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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儿潮”消退下的投资大趋势

“婴儿潮”的变化看似微不足道,但会深刻影响未来十几­年的中国经济和资产价­格的走势。

- 本刊特约作者 梁中华/文

“婴儿潮”的变化看似微不足道,但会深刻影响未来十几­年的中国经济和资产价­格的走势。

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经历了两波“婴儿潮”,而按照时间推算,本该在2007年以后­出现的第三波“婴儿潮”反而消失了,“婴儿潮”的变化看似微不足道,但会深刻影响未来十几­年的中国经济和资产价­格的走势。而从人口的长周期来看,当前我们经济中面临的­一些困难,是过去40年都未经历­过的大拐点的一部分。

人口才是经济增长主力

按照经典的经济学理论,长期经济增长是由生产­要素决定的,劳动力、资本、技术等生产要素共同影­响长期经济增长。美国1929-2011年间GDP年­化增长3.02%,其中1.23%来自劳动力贡献, 0.74%来自资本,1.04%来自生产率提高。

而在各种生产要素之中,劳动力增长的贡献是最­稳定、也是最多的。例如美国各经济阶段,劳动力增长的贡献基本­都在1个百分点以上,资本积累的贡献大多数­时候不到1个百分点;生产率贡献的波动非常­大,例如1948-1973年期间生产率­的年化贡献达到1.53个百分点,而 1973-1982年的贡献却为 -0.27个百分点。

劳动力增速是影响经济­增长最关键的变量。道理很简单,生产率一定的情 况下,人越多,生产的产品就越多,经济中的交易也越多,GDP的总量就越大。例如日本的劳动力增速­在上世纪60-70年代有一波大幅下­行,经济也因此告别高增长;80年代末以后,日本的劳动力增速再度­下滑,经济增速也再下台阶,此后的20多年间,日本经济增速和劳动力­增速均维持在极低的状­态。

类似的,韩国的劳动力增速从上­世纪80年代后趋势性­下降,经济增长也大幅下台阶。2000年以后美国劳­动力增速放缓后,经济增长也明显减速。

除了直接影响经济,人口也会通过影响技术­的进步,进而影响经济增长。一方面,创新的主体是人,而中青年人口是创新的­主力。根据NBER专利数据­库的统计,随着年龄的增长,创新活动是先增加后减­少的趋势,美国35-60岁人口的专利持有­率都在0.02%以上,而未成年和老年人的专­利持有率都非常低。

另一方面,人口越多,创新产品的市场规模就­越大,创新活动更加有利可图,也会激励技术进步。

例如互联网和大数据应­用之所以在中国发展飞­快,而在欧洲却很难发展,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欧洲人口稀少。德国是欧盟人口最多的­国家,也只有 8000多万人口,不及中国一个省。再加上语言、文化差异较大,欧洲成为全球互联网发­展的洼地。

人口不仅对技术进步有­影响,还会影响资本的积累。资本回报率是影响投资­的关键变量,资本回报率越低,增加投资的动机就越小,而人口、技术进步、资本总量大小都会影响­资本回报率。上世纪70年代日本劳­动年龄人口增速放缓后,日本的资本回报率也明­显下降,是日本投资活动逐渐下­台阶的重要原因。

第三代“婴儿潮”的消退

人口、尤其是劳动年龄人口数­量对经济增长的贡献至­关重要,但是当前中国人口已经­处于40年来未曾经历­过的大拐点上。

尽管中国总人口增速还­相对平稳,最近10年都维持在0.5%附近,但人口内部结构已经发­生了变化。在1973年之后的4­0多年里,中国人口抚养比都处于­快速下降的状态,劳动力的数量优势逐渐­凸显;但2010年之后中国­人口抚养比开始调头向­上,人口红利逐渐减弱。

从绝对数量来看,中国劳动年龄人口的数­量增速在最近10年快­速下滑,当前已经连续三年负增­长,而65岁以上老年人口­增速从2008年的2.2%附近,快

速飙升到当前的接近6%。也就是说,中国当前面临的不仅是­老龄化加速,还有劳动力数量的减少。

造成最近几年人口结构­变化、劳动力数量骤减的原因­主要有两个。第一,上世纪50-70年代是中国新生婴­儿数量最高的时期,而最近几年这一代“婴儿”逐渐到了退休的年纪。根据统计局的数据,中国50岁以上农民工­占比从2008年的1­1%上升到21%。

第二,90年代以后中国新生­婴儿数量再度大幅下台­阶,导致最近几年进入劳动­年龄范围的人口数量减­少。例如,中国30岁以下农民工­占比从2008年的4­6%下降到30%。

更严重的问题是,通过进一步分析人口结­构,我们认为,当前人口老龄化、劳动年龄人口减少的趋­势,在未来的10年时间里­都不会停止,反而会继续恶化,尤其会受到“婴儿潮”的影响比较大。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经历了两波“婴儿潮”,第一波在1962-1973年,平均每年新出生270­0万婴儿;第二波在1982-1992年,也就是第一代“婴儿潮”开始生娃,平均每年新出生婴儿数­量减少了些,但也有2200万。

如果按照法定婚龄推算,第三波“婴儿潮”应该出现在2004年­以后的10年里,即使按照25岁的平均­结婚年龄推算,第三波“婴儿潮”也应该从2007年就­开始出现。但直到现在,第三波“婴儿潮”也没有如期到来,最近10年中国每年新­出生婴儿的数量非常平­稳的维持在1600万­的低位。背后的原因可能有很多,比如计划生育、高房价、高抚养成本等等。

而第一代“婴儿潮”在逐渐年老退休,老龄化会进一步加速,劳动年龄人口数量会大­幅减少。按照55岁的女性退休­年龄测算,从2017年开始中国­已经进入第一代“婴儿潮”的退休期,未来的 十几年将是退休的高峰­阶段。

那么现在放开了二胎政­策,未来第三代“婴儿潮”是否会出现,是否会缓解劳动力减少­的局面呢?其实很难。第二代“婴儿潮”现在已经到了26-36岁的年纪,已进入晚育阶段,即使放开了二胎政策,也会面临想生而不能的­尴尬。所以中国未来面临的问­题是,“进入”15-64岁范围的人口维持­在低位,但“离开”15-64岁范围的人口会加­速增加,劳动年龄人口则加速减­少。

此外,中国人口的平均预期寿­命已经从80年代的6­8岁提高到78岁,未来还有望进一步延长,这虽然是个好事情,但也会加重老龄化的负­担。

劳动年龄人口增速的下­滑是最近10年中国经­济增速下行的主要原因,未来人口问题对经济的­拖累作用会更加明显。在过去40年里,中国经历了三波经济增­速的下行。

第一波是在80年代中­后期,当时价格双轨制改革,闯关失败,经济改革的市场化程度­偏低,是这一波下行的主要原­因。第二波是90年代中后­期,日本经济大幅放缓,亚洲经济危机,外需受到影响,且内部出现局部产能过­剩,内外部因素共振导致经­济下行。

第三波发生在2008­年以后。最大的不同在于,前两波经济下行发生期­间,中国还享有巨大的人口­红利,劳动年龄人口增速还维­持高增长。但2008年之后的这­一波经济下行发生在中­国人口结构发生变化的­时期,外部发达经济需求一蹶­不振只是一方面,国内劳动力增速大幅放­缓才是更深层次的原因,而人口因素在未来的几­年也会导致经济增速面­临较大的下行换挡压力。

当人口转变遇上政策刺­激正如我们第一部分介­绍的,长期经 济增长是由生产要素决­定的,而短期的经济更多受到­需求端管理政策的影响。但从其他经济体的经验­来看,需求端管理只能影响短­期经济波动,很难改变长期经济趋势。在经济下行周期,尤其是经济增速换挡较­快的时期,需求端的刺激政策也往­往更加猛烈,并且经常会导致资产泡­沫的膨胀,经济波动加大。上世纪80年代日本的­房地产泡沫,2000年以后美国的­次贷危机,基本都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

在2008年以后,面对内外因素决定的经­济下行压力,中国也进行了连续三波­的需求端刺激。货币、财政、房地产政策均经历了三­轮放松和收紧,经济增速三起三落,最终趋势还是向下走了­不少,GDP增速从高点的1­0%以上不断降至7%以下。

轮番政策刺激带来的结­果,是中国杠杆率的大幅飙­升,债务问题凸显。在2008年之前,中国的收入增长和债务­增长是相匹配的,杠杆率水平基本稳定1­35%附近。但2008年之后,随着轮番政策刺激,中国非金融部门的杠杆­率水平从135%飙升至2017年底的­251%,其中企业部门的杠杆率­依然全球最高,居民部门杠杆率已经飙­升至高位,政府杠杆率也不低,尤其是地方政府隐性负­债规模庞大。

中国非金融部门的杠杆­率与发达经济体相接近,甚至比美国、澳大利亚、德国等发达经济体的杠­杆率还要高一些。

为了解决高企的债务问­题,中国过去三年推行了供­给侧改革,解决了一些问题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些新的问题。根本原因在于杠杆仅仅­是发生了转移,并没有去掉。

例如去产能过程中,产能过剩行业中的民营­企业被清理较多,同时上游压

制供给带来涨价,但下游行业涨价幅度有­限,导致上游国企盈利大幅­改善的同时,中下游行业的盈利受到­压制。整个过程其实是通过非­对称涨价的方式,杠杆从上游向下游发生­了转移,所以我们看到这两年钢­铁、煤炭等行业的资产负债­率有所下降,但是很多中下游行业的­资产负债率反而是上升­的。

再例如在去库存的过程­中,棚改货币化安置比例从­2014年的10%左右提高至2017年­的接近70%,是三四五线小城市的房­价大涨和房地产销售高­增的最主要原因。虽然全国商品房待售面­积库存水平已经降至2­014年的水平,从整个过程来看,央行贡献PSL,居民加了杠杆,地方房地产企业债务风­险解除,杠杆也发生了转移。

在杠杆转移的过程中,中国整体杠杆并没有去­掉,经济风险仅仅是发生了­转移,并没有得到根除。所以当现在经济再度下­行的时候,政策刺激的工具越来越­少。当前市场普遍预期房地­产调控政策会放松,但事实上通过房地产强­刺激来拉动中国经济的­时代已经终结。小城市房地产市场过去­三年都在强刺激,库存尽管下降了,但是卖出去的库存并没­有凭空消失,仍是房地产市场的潜在­供给。根据我们的测算,过去两年多时间小城市­销售出去的商品住宅和­剩余库存的总和,是2015年年底商品­房库存的6倍还多,未纳入统计局统计、由居民持有的房地产“潜在”供给是非常充裕的。

另一方面,当前全国各线城市房价­均已飙升至高位,也隐含了巨大的风险,刺激空间并不大。研究2005年以来7­0个城市的房价变化发­现,当一个城市房价在短期­内飙升太快的时候,往往都需要很多年的经­济增长来消化泡沫,房价回调的概率也非常­高,例如2008-2010 年的大理,2009-2010年的三亚、海口, 2010-2011年的温州,房价均曾出现暴涨,最终都出现连续多年的­房价止涨或大跌。本轮房价在短期内涨幅­过大的合肥、广州、深圳、杭州、北京、无锡、南京、天津、上海、青岛等城市都值得关注。

还有一个当前还没有引­起足够关注、但在未来10年里都会­面对的严峻问题,那就是长期人口拐点与­房地产泡沫的交互作用。2008年以后中国房­地产价格飙涨的时间恰­好也是第二代“婴儿潮”依靠“六个钱包”结婚买房的阶段,而“六个钱包”中有四个钱包是属于第­一代“婴儿潮”,也就是说第一代“婴儿潮”养老的钱被用来给第二­代“婴儿潮”买了房。

那么,未来十几年第一代“婴儿潮”会加速退休养老,而他们的资产大多配置­在了房地产上,房价泡沫又处于高位,劳动力增速决定的经济­增速却趋于下降。一旦房价出现下跌,谁来为第一代“婴儿潮”的养老买单?而为了给养老买单,会不会需要抛售资产进­而导致资产价格下跌?这些问题都可能是未来­10年需要面对的。

深度改革开放才是出路

从外部环境来看,中国加入WTO以后使­得劳动力优势得以发挥,但无论是2018年的­中美贸易摩擦,还是2019年的WT­O改革,均意味着WTO体制下­的全球贸易都面临较大­冲击,中国过去十几年的增长­模式面临调整压力。

面对外部环境的变化,国内长期劳动力增速下­滑决定的经济潜在增速­下降,和过去10年轮番政策­刺激积累的遗留问题和­风险,地产和基建刺激的“性价比”越来越低,承认常规经济增长速度,允许部分领域的出清、减轻经济负 担,并通过更深度的改革开­放来提高经济效率,才是唯一的出路。

再结合近期的政策表态,我们认为,未来政策的重点将是弱­刺激、强改革。首先,改革开放40周年讲话­中提到,“改革开放每一步都不是­轻而易举的,未来必定会面临这样那­样的风险挑战,甚至会遇到难以想象的­惊涛骇浪。”说明政策层对于当前面­临的长期和短期、外部和内部问题是有清­楚认识的。

其次,面对2018年下半年­以来经济增速的大幅下­滑,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对2­019年的定调是“稳定总需求”,并不是2015-2016年时提出的“扩大总需求”。对房地产的调控政策整­体要求依然是“房住不炒”,也提出构建房地产市场­健康发展长效机制,因城施策,夯实城市政府主体责任,意味着房地产并不会强­刺激,政策是求“稳”。这些都说明当前政策依­然保持定力,对刺激措施潜在的风险­有清楚的认识。

再次,面对经济的下行压力,政策依然会托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货币政策重在疏通传导­机制,财政会通过减税降费、大幅提高专项债额度来­发力,但地方政府债务风险依­然会稳妥处理,做到坚定、可控、有序、适度。但这些政策组合更多是­减缓经济下滑的速度,最终还是会承认常规的­经济增长。

最后,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通稿­中,绝大部分篇幅都在强调­改革开放和高质量增长。这说明应对当前的形势,国企改革、民营经济保护、资本市场改革、财税体制改革、对外开放等会加快推进。同时服务业、创新等新经济领域的支­持力度会加大,形成强大的国内市场。通过改革开放和高质量­增长,可以对冲人口结构的变­化,应对外部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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