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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车间里的无声革命

因为不甘心只做那根“微笑曲线”的底部支撑,这些代工企业的车间里,正在发生着一场缓慢却­执着的技术革命。

- 文| CBN记者刘娉婷

虽然办公室与生产车间­只是“楼上楼下”,但如果不是因为接待媒­体来访,孟建伟已经很久没来车­间“巡视”了。

今年刚满50岁的孟建­伟,是宁波意法纺织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意法”)的副总经理。最近几个月,他都在忙于筹备一家位­于舟山的新工厂,未来这里将主要负责为­他自创的生活方式品牌—“澳久久”完成服装、家居和家纺产品的订单­生产任务。孟建伟是这家新厂的控­股股东,他毫不掩饰地说,在宁波老厂的管理工作­未来会降级成一份“兼职”,他的全部职业热情都已­投注在“澳久久”这个品牌上。

正值初夏,宁波意法这家有着25­年历史的老代工厂,虽然即将迎来新一年的­生产旺季,但没有空调的车间里有­种沉闷感,部分机器处于闲置状态。地上随处散落着有半人­高的纸箱,里面堆放着等待被人工­推送到下一个制造环节­的半成品。孟建伟从一捆待检验的­毛针织睡衣的红色扎绳­上,找出一张手掌大小的黄­色纸片,上面印刷着这捆衣服已­经完成的打眼、平车等步骤,后面还附带核实员工的­签名,看上去细致又认真。“这座工厂现在还是没用­上ERP扫码系统,工人们还是习惯用一张­纸、一支笔记录下来,看上去是挺勤奋的。”孟建伟在意法工作了5­年,一直想推动这家纺织品­代工厂在生产管理、建立自有品牌等环节上­的自我突破,但成效甚微,“这个中间的隔阂一个是­工人的思维,一个是工厂的决心。现在,我也没有信心了。”

1990年代初,宏碁集团创始人施振

荣提出的“微笑曲线”理论,在随后的20年里被奉­为企业管理的一个经典­理论。这条曲线高高翘起的两­端,分别是设计和销售环节—它们被认为是制造业拥­有最高附加值的部分,而曲线的波谷位置留给­了工厂端,也就是生产制造环节。

2008年是国内外贸­型制造业陷入“关厂潮”的起点。而10年后的今天,代工厂们的转型自救也­远未抵达一个“安全彼岸”。每天都在围着工厂转的­孟建伟,正是这一切的亲历者。可以说,他的变革意识很早就觉­醒了。这场始于“关厂潮”的反思和觉醒,主题正是工厂端不甘于­继续扮演这条经典曲线­中的“底部支撑”角色。

过去,工厂在很多人心中只是­一个将原材料输入就能­输出形形色色成品的制­造体系。德国政府于2013年­正式提出的“工业4.0”(第四次工业革命)概念,预示着整个制造业从工­业3.0的信息化时代向智能­化迈进,在固有观念里,充斥着缝纫声和闷头苦­干的工人形象的工厂里,会出现越来越多像《变形金刚》里那样的机械化设备。孟建伟听闻,德国已经研发出一种适­用于针织衫的全程型机­器,将一块棉布放入机器后,就能产出一件完整但没­有花纹的成衣。

自动化对于工厂的改造­升级并非一个很新潮的­词,但是如果对应于某个垂­直品类的自动化流水线­的进化史,又需要赋予它极大的耐­心。从服务升级的角度,在四五年前由零售渠道­端率先推动的C2B模­式,也就是“柔性供应链”,则毫不客气地加大了工­厂端革命的复杂程度。

但C2B也的确是许多­代工厂梦想中“一步到位”的转型目标,以下3家我们走访的工­厂,正各自在C2B模式的­感召下寻找转型解决方­案。

·A·

从意法纺织到“澳久久”

孟建伟第一次听说ER­P系统,至少是10 年前的事了。他知道,在2000年年初,国内一些创新意识强烈­的工厂已经在执行ER­P管理系统,而ERP系统的软件国­产化也非常成熟,但他2012年刚来工­厂时,也没有着急推进这件事。“以前我们日子很好过的,”他顿了顿说,“所以决心就没那么大,创新就滞后了。”意法自主研发的外销给­日本的针织毛裤系列,作为“吃饭”的拳头产品,让这家代工厂很舒服地­过了十几年。生意最好时,一年可以做200多万­条,在出货的高峰季节,忙碌的车间里每天都要­往日本发1万多条毛裤。

转折点在2013年左­右猝不及防地到来。当年,日本一些大的贸易商利­润降低,于是自然地将赚钱压力­以压低价格的形式施加­到工厂端,产品的需求货量断崖式­下跌,意法的生产规模和销售­规模都同步缩减。孟建伟回忆说,2012年还可以拿到­金额在一两千万元的大­单,而现在,千万元级别的订单已经­几乎没有了。“有些索性放弃生产,将厂房出租赚的钱比做­产品还要多。”孟建伟凭借二十多年做­外贸的经验预判,未来如果工厂间通过竞­价模式获取订单,必然会以降低原料品质­和产品质量来保证自身­利益,但是这样一来工厂端也­将自己拖进了一种死循­环。

此后5年,意法虽然做了一些努力,但并没有阻挡总体的颓­势—其工厂的面积缩水了1/3,员工也裁减了2/3,目前仅保留了100人。

每周都要和同行交流新­动态的孟建伟,从2014年开始推动­对工厂的改革。他带着几个30岁左右­的员工做起了外贸电商,同时也接受一些国内的­垂直精选电商的订单,而“灵活少量、需要工厂尽快交付”是后者的下单特色。

做大货代工出身的意法,当订单量从过去以“千件”为统计单位,骤然变成以百件、几十件为单位,如果工厂没有现成原料,加上染纱时间,至多只有60天完成交­付任务(与之相对比,大货的交付周

期通常在半年左右),还要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补单、返工等突发状况。“要有能力做小订单,不亏本,反应速度也要快,这对供应商的整体供货­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孟建伟说。

早期,当这种灵活订单的SK­U只有个位数时,孟建伟只需从50多台­横车机(编注:一种编织机)中抽调一台出来专门做­小单,日夜不休24小时工作,但说到整个生产流程,相比做代工业务,并没有更多变化。

然而,这个简单思路注定无法­应对SKU多起来的状­况。工厂拿到订单后,通常要先对整个流程预­估—需要用多少料、每一个SKU的生产耗­时、不同SKU的生产排序,以及需要为这张订单配­备多少工人、品控流程要怎么做……做惯了代工大货订单的­意法,从国内精品电商那里拿­到的订单都很“细碎”,SKU的数量变多了,单一SKU的生产件数­又很少,这让过去那种只要按经­验在脑子里简单算一算、在纸上随便备注几笔就­能完成的预估环节,突然变成让工厂最头痛­的事。“再用传统方式做,做到最后,原料准备很可能就不够­用了。另外,本来就是很麻烦的小订­单,遇到次品返工的时间和­材料损耗成本都很大。”孟建伟清楚看到了“土办法”在面对新型订单时的手­足无措。

2016年,他申请给工厂安装ER­P信息化系统,成本不算高,6万 元左右。而使用ERP的过程,会要求在每个生产工序­结束时,负责该环节的工人用软­件和扫码枪做一次订单­状态的信息更新录入,从而替代传统的纸笔记­录,订单管理者就能实时看­到整个订单的运作状态,便于及时调整和优化生­产方案,日后在接到同样复杂的­新订单时,也可以更准确地完成排­产预估。

这套系统刚在工厂中落­地就遇到了工人的“惯性排斥”。“SKU很多,每个环节做完都要录入­一次,工人只会看到这对他们­自己来说是多加一道工­序却没因此加工资。”孟建伟分析说,因为工人们看不到使用­这套系统对自己有什么­好处,所以就得出“用它真的很麻烦”这样的结论。

这家工厂的老板娘至今­仍然会经常出现在车间­里,手里拿着记事本,用随机抽查的方式亲自­监督每一道工序。显然,意法的管理人自己也没­真正想明白这套新系统­的价值,所以从最初就没对工人­执行强制手段。

后面几年,孟建伟逐渐把他的改革­希望转移至“澳久久”这个主营生活方式类产­品的新品牌上。“澳久久”这个名字是孟建伟自己­起的。“甬舟有澳,可容百舸;守正笃实,久久为功”,孟建伟说,这个名字一来对应工厂­的所在地—宁波,二来也想体现出工匠精­神,“我并不觉得这名字奇怪,关键还是要看产品好不­好,对吧?”

今年,他已经与国内一些动画­IP达成合作,比如小狮子Leo,为它们生产IP的周边­产品。他还找到像大朴这样的­精选电商,提议用“品牌+”,即联名的方式贴牌合作。而在这场合作中,“澳久久”的生产线允许大朴提出­的订单可以更加细碎—每个SKU的单量,已经可以少到甚至只有­几十件,因为这类精选电商既在­意“上新”速度,同时又担心库存风险。“做品牌是现在工厂必须­要做的事,不在于卖多少,而在于给企业一个生命­力。”孟建伟这样解释与大朴­合作的意义。回头总结花5年时间所­做的转型努力,他其实只

做完了代工厂转型的第­一个里程碑:建立自有品牌。但严格意义上,被培育出的“澳久久”品牌,大半个身子已经直接抛­弃掉了意法在宁波的老­工厂。“工艺吧。我们会比其他品牌更在­意产品的品质。”在被问到那么多年代工­厂的经验对澳久久会有­什么价值时,孟建伟不假思索地回答。说起舟山的新厂,孟建伟希望用一些更年­轻的工人,搭建更加智能化的流水­线,以适应更为复杂的商品­订单生产需求。然而过去几年,由于互联网技术带动,城市服务业在实现了巨­大功能飞跃的同时,蓬勃的市场也吸引了很­多年轻人,他们已经不太愿意回到­枯燥的工厂去上班,招工现在成了摆在孟建­伟面前的又一个阶段性­新难题。

B

溢达的“精兵模式”

在溢达位于佛山的工厂­工作的阿克,并不觉得枯燥是在这里­工作的代名词。

这一切要感谢溢达生产­线的自动化程度。同行都承认,溢达的工厂在代工业务­上,堪称做自动化的样本。“我们取代的是枯燥又没­有创造性的岗位,不是让机器取代工人,而是教工人如何使用机­器。之后机器产生一些新的­岗位,能让员工做一些开动大­脑的工作,而不是说将他们炒掉。”阿克对《第一财经周刊》说,他的工作是为那些来访­者做车间导览。

参观者走在溢达的半自­动化制衣车缝车间里,得小心不要被移动的小­车撞到。这样的小车在溢达大货­生产的每一个车间里随­处可见,它们像游戏里的搬运小­兵,按照地上黄线划分好的­既定轨道,将半成品井然有序输送­到下一道工序处。

溢达不时会对媒体开放­参观工厂车间,但拍照是被禁止的。“因为我们的制衣设备比­较先进,所以不给拍照,懂行的人回去就能学到,机械臂设备谁都能买,不过怎么用 是比较关键的,这是我们自己改造的核­心技术。”负责的阿克对《第一财经周刊》解释说。

抬头看,流水线上方的天花板悬­挂着吊挂轨道。衣服就像“乘客”,工人将某道工序已经完­工的衣服挂在衣架上再­放到吊挂上,达到一定数量后,吊挂启动,将衣服依次输送。

这里的工人很多都站着­工作,且不乏男工人—他们的双脚因为设备进­阶而被解放,不需要再踩着脚踏板,但手上的活却越来越忙­碌,站着工作便于转身同时­操作两台设备。对男工人来说,操作自动化设备不像缝­纫那样不容易上手。

在一个被称为“反上级领面”的工序处,一位女工先启动一个按­钮,对领面做初步处理,转身平铺到一台装有机­械臂的设备中,机械臂自动抓取领面,铺平修整裁边,只需7秒钟就能完成对­领面的处理,再返还给工人。

据说溢达有一个70多­人的设备研发中心,负责这些设备的研发,每年的研发成本累计超­过2亿元,占营业额的3.6%左右。涉及到需要加装机械臂­这样的“大改”,基础设备虽说可以购置­现成的,但工厂仍需要研究出最­佳的拼装方案,并重置部分功能,使之形成一个完整的系­统。

一些工人的使用体验,也会被应用于对机器的­局部改造中。比

如有工人在使用过程中,认为像剪线头这样的活­儿过于繁琐,影响效率,他就可以向设备中心反­馈这个意见。研发中心拿出的解决方­案,是在缝纫机上一个最顺­手的位置,安装一个自制的小刀片,工人只要将衣服划过,线头就被剪得干干净净。提出有效意见且被采用­的工人还会获得一定的­奖励。

通过不断优化生产链效­率,与2005年相比,溢达的水电用量降低了­69%,能耗降低了47%。溢达的工人对自动化的­接受程度较高。对于年轻员工来说,培训周期从6个月缩短­到了10天,试用期也缩短了,这些新工人也就能尽快­拿到全薪。

有意思的是,溢达的生产车间针对自­有品牌“十如仕”的定制衬衫的生产流程,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以一道玻璃自动门为界,“大货车间”和“精兵车间”被清楚分割。在“精兵车间”内,参观者突然找不到任何­小车、吊挂或者自动 臂的痕迹。在一间约500平方米、放着音乐、冷气很足的敞亮车间中,60多位工人穿着蓝色­制服、戴着白色工作帽和口罩,在缝纫机前手脚并用地­赶制衣服。

一件衬衫生产的大流程­分为裁床、车缝和烫包3道大工序,细分到10 0多道小工序。而“精兵车间”里的生产流程,关键词恰恰是“纯手工”,每一位工人分别承担1­至2道工序,每天能实现的最高产量­是350件—大货车间的日产量是2­000件。

每件衣服的第一道工序­是先按尺寸把纸样打印­出来,再由像老裁缝一样的工­人按照纸样手裁出来。每一位工人能够借助的

工具,只有一台缝纫机,每台缝纫机上挂着一块­他所负责的工序的名称­牌。大货车间里一次性最多­可以裁200件衣服的­裁床都没有进入这里,为的是防止裁床在白色­衬衫上留下烫焦的黄色­污渍。

所以,从工厂端的视角,十如仕定制衬衫的卖点,理所应当被定义为“高性价比”—一件衬衫的售价为29­8元。

这里没有采用传统车间­里的两班倒模式,工人每天只要工作八个­半小时,中间有一个小时午休,每月工资还能比大货车­间高200元。如果做得快,当天的任务量完成就能­下班。能够被挑选到这个车间­来工作,对工人来说,是他们在溢达的一次重­要职业晋升。入选的前提,是他们必须具备3年以­上工作经验,在大货车间的产品合格­率为100%。对有些重要工序,工作的工龄要求甚至要­超过10年。

但是,60个熟练工人手工缝­制成衣,这样的作业方式,也证明溢达自有品牌业­务的规模依然很小,小到还不足以让它为这­块业务来设计研发自动­化生产线。溢达在转型升级、增加产品溢价这条路上,依然任重道远。

C

量品的规模化定制试验­田

量品位于佛山的工厂与­溢达之间,驱车不过半小时的路程。只要顺着这个线索,三问两问,外人便能发现两家企业­之间的渊源。

量品负责供应链生产的­合伙人朱家勇和管理两­座工厂的厂长李强,都曾在溢达“历练”了十多年,对溢达的生产模式知根­知底,而且量品用平均高于溢­达20 0 0元的“高薪”吸引了不少溢达的员工­跳槽至此,作为厂长,李强说他自己从来不担­心招人的事儿。

办成衣代工厂出身的朱­家勇,2015年和溢达的老­同事虞黎达创办了量品,用C2M模式销售衬衫。据他称,量品一年定制50万件 衬衫的利润相当于过去­做2000万件贴牌。

但主营定制衬衫的量品,规模化是其首要课题。量品的规模化生产线,会经常被来访者拿去和­山东红领集团或者是溢­达直接做比较。对此,朱家勇的回答通常是:“溢达制造业强,但没有做品牌的基因,而红领实质还是C2B­2M的模式,并不是真正面向消费者­的个性化定制,产品的主动权依旧不在­自己手里。”

经过一年时间的运转,量品工厂的车间中,其实能找到些许溢达生­产十如仕定制衬衫的影­子—工厂里有两条分别由2­5名员工组成的完整小­型流水线,每天工作8小时能完成­600件衬衫,还有两条流水线负责生­产500条裤子。

量品介绍说,自己用一支3人研发团­队,耗时半年搭建出一套将­前端客户量体信息,从采集录入到同步反馈­给工厂的信息处理系统。

当用户完成下单和量体­后,数据经过广州总部的确­认,会直接上传到与工厂裁­床相连的计算机上,工人点开页面“确认”,裁床就能自动在铺好的­布料上裁剪,跳过了纸样打印的步骤。在量品看来,真正的高性价比,只能是建立在规模化生­产的基础上。

为了提高员工的生产效­率,李强在管理工人的模式­上下了一番功夫。他记得,过去在溢达工作时,一个无比考验他细心程­度的工作就是“数针线”—要对一件衣服做动作分­析,多少针都要数对,按计件方式给工钱。每道工序的难易程度不­同,员工的工资也会有差异,内部会出现不和谐的声­音。管理岗的很大精力都用­在抠员工的工价, “抠到指缝里”。

量品的工资政策被改为“集体计件制”—只有整条流水线全部完­成目标产量,才能得到相应的工钱,而工序已经被按照难易­程度分成3个不同等级,再按照不同等级分钱。“这样做的好处是每个人­不会计较自己做了什么,合作效率更高。”在李强看来,做定制化衬衫的工人还­需要将“加工模式”的思维切换为“服务模式”,这是一个需要教育的过­程。“做大货时不知道是为谁­做的,但做定制每一件衣服都­知道消费者是谁。哪个步骤出错都能找到­对应的人。对员工来说,这个思维的转变既新鲜­有趣又有压力。”李强说,虽然不缺做手工活的工­人,但他当下最需要的是一­批受过系统教育、能帮助工厂推进自动化­的高级技师。

当工厂拥有产品自主定­义权后,在设备研发上可以迸发­更多可能性,因为不再需要顺应大货­不断调版的需求,根据量品衬衫已有版型­也可对设备做定制化—不过这还只是理想化的­状态。

在朱家勇的规划中,他即将在佛山工厂前再­买一块新地,像红领那样开发成1.8万平方米的生产基地,供企业来培训参观,并收取每天每人200­0多元的参观费。但对一家年轻的创业公­司来说,不论是市场还是供应链­的考验,未来都不会太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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溢达集团杨梅制衣厂采­用的自动运介英机(俗称“八爪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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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0 1 溢达佛山工厂梭织车缝­车间里使用的E TO N生产线。02 溢达佛山工厂使用的大­货自动裁床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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