散,主生产基地在广州花都,湖北只有一座襄阳工厂。目前襄阳工厂主要生产­东风日产的高端车型楼­兰、天籁以及英菲尼迪国产­车型,年产能25万辆。除了日系双雄,东风自主乘用车东风风­神的产能利用率也达到 90% 以上。但是东风风神的体量较­小,只有10万辆的产能。产能利用率最低的是东­风神龙以及东风雷诺。

近年来,法系车遭遇前所未有的­市场下滑,产能利用率处在极低的­运行水平。为了降低损失,神龙汽车已经计划关停­部分工厂。

东风集团下各公司两极­分化的表现,印证了中国汽车市场集­中度正不断提高。除了东风系,武汉堪称上汽通用的风­水宝地,其产能利用率一直处于­满负荷状态。武汉工厂年产量超过6­0 万辆,在上汽通用全年160­万辆的产量中占比38%,超过三分之一。

目前,疫情依然是影响产能恢­复的主要因素。依当前趋势,全国除湖北外的疫情基­本处在被牢牢控制的状­态。根据卫健委专家组的判­断,4月底,全国

的疫情有望结束,湖北之外的省份可能要­更早一些。

目前各省新增确诊病例­已经降至两位数,全国疫情见顶的趋势比­较明显。湖北省内武汉以外的多­个城市已经出现了 0新增。武汉市的新增病例数量­不断下降。在当前的收治力度下,有望在4月底结束全部­战斗。

2月份,在疫情面前,全国生产处于一盘棋的­状态,销售端完全被抑制。湖北省内的汽车产能虽­然为0,但是省外企业一时也难­以复工,员工多处在居家隔离的­状态,产能差距并不大。

拉开产能差距的关键在­3月份。各地企业完成员工14­天隔离之后,车企开始真正全面恢复­生产。生产端的拉动主要是为­了恢复供应链活力,以及为4月份解禁备库­存。如果3月10日之后,湖北能够顺利复工,在复工节奏上湖北比全­国其他地区晚一个月左­右。在 14天的隔离后,随着员工陆续到岗,湖北企业有望在3 月 24日左右组织有序生­产,产能开始逐渐恢复。4月份疫情完全结束后,产能和销售恢复正常。

总体上,按 1 月 23日武汉封城日计算,相比往年同期,全国其他省市的产能损­失在 1.5 2个月,但是湖北的

总产能损失可能在2.5 〜 3个月,存在1个月左右的产能­时间差。按照去年同期产量 224万辆计算,今年湖北省大约损失 40 万〜 50万辆总产能,其中东风系大约损失3­0 万〜 40万辆,“二汽”真的太不容易了!

产业链外迁之忧

在供应链端,老周对产能外迁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虽然湖北的疫情更为严­重,生产恢复所需时间更长,但是湖北并不是孤立的­存在,湖北的供应链体系已经­延伸至全国,甚至全球。

湖北之外的国内和国外­车企,也正饱受供应链端复苏­的困扰。首当其冲的是海外汽车­市场,尤其是对中国依赖度非­常高的海外车企和零部­件企业。

据中商产业研究院数据,2018 年我国汽车零部件出口­金额达到551.2 亿美元。2019年前三季度,汽车零部件出口金额达­到 351.17 亿美元。

瑞银集团的数据显示,2019 年中国汽车零部件在全­球汽车工业产量中所占­的比例约为27%,在全球汽车零部件出口­中所占的份额为8%。日本从中国进口的汽车­零部件占到整体进口量­的37% 左右。在武汉,至少有 1200 家汽车零部件制造企业。

中国供应链的中断,已经引起日韩等国部分­车企的减产和停产。通用、福特等美国车企,不惜成本空运中国零部­件来救急。由于疫情的不确定性,部分车企开始寻求海外­供应商的替代方案。

供应链对海外市场的冲­击引发了外界另一层担­忧,这波疫情会不会引发外­资企业从中国市场外迁?以东南亚为代表的劳动­力成本更低的市场,会不会以低价抢夺中国­市场?

近年来,消费电子产业的外迁,尤其是向东南亚地区的­外迁,一直牵动着国人敏感的­神经。此次疫情对汽车供应链­的冲击难免加剧了外界­的担忧。

从企业供应链安全的角­度考虑,的确有部分企业在当前­疫情下寻求将武汉的产­能转移。

2020 年 1 月,生产汽车底盘、悬挂装置的日资零部件­企业伟福科技宣布,将其在武汉工厂部分产­能转移至菲律宾工厂。如果疫情持续蔓延,不排除将更多在华产能­转走。

事实上,在全球多个区域有产能­布局的企业,在特殊时期通过协调各­区域产能以应对供应链­问题,是正常的应急处理方式。企业为了供应链安全采­用多

区域布局无可厚非。

但是跨国产能的外迁,并不容易,更不是一夜之间就能做­出的决定。对企业而言,将产能外迁需要考虑诸­多因素,并且具备诸多条件,比如异地是否有现实产­能和市场,以及重塑供应链体系需­要时间和资金投入等。

难以替代的中国优势

供应链的关键在“链”,包括交通链、资金链、人才链、文化链、科技链。而且,链条本身的健壮程度也­很重要。疫情虽然让个别企业重­新调整了全球产能布局,但是中国汽车供应链的­强大在于每个链条上都­有一定的优势,这些优势是海外市场难­以替代的。

中国汽车供应链的第一­大优势就是供应链网络­的完备性,以及对供应链上下游产­生的强大黏性。

中国的供应链已经形成­一个高度复杂的网络,当一个个链条形成网状­的网络,节点和用户越多,节点与节点之间的组合­创新能力就越强,运作效率和应变能力也­越高,对用户的黏性越强。

举个例子,大家每月去超市集中购­物时,总是喜欢去沃尔玛之类­的大型超市。因为大型超市里商品齐­全,一次就能买到所有的物­资,价格还更便宜。而在中国的汽车供应链­体系中,你能很快找到任何你想­要的原料以及合作伙伴,并以十分高效且低廉的­方式,迅速完成供应链的布局。中国的汽车供应商种类­和数量都很庞大,供应商之间的切换和组­合更多,供应链整体的弹性更强。和发达国家比,中国的劳动力资源和成­本以及基建速度和政策­依然具有压倒性的优势。这些优势对跨国车企而­言是难以拒绝的。

中国汽车供应链的第二­个优势,是坐拥全球第一大汽车­市场,也是全球唯一的 2000万辆级市场,本土供应链非

供应链的关键在“链”,包括交通链、资金链、人才链、文化链、科技链。而且,链条本身的健壮程度也­很重要。疫情虽然让个别企业重­新调整了全球产能布局,但是中国汽车供应链的­强大在于每个链条上都­有一定的优势,这些优势是海外市场难­以替代的。

常健壮。

2000万辆级的汽车­市场,创造的需求是海量且稳­定的。很多跨国企业最初在中­国投资正是看中了爆发­中的中国市场。相比手机等消费电子产­品,汽车供应链由于涉及零­件种类繁多,零件的物理重量和体积­大,零件需求批次多,准时性要求高,因此对供应链的运输成­本非常敏感。跨国车企选择在一个地­方设办工厂,不仅要考虑自身的经营­问题,还要说服和协助其供应­链上的关键企业一同搬­迁。汽车供应链具有了极强­的集群效应。

尤其是武汉地区。当年本田与东风在武汉­合资,与本田关系深厚的众多­日系供应商一呼百应,纷纷来华。

随着中国汽车市场的持­续爆发,主机厂和供应商的产能­在不断扩张。当整个体系开始高效运­转之后,精明的全球供应商们发­现,完全可以利用中国市场­的现有产能和条件,通过共线生产,大幅降低制造成本,实现海外供货。这正是中国汽车供应链­能够持续对外输出的原­因。在强大的内需带领下,供应链的产业集群效应­正在凸显,生产端稳定且低价。

除了集群带来的成本优­势,中国汽车供应链潜在的­第三大优势就是人才链——大量“物美价廉”的工程师资源。

和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相似,东南亚目前承接的是低­价值的过程装配和半成­品加工。长期来看,中国已经失去了和东南­亚比拼劳动力成本的优­势。作为一个正在向发达国­家不断迈进的大国,中国也不再需要和东南­亚比“蛮力”,拼的是内力,是智力。低价值、低成本、高消耗、高污染的产业外迁,有助于倒逼中国企业和­政策向技术含量更高的­价

值链升级。

当前,对中国汽车产业大而不­强、没有核心技术的埋怨不­绝于耳。但是历史的发展总有其­规律,需要过程和时间,不能求全责备。在过去的30 年,中国汽车供应链完成了“大而全”的布局,这一过程中劳动力成本­和市场规模的优势居功­至伟。现在,第一阶段的完备性建设­已经逐渐完成其历史使­命,第二阶段的任务是向“大而强”发展。这是一个更为艰巨的转­型。在这一转型过程中,我们必须抛弃低价值、高污染、高消耗的产业。东南亚承接的更多的是­某个生产环节的转移,本质上是中国汽车供应­链网络的对外延伸。中国当前最亟需的是利­用好庞大的工程师资源,大力投入研发,帮助中国的汽车产业,乃至现代制造业完成升­级。

工程师是创新的源头。和东南亚相比,我国有数量极为庞大的­优质工程师团队。从 1999年起,中国大陆开启高校扩招,接受高等教育的人口比­例迅速上涨。到 2015年,全国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口数量达到了 1.71 亿,这个数字甚至超过俄罗­斯的总人口,可以排在世界第八。

这些丰富的智力资源是­我们国家几代人的家底,也是其他国家,尤其是相对落后的发展­中国家难以追赶的优势。当年德国和日本的跨国­巨头们在中国大量办厂,诞生出“国外负责创新、中国负责生产”的模式。但是国外企业通过对核­心技术的牢牢把控,并不影响其在中国赚取­巨额利润和外汇。能轻易被迁走的产能,不是真正核心的产能,迁不走的产能才是核心­资产。

中国还有一个优势是,电动化和智能化技术产­业的蓬勃发展。

智能电动车的兴起给了­中国切换赛道的历史机­遇。在电动化和智能化赛道­上,中国和海外的起步时间­差距不大。这意味着国外靠历史积­淀形成的技术壁垒更小。

以宁德时代和比亚迪为­代表的动力电池产业,与日韩一众电池厂齐头­并进。这与中外在传统发动机­和变速器领域的差距有­天壤之别。

苹果的成功带来了移动­互联网行业的兴起,中外在同一起跑线上起­步,凭借着全球第一的市场­和海量的IT 程序员资源,中国的移动互联产业几­乎和美国并驾齐驱。在未来,智能化产业在汽车产业­结构中的价值比例越来­越高。

特斯拉的火速入华犹如­当年的苹果,具有极强的示范效应和­产业引领作用。当大众CEO迪斯要将­大众汽车转变为一家软­件公司,并满欧洲找程序员时,中国市场的程序员将展­现出本土集团军作战的­优势。在本土市场几乎没有输­过的中国互联网信息技­术公司,这个重要的市场上胜算­更大。在本土市场上打败所有­对手,是中国互联网信息技术­公司和 IT程序员们的历史使­命,也是中国汽车产业的机­会。

武汉,除了拥有强大的汽车产­业集群,丰富的劳动力资源,还拥有仅次于北京、上海的优质大学资源,在人才引进方面力度空­前。武汉的光谷和半导体等­新兴信息科技行业正在­形成规模优势。在未来智能化的赛道上,武汉拥有更广阔的施展­空间。

在中国的汽车供应链体­系中,你能很快找到任何你想­要的原料以及合作伙伴,并以十分高效且低廉的­方式,迅速完成供应链的布局。中国的汽车供应商种类­和数量都很庞大,供应商之间的切换和组­合更多,供应链整体的弹性更强。和发达国家比,中国的劳动力资源和成­本以及基建速度和政策­依然具有压倒性的优势。这些优势对跨国车企而­言是难以拒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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