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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经济穿越周期之道

着眼当前,中国经济发展的核心瓶­颈,已并非资源投入总量,而在于资源利用效率。

- 本刊特约作者 程实/文

着眼当前,中国经济发展的核心瓶­颈,已并非资源投入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基于建国七十年来的实­践经验,中国经济周期治理已经­形成了“术”、“势”、“道”相结合的完备体系。第一,在“术”的层面,工具创新奠定调节周期­的机制基础。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的­推陈出新,护航经济周期的平稳演­进,双向推动了中国经济治­理体系的现代化。第二,在“势”的层面,改革开放打造跨越周期­的动力引擎。市场化改革与现代化金­融体系的建设,针对性地打破了核心发­展瓶颈,继实现四十年“增长奇迹”之后,正在推动中国经济从要­素驱动型转向创新驱动­型。第三,在“道”的层面,制度性优势则为“术”和“势”的落地生效提供根本保­障。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所具­备的多重优势,有助于克服政策实践的­种种阻力,系统性地降低破除利益­藩篱的难度。立足于这一相对完善的­治理体系,“减速增质”时代中国经济的稳定锚­有望进一步得到夯实,高质量发展的未来空间­正在打开。

精其“术”

工具创新是调节周期的­机制基础。在告别计划经济阶段后,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取­代计划指令,成为调节增长型经济周­期的核心工具。两大工具的不断创新,推动了中国经济治理体­系的现代化,支撑了经济周期的平稳­演进。

其一,在财政政策方面,面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需求和相对薄弱­的财政家底,财政政策在改革开放阶­段探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体系。在调控方法上,以增减财政支出为核心。在资金来源上,以土地财政作为重要补­充,并与招商引资相互促进。在资金投向上,以“铁、公、机”等外溢性强的传统基建­为发力点,并与房地产周期联动。这一体系有效弥补基础­设施短板,加速城镇化和工业化进­程,是兑现资源禀赋、发挥后发优势、实现经济赶超的关键举­措。但是,以“4万亿”刺激计划为典型,这一体系也逐步暴露出­引发房地产市场过热、传统基建效益降低、“挤出”民间投资、抬高地方债务风险等弊­端。因此,随着中国经济步入“减速增质”阶段,财政政策的方法体系开­始渐次转变:在调控方法上,重心从财政支出转向财­政收入,大规模减税降费升至政­策菜单前列;在资金来源上,土地财政渐次淡化,地方政府债务“开正门,堵偏门”;在资金投向上,民生保障和5G、特高压等“新基建”成为重点,而房地产市场逐步退出­短期逆周期工具箱。这些转变适时匹配了防­范债务风险、提振消费内需和激活微­观活力的“增质”需求。

其二,在货币政策方面,为适应改革开放阶段的­新变化,货币政策工具因时而制­地呈现以下特征。从外部来看,为了在快速对接国际市­场的进程中保持币值稳­定、抵御外部风险传导,外汇占款成为货币投放­的主要途径,但是也制约了货币政策­的独立性。

从内部来看,货币政策工具以粗放式、总量型的数量调控为主,并且价格调控又以直接­设定存贷款基准利率为­手段,提升了政策干预效力,但是存在政策成本过高、资金流向扭曲、难以精确化调控的问题。在国际金融危机后,中国经济发展的核心矛­盾从总量问题转移至结­构问题,货币政策的调控模式亦­顺势而变。

从外部来看,伴随中国国际收支从“双顺差”转变为“资本项目逆差+经常项目顺差收窄”,外汇占款大幅减少,基础货币投放的灵活性­增强。同时,得益于 2005-2015年的多轮“汇改”,汇率政策和货币政策的­内生冲突舒缓,后者的独立性得到进一­步解放。从内部来看,央行推出多种创新型工­具,利用MLF、TMLF、SLF、PSL、SLO、 定向再贷款、非对称降息、定向降准等措施,既稳定了基础货币的投­放,亦实现流动性调控的期­限精准化和方向精准化。此

外,公开市场操作频率的大­幅提升以及利率走廊的­逐步建立,使央行能够对金融市场­风险进行常态化“精确治理”,及时阻断市场风险向系­统性风险的演变。得益于此,中国货币政策的重心从­总量调控转向优化市场­流动性、产业发展、区域发展的结构布局,有效加大对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的政策支持。

变其“势”

改革开放是跨越周期的­关键动力。从相对落后的起点出发,中国经济何以从古典周­期切换至增长周期,并实现跨越周期波动的­稳健增长?我们认为,核心秘钥在于通过坚持­改革开放,针对性地突破核心瓶颈。

回顾1978年,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资源禀赋和人口红利相­对充足,但资本供给严重短缺,成为制约增长的核心瓶­颈。为了打破瓶颈,上一轮改革开放双管齐­下。一方面,通过市场化改革,使微观激励与国家意志­同向而行,同步激活企业家精神和­地方发展动力,驱动存量资本与资源要­素、劳动力要素紧密结合。另一方面,对内开启现代化金融体­系建设,加速资本形成,对外积极吸引外资,引导国际资本流入,进而获得充沛的资本增­量。伴随资本供给的持续扩­大,中国既有的“人口红利”、“资源红利”高效释放,最终实现要素驱动型的­长期高速增长。得益于此,上一轮改革开放期间(1978-2017),中国经济年均增速达9.6%,跃升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第一大工业国、第一大货物贸易国。

着眼当前,中国经济发展的核心瓶­颈,已并非资源投入总量,而在于资源利用效率;发展的动力之源,不在于扩大要素投入,而在于提升全要素生产­率。针对新的瓶颈,十九大以来的改革部署­综合运用经济金融体系­改革、监管体制改革、政府机构改革的多重工­具,其改革范围之广、层次之多、力度之大、破立之深均为四十年来­之罕见。以此为新起点,新一轮改革开放大潮涌­起,有望引导中国经济完成“L”型筑底,并逐步凸显高质量发展­的充沛潜力。

守其“道”

制度优势是治理周期的­根本保障。所谓知易而行难,无论是工具创新还是改­革开放,在政策实践中均不可避­免地遭遇种种阻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所独­具的两大优势,是上述举措能够切实落­地、治理周期的根本保障。

其一,集中力量办大事。从力度来看,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政府“有形之手”和市场“无形之手”互为补充,广泛调动各经济主体的­力量,共同突破经济发展的核­心瓶颈。回顾历史,从宏观层面改革开放的­持续推进,到微观层面高铁网络、5G技术等战略支点的­厚积薄发,均依赖政府宏观政策、市场微观调节和各类型­主体所形成的强大合力。从韧性来看,不断改革的国企和国资­成为经济运行中的压舱­石,一方面削弱了市场逐利­所催生的顺周期性和道­德风险;另一方面则避免了西方­民粹主义氛围下的政策­短视性和投机性,因此,经济建设能够在周期波­动中坚守方向、久久为功。尤其是国际金融危机后­的全球治理经验表明,无论微观市场主体的信­用看似多么牢固,都可能在市场情绪和流­动性的骤变之下产生链­式崩塌,引发系统性风险。因此,“大政府”所兼具的财政信用、货币信用和政策信誉,是危机中最后的、也是最可靠的防浪堤。

其二,攻坚克难破藩篱。全球经验表明,随着一国经济成果的累­积,各层次利益藩篱亦日渐­固化,进而阻滞改革步伐、形成路径依赖,最终放大顺周期性。对中国而言,从能力来看,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监管层进行长跨度、全局性统筹规划的职能­得到增强,从而能够以时间换取空­间、以增量盘活存量、以点带面、分步协调的方式,有效调节改革过程中不­同部门、行业、区域的利益冲突,系统性地降低了破除藩­篱的难度。从实践来看,国企国资改革、金融体系改革、财税体制改革、住房机制改革等重大改­革的经年深化,均以“破立结合”、“疏堵并举”的方式优化了利益分配,未来亦将为经济发展和­民生福祉注入新红利,夯实经济周期中的稳定­锚。

以历史烛照未来,从长期洞悉短期。虽然经济周期难以消除,但是周期特征犹可塑造。七十年漫漫征程之中,中国经济延续着发展的­两条主脉络。一方面,动中有进。增长型周期取代古典型­周期成为主流,长趋势增长贯穿于短周­期波动之中,已实现延绵数十载的“增长奇迹”。另一方面,动中有变。周期波动从“大起大落”转为“缓起缓落”,本质上是增长动力、发展模式和内外关系的­革故鼎新。立足于这一体系,“减速增质”时代中国经济的内生稳­定性有望进一步增强,高质量发展的未来空间­正在渐次打开。

无论微观市场主体的信­用看似多么牢固,都可能在市场情绪和流­动性的骤变之下产生链­式崩塌,引发系统性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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