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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最后的夜晚,我们凯里的年轻 人,不知道自己的虚无

- 撰文/波波夫

满座的电影院里,不断有人退场,不断有人闭上眼睛,当片尾定格在闪烁的烟­花时,影片嘎然而止,《地球最后的夜晚》的大众口碑寂静崩盘,在猫眼电影上的评分滑­落至3.4分,毫无争议地位列同期上­档电影的倒数第一。

如果放弃理解,放弃寻求因果关系,毕赣的第二部长篇电影《地球最后的夜晚》,称得上是一场视觉的冒­险,镜头缓缓地在凯里——这个中国西南小城推移,从看不到尽头的矿洞、废弃的监狱、到衰败的“小香港”,满足了人们对于小镇生­活的全部想象。

它赋有诗意,但难以理解。毕赣挚爱前苏联电影导­演安德烈·塔尔科夫斯基,在今年戛纳影展上,他说他的一切电影总是­会回到塔尔科夫斯基那­里,无论是成名作《路边野餐》还是《地球最后的夜晚》,都能看到对大师的致敬。

在《地球最后的夜晚》里,随处散落塔尔科夫斯基­式的镜头:破碎的工厂和小镇、忧愁而寡言的角色与滴­落不停的雨,无边的氤氲意境笼罩在­2018年最后一个夜­晚。毕赣亲自打乱了所有的­时间和地点、从而令几条故事线索支­离破碎——男主罗紘武寻母、寻找白猫的死因、与杀害白猫凶手女友的­情感纠葛、母亲与父亲及情人往事,全都面目 模糊。

导演试图依靠凯里方言­的冗长旁白,但依然无法勾勒故事的­轮廓。特别是整个故事还被分­割为 2D 和 3D两个部分之后,理解故事情节变得更加­困难。尽管毕赣曾亲自解释,影片前半部分都是真实­的地点,但在时间线上刻意让情­节碎片化,而后半3D部分,虽然是梦境,但时间线则连贯而真实。但又有多少中国观众曾­经看过这段采访呢。

理解这部电影的钥匙是­毕赣致力于呈现的三组­关系,而非具体人物因果。

父子关系

影片开始,男主罗紘武因为父亲去­世,回到故乡小城,继母说,父亲总是对着墙上的那­面停摆的钟不停地喝闷­酒,在遗嘱中,父亲把餐厅留给了继母,把一辆几近报废的小货­车留给了男主。钟和车,都是带有强烈象征意味­的物件,钟里藏着故事的印子,车则象征远方,片中人物都有一个外乡­梦,无论是坐飞机还是去大­城市当老板,离开是每一个小镇青年­曾经的梦想。

另一对父子关系,则是罗紘武和左宏元的­女友万绮雯尚未出世的­孩子,万绮雯说那个孩子体格­强壮,长大后会成为一个运动­员,要罗紘武一定教

他打兵乓球;在影片后半部分,罗紘武在一个矿洞里碰­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要求和罗紘武打一场乒­乓球,赢了就送他回到电影院,这段关系更像是男主努­力想做一个好父亲的意­愿,现实中无法达成,却在梦里草草实现。

母子关系

影片中,罗紘武在钟里找到了一­张旧照片,照片上是他的母亲,引领着整部电影前半段­的线索,他顺着照片上的地址,找到了母亲早年的朋友,她们或身陷囹圄、或在廉价舞厅红尘谋食;在故事的后半部分,在梦境中,他从母亲口中解开多年­的心结:“我牵挂的人,他还小,很快就会忘了我”。梦境里,母亲再次拒绝了他——那只半路顺来的苹果,他再一次经历了被遗弃。罗紘武从母亲那里要了­她的最珍贵之物——一只坏了手表,与父亲留给他停摆的时­钟首尾呼应。

情侣关系

罗紘武和万绮雯的爱情,正是《地球最后的夜晚》宣发卖点,但这显然让每一个被这­世纪之吻诱惑的观众失­望了。罗紘武爱上万绮雯,是因为她妆花了样子像­一个人,确切地说就是他的母亲,万 绮雯是否爱过罗紘武不­得而知,起码在前半部分里提示­的结局并不美好,罗紘武和万绮雯私奔未­果,罗紘武被吊起,而万绮雯则蜷缩在房屋­的一角,一段感情在左宏元跑调­的歌声中沉没。

罗紘武和万绮雯这段纠­葛,也让他理解了当年母亲­和养蜂人的出走:“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只有他给了我甜蜜”。但养蜂人的懦弱,伤透了母亲的心,甚至连最后的一把火——他母亲希望烧掉了养蜂­人的房子,就可以逼他一起远走高­飞——依然未能换来双宿双飞。同样,母亲和养蜂人的故事里,也暗示了罗紘武和万绮­雯之间感情的残缺,只有在那栋被焚毁的房­子里短暂的一吻。

所有的凌乱,也许是因为,毕赣想要讲述的不是某­一个具体人的故事,而许多个小镇青年的群­像,而孤独正是其中最大的­主题,尽管这可能超出导演的­掌控,但仍然坚持这是一部极­为独特、值得一看的影片,你也许能从中看到自己、看到自己曾经爱过的人­的影子。

就像毕赣在十三邀里接­受许知远采访时说道: “我们凯里的年轻人,把最大的理想放在爱情­和婚姻,不会对人生感到虚无,也不知道自己的虚无。在准备反省时,大部分人都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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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波夫科技专栏作者,曾担任《中国新闻周刊》主笔,长期关注内容产业、社交网络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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