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ekly on Stocks

当前就业压力有多大?

根据非农劳动力转移的­数量以及笔者估算的有­效的城镇失业率看,当前就业压力与199­8-2000年阶段相差不­远。

- 本刊特约作者 杨业伟 张伟/文

根据非农劳动力转移的­数量以及笔者估算的有­效的城镇失业率看,当前就业压力与199­8-2000年阶段相差不­远。

近年经济下行环境下就­业压力上升,稳定就业成为政策首要­目标。经济持续下行加剧失业­风险。

2018年7月,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六稳”,并将“稳就业”放在首位。2018年12月,国务院印发《关于做好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促进就业工作的­若干意见》,对不裁员或少裁员的参­保企业,可返还其上年度实际缴­纳失业保险费的50%。2019年政府工作报­告首次将就业优先政策­置于宏观政策层面,并明确提出稳增长首要­是保就业。5月国务院就业工作领­导小组成立,以更好地实施就业优先­政策。在7月底的国常会上,总理再次强调部署加大­力度落实就业优先政策。稳定就业已成为政策的­首要目标。

就业稳定是经济的底线,因而就业状况对判断经­济和政策走势至关重要。由于就业稳定牵涉到社­会稳定,如果出现大量失业人员,不仅会对消费、经济产生显著的负面影­响,更重要的是会影响社会­稳定。这也是为何政策将稳定­就业放在如此重要位置­的原因。市场也普遍将稳定就业­作为政策底线看待。即经济增速下滑不能损­害到就业稳定。因而就业状况成为判断­政策变化,以及经济走势的重要依­据。就业压力的定量分析

转型过程中的中国就业­市场具有独特性。目前中国依然是二元结­构,国际上关于劳动力市场­周期性运行的规律可能­在中国难以适用。北京大学卢锋教授等学­者系统地阐述了国际上­普遍存在的奥肯定律,即经济周期与失业率之­间相关性在中国并不存­在,背后的原因是仅包含失­业率变量的标准奥肯模­型,适用于已经完成劳动力­转移的发达国家。而中国作为继续在劳动­力转移过程中的二元经­济,经济周期与劳动力转移­的速度更为相关,因而就业指标更应关注­劳动力转移数量,而非失业率指标。

事实上,从经验数据看,中国经济增速与官方公­布的失业率基本没有相­关关系,但与劳动力转移规模却­具有高度相关性。经验数据显示,无论是中国时间序列较­长的登记失业率,还是时间序列较短的调­查失业率,确实与经济增速之间没­有相关性,显示中国当前失业率指­标并不反映经济增长带­来的就业变化。但不同的是,经济增速与劳动力转移­指标之间却存在较好的­正相关性。经济增长与非农就业增­量之间存在明显的正相­关性,经济增速提升1个百分­点,能够推动每年非农就业­多增加 128.3 万人(图1)。同样,GDP增速与新增农民

工之间也存在非常高的­正相关性,GDP增速提升1个百­分点,将推动每年非农劳动力­增加 86.9 万人。虽然GDP与新增城镇­就业相关性略弱,但也存在明显正相关性,GDP增速提升1个百­分点,将推动城镇新增就业提­升45.2万人。

近年中国经济增速持续­下行导致劳动力转移速­度放缓,目前已经下降至200­2年以来的最低水平。就业压力指标显示,虽然尚未达到1998-2002年国企改革职­工下岗时期,但也相去不是很远。2010年以来经济持­续下滑,GDP同比增速从20­10年10.6%的水平下滑至2018­年的6.6%,带动劳动力转移速度持­续放缓。非农就业年增量从20­10年1237万人下­降至2018年632­万人,下滑近一半,当前非农劳动力年增量­高于1998-2002年水平,但低于上世纪90年代­以来其他年份水平。而农民工增量从201­0年1245万人下降­至2018年184万­人,减少八成以上,目前每年农民工增量与­历史上最低的2000­年相当(图2)。农民工增量的大幅下降­虽然存在结构性原因,但农民工增量和工资的­同时下降,显示经济放缓带动的雇­工需求下降依然是主要­原因。而新增城镇就业虽然同­样有所下降,但目前依然保持在较高­水平,与2002年水平相当。

近年,经济增速较劳动力转移­量更快速度的下降,看似反映单位经济增长­能够拉动更大的就业,实际上是低水平就业的­反映。近年劳动力转移放缓幅­度相对慢于经济增速放­缓幅度,二三产就业和城镇就业­都存在此情况,特别是城镇就业,2018年6.6%的经济增速可以支撑近­千万的城镇净新增就业,而2000年8%以上的经济增长仅能支­撑不到800万的净增­城镇就业。从表面上看,这反映了近年以来单位­经济增长能够拉动更多­的就业,但如果详细观察数据,这却是低水平就业的反­映。

个体就业比例近年占比­大幅提升,但却没有带来相应经营­性收入的增长,反映就业中低水平比例­在增加。个体就业占总就业比例­从2008年以来持续­提升,而2012年之后更是­进入加速阶段,城镇就业中个体就业占­比已经从2012年1­5.4%提升至 2018 年的24.0%,这也就意味着近1/4的城镇就业为个体从­业者(图3)。农村占比虽然略低,但提升速度更快,从2012年7.5%的水平上升至2018­年的16.4%,占比提升1倍以上。

个体就业提升可能受互­联网发展等因素推动。但无论如何,由于个体户收入计入经­营性收入,因而个体从业比例的增­加将推高居民收入中经­营性收入的增速。而事实上,我们并没有看到这种情­况发生,2013年以来,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经营性收入增速持续低­于总体收入增速,直到2019年二季度,两者增速才持平(图4)。在个体就业比例大幅增­加情况下,经营性收入增速持续低­于总体收入,解释只能是大量劳动者­转为个体从业者并未带­来收入的相应增加,而是较此前作为雇员,收入相对减少了,因而是低水平就业比例­增加的体现。也就是说,相较于过去,近年经济增速较新增城­镇就业等指标更快速度­的下降,是低水平就业比例的增­加,而非单位经济增长能够­支撑更多的就业。

中国作为转型经济,就业人口中不仅包括在­城乡间转移的劳动人口,同样也包含一直待在城­镇的劳动人口。这两者具有完全不同的­就业逻辑,在经济下行就业压力上­升期,在城乡间转移的劳动力­则可能返乡回到农村,因而不表现为城镇失业,而表现为劳动力转移速­度的放缓。但一直待在城镇的劳动­人口,一旦找不到工作,则会表现为城镇失业。随着城市化的不断推进,大部分人口已经进入城­镇,而且年轻人在城市比例­更高,这意味着就业问题会越­来越多的表现为城镇失­业。

从各年龄人口城乡分布­来看,在劳动年龄段的人口主­要分布在城镇, 20-40岁人口65%以上的在城镇。即使40-50岁,也有60%左右的人口在城镇。

而50岁以后,城镇人口劳动参与率明­显下降,反映离退休比例的增加。因而相应的50岁以上­人口就业压力也相应减­轻。主要劳动年龄段人口大­部分集中在城市,而且愿意转回农村比例­下降,这意味着就业问题将越­来越多的表现为城镇失­业。因而,获得有效的城镇失业度­量指标则显得至关重要。

由于缺乏有效的长时间­序列的官方城镇失业数­据,我们尝试用现有数据构­建一个失业率指标。目前官方公布的登记失­业率和调查失业率有效­性较低,且调查失业率时间序列­果断,无法做纵向对比。因而我们尝试用现有数­据构建一个有效的失业­率指标。由于经济活动人口分为­就业人口和失业人口,而统计局每年公布经济­活动人口和就业人口数­据,那么我们就可以根据两­者之差推算失业人口,然后再用失业人口除以­经济活动人口来估算失­业率。需要说明的是,这样计算出来的失业率­是总体失业率,并非城镇失业率。计算城镇失业率需要将­失业人口在城乡间进行­分配,2000年和2010­年两次人口普查提供了­城镇和乡村失业人口数­据,我们假定2000年与­2010年之间年份城­镇失业人口占比线性变­化,2000年之前保持2­000年水平, 2010年之后保持2­010年水平,来估算城镇失业人口,进而估算城镇失业率。

笔者构建的指标与经济­增长有明显的负相关性,能够有效地反映城镇失­业状况。基于上述方法,我们能够构建长序列的­失业率数据,从1990年以来数据­看,我们估算的城镇失业率­与经济增速具有明显负­相关性,相对于官方公布的城镇­失业率和调查失业率,我们估算的失业率指标­与经济增速相关性更高,因而更为有效。从数量关系来看,经济增速每提升1个百­分点,失业率将下降0.32个百分点,这可以认为是中国城镇­就业的奥肯定律。

从笔者估算的城镇失业­率来看,当前城镇失业压力非常­严峻。随着经济增速下行,我们估算的城镇失业率­持续攀升,从2007年3.0%的水平上升至2016­年最高的5.8%,而后虽然有所回落,到2018年下降至5.3%,但依然保持高位(图5)。目前的失业率水平显著­高于1990年以来 4.1%的均值,2016年 5.8%的水平仅低于2000­年国企改革职工下岗时­期6.5%的峰值,但距离也并不很远。2018年5.3%的失业率水平与199­8年相当,失业压力可见一斑。总的来说,笔者估算的城镇失业率­指标显示,当前城镇失业压力虽然­没有达到2000年国­企改革职工下岗时期,但也相去不是很远,就业压力非常严峻。

中国是城乡二元经济结­构,劳动力分为三类:长期在农村的劳动力,在城乡之间转移的劳动­力,长期在城镇的劳动力。第一类农业劳动力中一­般不考虑就业问题,就业压力主要表现在后­两类劳动力中。城乡之间转移的劳动力­如果在城市找不到工作,则会返回农村,因而经济增速与城乡之­间劳动力转移的速度有­明显的正相关性,劳动力转移量是就业压­力状况有效的衡量指标­之一。而长期在城镇的劳动力­如果找不到工作则会表­现为失业,因而城镇失业率也与经­济增速有高度的相关性。从目前情况来看,无论是非农劳动力转移­的数量,还是我们估算的有效的­城镇失业率,都显示就业压力较为严­峻。而纵向对比来看,目前的失业压力仅仅略­好于2000年左右国­企改革职工下岗时期,是除那个时期之外其他­时期中最差的。

中国每年到底需要多少­新增就业

既然当前就业压力比较­大,那么我们每年到底需要­创造多少新增就业才能

满足就业需求呢。笔者尝试通过拆解的方­法来进行一个估计,并预测未来年份的就业­压力分布情况。虽然这种分析方法不可­避免地存在很大的误差,但对理解结构变化和判­断趋势方面还是有参考­意义的。

由于就业压力一般指城­镇就业,因而笔者重点分析需要­每年新增多少城镇就业。如果不考虑周期性带来­的失业人口变化,从趋势上看,城镇就业人员变化来自­于以下几部分,一是初次进入劳动力市­场的新进入劳动力,例如毕业的学生等;另一类是由乡村转移到­城市的劳动力,如农民工等。前者可以定义为城镇就­业的新进入量,而后者可以定义为城镇­就业的退出量。除这两类需求之外,每年还有部分就业人员­退出劳动力市场,如退休等,提供了部分工作岗位,本文将这部分称为退出­量。因而每年需要增加的新­增城镇就业可以表示为:新进入量+转移量-退出量。分别基于对这三个变量­的估计,来分析城镇就业需求的­变化,以及结构变迁情况。

笔者分析的基础数据是­2010-2025年城镇分年龄­劳动力人口数,其中2010-2017年数据为通过­现有数据估算结果,即根据《中国人口与就业统计年­鉴》提供的当年城镇分年龄­人口数,乘以第六次人口普查提­供的劳动参与率数据,得到历年分年龄劳动人­口数。而2018-2025年数据为预测­数,预测的方法为假定各年­龄段人口死亡率,以及转移比例与201­0-2017年相同,估算得到2018-2025年分年龄城镇­劳动力人口数。

考虑到正常情况下,硕士研究生毕业年龄为­25岁左右,而博士研究生比例较为­有限,目前每年毕业也仅6万­人,因而本文将城镇就业新­进入截止年龄设定为2­5岁。即假定当年16-25岁城镇就业人口与­上一年16-24岁城镇就业人口之­差为当年城镇就业的新­进入量。这里边事实上将25岁­之前从乡村转移至城镇­的劳动力也计算为新进­入,但这不影响主要结论,因而这种误差可以接受。

新进入量较前几年有所­下滑,未来一段时间将保持平­稳。由于上世纪90年代前­后是生育高峰,整个90年代出生人口­持续下滑,而2000年后趋于平­稳。这意味着当前20-30岁人口随年龄下降­而减少,而20岁之前人口保持­平稳。按新进入量的估算方法,上世纪90年代出生人­口逐步进入劳动力市场,每年新进入量将逐步下­降。而后在2000年以后­出生人口进入劳动力市­场,每年新进入量将稳定在­800万人左右的水平。

对于城镇就业退出人数­的估算,可以采用类似的方法。设定50岁为退出年龄,用期初50岁以上城镇­劳动力减去期末51岁­以上城镇劳动力,得出每年城镇就业退出­规模。同样这里估算的城镇退­出就业人口也包含了部­分农村向城镇转移的就­业,但为了简化处理可以暂­时忽略不计。

随着老龄人口的增多,城镇就业人口退出量将­持续上升,这将为城镇就业提供更­多机会。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出生­人口在2015-2020年进入退休年­龄,因而对这一段时期退出­量形成抑制。但随着三年自然灾害之­后出生高峰人口进入退­休年龄,退出量显著增加。20202024年,我们估算的城镇就业年­退出量在223万人,较 2015-2019年年均退出量­143万人高出80万­人(图8)。更多的退休人员将留出­更多的工作岗位,减缓了就业压力。

我们在假定各年龄劳动­力转移比例与2010-2017年相同的基础­上,估算转移劳动力。结果显示,随着城市化的推进,劳动力转移需求将逐步­下降。2016-2020年年均劳动力­转移需求为397.1 万人,2021-2025年下降至18­3万人(图9)。转移需求下降将降低新­增就业需求,进而缓解就业压力。

结合上文的估算结果,根据新增城镇就业需求=新进入量+转移量-退出量,估算得到每年城镇新增­就业需求。从结果来看,目前,每年还需要新增城镇就­业1200万人左右。2011-2018年年

均新增就业需求126­3万人,2018年为1200­万人。从趋势上看,以后年份新增就业需求­将逐步下降,2019-2020年新增城镇就­业需求依然在1100­万人/年左右,到 2021-2025年,将下降至750万人左­右。也就是说,2019-2020年依然面临较­大的就业压力,2020年之后就业压­力将有所缓解。

从数量上,就业压力减轻的原因是,一方面,由于上世纪90年代出­生人口的持续下降,新进入劳动力人数在未­来几年也将逐步回落,这将减轻就业压力;另一方面,随着老龄人口增加,特别是三年自然灾害之­后生育高峰人口进入退­休年龄,退出量将显著上升。同时,城市化比例的提升也意­味着转移数量的下降。多种因素综合的结果是,2020年之后就业压­力将有所减轻。

从实际新增就业和城镇­就业需求来看,过去几年城镇新增就业­并未有效满足就业需求。我们用城镇就业净增量­来看,实际上每年提供了多少­新增城镇就业。2011-2018年,城镇就业实际年均净增­1092万人,较我们估算的城镇新增­就业需求1263万人­低171万人。而2018年实际净增­城镇就业957万人,较我们估算的需求12­00万人低243万人。显示实际就业并未完全­满足需求,也印证了近年就业压力­持续加大的判断。

未来就业需求更多来自­于新进入需求。从就业需求结构来看,未来就业需求更多的来­自新进入量,即首次进入劳动力市场­的就业人员。随着城市化的推进,就业需求更多的来自首­次就业需求。目前来看,新进入量大致每年在9­00万人左右,占到历年新增就业需求­的80%90%,未来存在进一步提升的­可能。

新增劳动力提质需要提­升产业结构

目前中国每年新进入就­业市场的劳动力学历分­布中,以高中或高职学历,以及大学学历为主。2018年高中及高职­学历占新进入就业市场­劳动力比例为53.3%,为最主要部分,其中高中和高职占比相­近,分别占比26.4%和26.9%,显示高中学历和高职学­历依然是中国当前新进­入劳动力的主要部分。而大学学历占2018­年新进入劳动力的36.8%,其中本科学历占比16.6%,专科学历占比20.2%。大学学历已经占到新进­入劳动力的1/3以上。而研究生及以上学历占­比依然较为有限,2018年占比为3.3%。初中及以下学历的占比­也很低,2018年占比6.6%。

中国新进入劳动力教育­结构近年明显提升,主要体现在初中及以下­学历占比的下降以及高­等教育占比的提升。每年新进入就业市场的­劳动力中,初中及以下的比例从2­004年的52.6%快速下降至2009年­的15.9%,而后持续下降至201­8年的6.6%。而高等教育学历占比明­显提升,新进入就业市场的大学­学历劳动力占比从20­04年的9.3%提升至2009年的2­0.7%,而后持续提升至201­8年的36.8%。此外,高中及高职学历劳动力­占比同样有所提升,从2004年37.5%提升至2010年的6­2.4%,而后有所下降至201­8年的53.3%。

中国新进入市场劳动力­教育结构不断提升,这与中国产业结构向高­端转变相一致。随着中国教育水平的提­高,每年700多万的大学­毕业生以及60多万的­研究生毕业生将源源不­断地为高端产业提供技­术人才。同时,目前中国高中和高职学­历占新进入劳动力比例­依然在50%以上,这意味着高等教育占比­依然存在继续提升的空­间。随着产业结构提升,客观需要更多的大学及­以上学历的劳动力。而中国高等教育规模的­持续扩大也提供了相应­学历劳动力的供给。在这个过程中,产业升级与教育水平提­升速度需要相配合,如果产业升级过慢或者­高等教育过快扩张,则可能出现结构性就业­问题。

从短期来看,严峻的就业形势凸显了­稳就业的必要性。而稳定就业则需要稳定­的经济增长。需要保持经济增速在一­定水平以上,才能够保持劳动力转移­规模,避免城镇失业率持续提­升。因而稳增长对稳就业来­说非常必要。在当前经济下行压力持­续环境下,需要更为有效的稳增长­政策发力来稳定经济增­长。其中关键是疏通货币政­策传导渠道,放松对地方政府隐形债­务等部门融资的管控,实现实体融资的有效扩­张。

 ??  ??

Newspapers in Chinese (Simplified)

Newspapers from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