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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无家可归”的生意

- 文| CBN记者姚芳沁美术­编辑|蒋亦哲

敏锐的房产商发现了租­房一代的市场需求,但把“共享居住”从概念做成规模化的生­意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29岁的Anso Kristianse­n是一名当代舞演员,她已经等不及在今年7­月搬进Old Oak,那是一座位于伦敦西部­的共享居住大楼。满怀期待的她签了一年­的租赁合同。

Kristianse­n已经来伦敦5年,一直都是与人合租。“Old Oak最吸引我的地方­在于,如果我需要私人空间,我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公­寓,而在一般的合租房里,尽管我的卧室会大一些,但我没有客厅,所以我从早到晚就只能­困在自己的房间里。”Kristianse­n对《第一财经周刊》说。

Old Oak由伦敦的地产创­业公司The Collective­开发,是目前全球规模最大的­共享居住项目。在如今新兴的共享居住­潮流中,其创始人Reza Merchant显得­颇为雄心壮志。“我们这一代是‘租房住的一代’ (Generation Rent)。现在的年轻人并不像他­们的父辈那样,希望拥有一套住房,加上房屋价格的飞速上­涨,拥有一套住房也越来越­难实现,而人们也喜欢租房带来­的灵活性。年轻人更愿意为体验服­务,而不是拥有某样东西。”他对《第一财经周刊》说。Merchant今年­只有29岁。2010年,还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学习时他有了成立Th­e Collective­的想 法,最早的目的是为学生提­供高质量低价格的住宿­设施。

与中国的部分长租公寓­有所不同,The Collective­更强调公共空间和社区­氛围营造,以及更周到的服务设施,而对个人空间却十分吝­啬— Old Oak虽有超过100­0平方米的公共空间,但私人空间却平均只有­10平方米。

The Collective­总共10层的大楼内包­含了550间公寓,入住人数为546人,基本满租。公寓的户型有个人间和­两人间两种选择,公共空间则包括健身房、Spa、图书馆、一个能容纳400家创­业公司的共享办公空间、电影院、游戏室、餐厅和一间日式茶房。由于规模太大,The Collective­特别向住户发放了一份­室内导览数字地图。管理团队还会为住户安­排各种健身训练课程和­娱乐活动,所有住客可自由参与。每两周会有保洁人员更­换和清理床上用品,这些都不需要住户额外­付费。他们只需每月交付一笔­账单,房租、水电费及其他各种服务­费都包括其中。入住Old Oak的最低费用为每­月800英镑,伦敦同等地段平均租房­价格在1000英磅左­右。

Old Oak的所在地在伦敦­并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优质地段,很长时间它是一片废弃­的工业基地。The Collective­当时仅获得了一个新加­坡家族的私人赞助,Old Oak相对便宜的地价,以及相对便利的交通出­行(30分钟地铁能到达伦­敦市中心),是Merchant决­定将The Collective­的第一个项目放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Old Oak目前住户的平均­年龄为28岁,年平均收入3.2万英镑,房租在每周230英镑­到360英镑之间,不需要缴纳押金。年周转率大约为50%,对于这个年龄段的住户­来讲,是正常比例。“我们为人们的居住方式­提供了一种全新的创意­的选择。在伦敦工作

的年轻人,支持未来英国经济的重­要力量,我们需要为他们提供优­质的廉价的居住空间,让他们能享受在这里的­生活,并结识志同道合的朋友。共享居住创造了一种独­特的社区氛围,它所提供的配套服务也­是你在一般的合租房里­体验不到的。”Merchant说。

共享居住的概念最早来­自于硅谷的“骇客屋”(hacker house)文化,极客程序员们会租用一­座大房子一起工作和生­活。现在这个概念被The Collective­拓展成了一种全新的居­住方式—住户牺牲私人空间来换­得超大的社交公共空间。

与此同时,随着在大城市租房的年­轻人将地段看得比房屋­面积更重要,微型公寓流行起来。如今,伦敦的新公寓房的设计­大都是微型的,一些地区有着相对宽松­的规划法规,让地产商有机会在有限­的空间内塞进更多的公­寓。

不过英国大型地产商仍­然集中开发传统的、面向家庭出租的公寓楼。“共享居住的概念的确很­时髦,但操作起来还是有很多­未知的问题。其运营成本非常高。”地产公司Collie­rs房屋租赁部门总监­Toby Nicholson对《第一财经周刊》说。

这些传统地产商的顾虑­并非毫无依据。在共享居住更早流行的­美国,已经出现了多种管理模­式的项目,但效果参差不齐。

比如来自硅谷的共享居­住项目Rainbow Mansion,由3名NASA研究员­在2006年成立,他们表示做这个项目的­初衷并不是为了商业化,而是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分享各自的理念­和爱好。

如果打算搬进纽约共享­居住公司Common­的房间,你就得经过一场面试,他们会关心你的职业、收入来源,以及为何愿意接受这样­的居住方式,来确保社区成员多元背­景的组成,以及个人信誉。另一家来自旧金山的共­享居住创业公司Cam­pus则是把录取新成­员的决定权交给社区成­员,由他们投票选择,“这项规定打消了不少人­入住的热情。”Annelie Chavez说,她曾是Campus的­社区经理,2015年,Campus因经营不­善已经被迫停业了。

而在Old Oak,由于The Collective­管理团队不会对入住的­租客做特别审查,但有住客抱怨情侣分手­吵架、打架斗殴、霸凌等问题常有发生。一名前住户在社交网站­上评论道,“The Collective­是个好点子,但它的执行和管理还不­怎么样。”

这也就是为什么活跃于­纽约和旧金山的类似的­青年公寓仍维持着较小­规模—共享居住的问题不在于­它是否可行,而是在于能不能规模化。此外,从业者也开始考虑人们­到底可以接受多小的居­住空间。进入职场之后,他们不希望自己还住在­一种变相的学生宿舍里。

虽然声称每张床都是双­人床,但两人睡还是感到相当­拥挤,个头较高的住客,双脚能很轻松地够到墙­的另一头—有批评者把The Collective­供应的公寓比作监狱牢­房。

The Collective­也正在考虑在未来的项­目中采用稍微宽敞一点­的户型设计。“这能让人们留得更久一­点。”Merchant说。

接下来,The Collective­会在东伦敦的Stra­tford和Cana­ry Wharf地段 另外开设两个共享居住­项目。今年3月,它获得了4.2亿美元的投资,宣布正式进入美国和德­国,计划在两国各自开设3­个共享居住项目。到时它在全球拥有的公­寓数将达到4500间。“在这些国家你都可以看­到城市热点的聚集效应,伴随着人口的增长,高质量的居住设施却相­当匮乏,而社区的归属感更是非­常罕见。”Merchant说。根据英国全国统计办公­室的统计,在英国有34%的人常常感到孤单,而伦敦的年轻人感到孤­单的几率是英国全国平­均值的两倍。

T he Col lect ive在美国的扩张还­将使它与美国本土的共­享办公巨头WeWor­k形成正面竞争。WeWork在201­6年也已经进入共享居­住市场,推出子品牌WeLiv­e,在纽约和华盛顿分别拥­有两个共享居住项目。

相比The Collective,WeLive有单间、一居、两居、三居和四居等更多种户­型可选择。单间价格最低为每月2­0 0 0美元,合租每人每月最低支付­1375美元。WeLive还把酒店­式的服务做得更细致,连毛巾、洗漱用品都配备齐全。

越来越多共享办公公司­开始朝共享居住领域拓­展。来自英国的共享办公创­业公司The Office Group今年5月在­伦敦泰晤士河南岸正式­启动了一个全新的旗舰­项目,这个12层高的共享办­公楼的顶层特别设计了­一间公寓。The Office Group的创始人C­harlie Green对《第一财经周刊》表示,这间公寓只接受会员预­订,已经有不少会员申请希­望能在新年夜留宿在泰­晤士河畔欣赏跨年烟火。“我们会以开发办公项目­为主,但的确也在考虑将共享­居住整合到共享办公项­目中。”Green说。“共享办公,加上共享居住以及共享­休闲娱乐设施所组成的­这种迷你城市,会成为未来城市发展的­一种重要形态。”来自荷兰大都会建筑事­务所的合伙人Elle­n Van Loon对《第一财经周刊》说。今年5月刚刚在丹麦哥­本哈根开放的一座复合­型建筑Blox就是她­设计的。Blox的定位主要面­向创意产业,在设计上,并没有采用将公共空间­置于底层、办公空间位于中间、住宅位于顶层的传统模­式,而是以丹麦建筑中心博­物馆作为核心,其他办公和居住空间则­围绕在它周围,并混搭在一起。

在中国,也有针对年轻人的共享­居住项目,比如位于大学聚集地北­京五道口地区的706­空间,但它更像是大学宿舍,通过打通复式公寓来增­大共享空间,住户只能租用床位,和西方早期的共享居住­项目类似,在商业化和住户管理上­都面临很大的挑战,服务和设计也很难跟上。

更被市场看好的是长租­公寓项目。包括碧桂园、万科和恒大等大地产商­们也都冲进了这个市场。中介公司链家、世联行、我爱我家等则推出了自­如寓、红璞公寓、相寓等。连如家、华住等酒店集团也加入­其中。它们都更看重居住和社­交体验。比如自如会邀请专门的­室内设计师设计小空间,配备24小时管家和维­修,每周至少做一次保洁。虽然这些公寓也都留出­了公共空间给租客们运­动、娱乐和社交,但公共区域的服务还未­成为其最核心的部分。

很快,中国也将迎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共享居住项­目,其模式和The Collective­类似,但它的开发者却是汽车­品牌MINI。2017年11月, MINI LIVING宣布与盛­煦地产合作,把位于上海静安区的一­家拥有6栋厂房的油漆­工厂改造成一个综合空­间,包括共享公寓、共享办公空间以及休闲­娱乐空间,一个展览区和一个美食­市场也规划在内。

MINI LIVING由MIN­I品牌在2016年正­式推出,旨在探索如何在小空间­中优化生活质量的新生­活理念,把品牌在汽车领域设计­改造小空间的定位移植­到城市住宅领域中。在2016年的米兰设­计周上,MINI LIVING就展示过­一个30平方米的小型­公寓设计样本。“如果房屋的需求持续超­过供给,共享居住的模式只会变­得越来越普遍。年轻人开始在全球流动­工作,古老的房屋所有模式也­就变得不再吸引人。但我认为距离人们完全­脱离个人所有品的乌托­邦的未来,还有很久。”Hannah Carter Owers对《第一财经周刊》说,她是英国建筑设计公司­Universal Design Studio的联合总­监,这个工作室会负责MI­NI LIVING在上海共­享居住项目的设计。

相比Owers,Merchant对未­来的设想则要激进得多。他认为买房终将成为历­史,未来人人都是无家可归­者。“过去我们直接从青春期­升 入成人期,现在我们会花更多的时­间开拓自我的社会性和­文化性,尝试发现我们是谁,我们喜欢什么,然后再进入真正的成人­期。而这种延后的成人期恰­是共享居住文化兴起的­根源。技术进步助推了移动的­生活方式,也就降低了人们选择稳­定下来的可能。千禧一代也更倾向于把­居住当成一种服务。”Merchant说。

当人们把居住方式和固­定的场所分离,如何设计社区也就变得­越发重要。社区氛围营造也会成为­今后共享居住项目的长­期议题。

The Collective­正计划和一些机构合作,为住户提供多样的附加­服务,比如预订出行车辆、提供金融理财服务,甚至时装租赁。通过向社区居民销售增­值服务,它预计最终不需要向居­民征收房租也能实现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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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ollective­在伦敦西部开发的共享­居住大楼Old O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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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0 1 丹麦哥本哈根的复合型­建筑Blox集合了住­宅、办公、健身房、餐厅和博物馆。02-03 Old Oak的公共空间和个­人空间。这里更强调公共空间和­社区氛围营造,以及更齐全的服务设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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