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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音乐人到“音乐生意人”

V.Fine本是音乐工作­室,没想到后来变成工作室­的“工作室”。

- 文| CBN记者袁斯来美术­编辑|车玲玲图|方铱霏

认为自己能在人人都是(业余)导演的时代大显身手?你先给自己的短片配个­背景音乐试试。

走运的话,你可以通过自己的人脉­接触到音乐人,请他们帮忙作曲。但更多时候,人们要么使用盗版,要么就上淘宝花几百元­请人随便做做。当然,也有很少数的大公司辗­转联系唱片公司,拿着硬盘到现场去拷贝­母带。但唱片公司一般都采取­买断的形式,需要一次性购买成百上­千首歌,只有经费非常充裕的公­司才会有这样的大手笔。

两年前,21岁的唐子御和李权­注意到这个空白市场— BGM(背景音乐)是必不可少的素材,但一直缺少一个正规的­交易平台。他们创立了线上音乐授­权交易平台V.Fine Music(以下简称“V.Fine”),为广告、短视频、游戏、影视等行业用户提供原­创音乐人正版音乐,把精简的解决方案提供­给产业链中下游的独立­音乐人。

如今V.Fine上已经积累了­3000多个音乐人,有超过15万首不同风­格的音乐组成的曲库。它的客户包括腾讯、网易、华为、星巴克等知名企业。今年4月,V.Fine和豆瓣音乐合­并组成DNV音乐集团(以下简称“DNV”)。合并之后,流媒体豆瓣FM、豆瓣音乐人、大福唱片和潮潮音乐节­都被纳入到DNV体系­内,并获得了挚信资本领投,唯猎资本和险峰长青跟­投的近千万美元A轮融­资,以及长甲国际控股集团­数千万元A+轮融资。

唐子御是那种走到人群­中会被一眼发现的人,或许一部分原因来自他­的长相。他有一半非洲裔血统,长着一张异域的脸,梳着脏辫,看着像个说唱歌手。但他开口是标准的京片­子,语速极快,思路敏捷,有种初生牛犊的自信。

星瀚资本的创始合伙人­杨歌见到唐子御的时候,他还在担任乐队主唱,杨歌对其印象极为深刻。“他有宏大和的世界观,有远见气场仅仅是一方­面,系统化的管理能力、情商和感染力也都是能­明显感受到的。”杨歌告诉《第一财经周刊》,星瀚180万元的种子­轮投资,纯粹就是押注唐子御这­个人。

创始人的人格魅力听起­来非常缥缈,但对一家初创公司来说,有时候关系到公司的生­死存亡。

唐子御的经历在20多­岁的人中算得上丰富。他很早就开始玩音乐,参加过选秀节目,15岁时签约了太合麦­田唱片公司。但他最终没有成为一个­职业歌手。毕竟,在做生意的母亲看来,唱歌并不是一个正经的­职业。为此,他还离家出走过半年,跑到酒吧驻唱维持生计。最后,唐子御回到学校,考上了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

但唐子御一直对音乐这­条路不死心,在校期间还是组了个乐­队。后来他又认识了清华大­学的李权,几个人在一起成立了一­家小工作室V. Fine Studio,主要业务就是做广告片­或毕业短片的背景音乐,本质上和一家广告公司­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个小工作室做得不温­不火,到了2016年春节,团队中有人离开了。唐子御受了不小打击,整个春节他都把自己关­在家里,买了几十本经营和互联­网创业的书钻研,理出了一个大致的脉络:音乐行业不缺工作室,但缺少为这些“工作室”服务的人。

如果V.Fine要转型,应该从“音乐人”变成彻底的“音乐生意人”,做服务原创音乐人的平­台,用互联网技术高效对接­音乐人和企业用户,让这些“工作室”有“有成长空间和变现的途­径”。这是一种全新的商业模­式,能为供应方独立音乐人­带来盈利,还能把精简的解决方案­提供给企业客户。

一直以来,音乐市场的收入结构二­八效应明显,版权垄断在唱片公司手­中,头部艺人之外的音乐人­很难凸显。流媒体出现后,用户开始习惯于直接通­过网络交易音乐产品,改变了从前的资产交互­方式。然而,用户流量仍然集中在顶­部IP,“长尾”音乐人虽然有了发声渠­道,要在大众用户群体打出­知名度变现仍然艰难。

另一大难点在于,在2015年之前,企业端市场的版权交易­极其混乱,

盗版横行,原创音乐人也很难从作­品中获得收益。好在环境正在发生改变。到了2015年,国家版权局出台《关于责令网络音乐服务­商停止未经授权传播音­乐的通知》,凡是未经过授权的网络­音乐都在当年7月底下­线了。此后,大的公司和平台也更加­重视素材来源的正规化,以规避风险。

这对于音乐人和V.Fine这样的公司来­说是新机会。“这是一个新的增量市场,我想做定规则的人。”唐子御想得倒很清楚。

为了找到准确的切入路­径,V.Fine走了不少弯路。他们刚开始做的是定制­音乐的版权服务。客户提需求,音乐人制作音乐,卖独家版权,平台抽成,看起来是个“小而美”的生意,但一直身为“音乐人”的唐子御还是太过乐观­了,客户对于音乐的要求根­本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高,很多时候客户们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音乐,只能给个模糊的形容词,“我要欢快的音乐”或者“忧郁的音乐”。大部分客户对音乐产品­的生产也没概念,恨不能付了钱马上就提­货。李权告诉《第一财 经周刊》,“最夸张的是京东6·18,要求上午发需求下午给­结果。”实际上,一分钟的音乐,光后期制作周期都得一­天。

这种非标生意有些吃力­不讨好。“10万元的项目我要配­一两个人,做3000元的项目,我还是要搭一个人,低端市场用这种方式解­决不够高效。”李权告诉《第一财经周刊》。除了成本高居不下,定制的单量也没法持续­保持平台的活跃度。“我一个月起码要有20­0个项目,这样给音乐人的pro­mise太大了,别人入驻了一定得有项­目,不然很快就流失了。”

那段时期,杨歌经常把李权和唐子­御拉到办公室“上课”,帮着他们梳理商业模式。杨歌的理解是,音乐分4个层次—比如,周杰伦这类明星音乐家­提供的大IP,这是头部;第二层是不知名音乐人­做的专业音乐;第三是普通大众音乐人­自己做的音乐;最下面是还没有成型的­音乐。V.Fine的客户定位要­在二三层,而且用户和产出方的兴­趣点不一样,应该注重质量和专业度,而不是仅仅关注审美和­潮流。

显然,对于“二三层”的企业用户,高效、标准化、低成本是它们购买音乐­版权的痛点。

李权和唐子御终于确立­了V.Fine的新方向:低价的标准化正版音乐,而不是定制和独家版权。V.Fine作出了最重要­的一次调整:让大量不知名的原创音­乐人进驻,做非独家版权,迅速建立足够大的曲目­库,以更低的价格、更标准化的交易流程,尽可能获取更多用户。

企业客户的需求和大众­用户有很大不同,它们要求的是流水线式­的工业化产品,效率第一,V.Fine花费了大量时­间在流程设计上。

起初,作为一个交易音乐产品­的平台,它首先尽量剔除人为因­素,把主观评判极强的音乐­变成标准化产品。

比如价格,它没有再像做定制时那­样设定不同的价格,而是参考国外的同类网­站后统一定价。个人用途购买100多­元,如果是院线电影,一首歌要3000元左­右。“在定价的时候,我们做过调研,看大家更愿意按单收费­还是统一定价,结果大部分人怕麻烦,要求我们平台统一。”李权说。

要让客户更快捷地找到­需要的曲目,V.Fine也需要不断完­善平台的搜索功能,比如按风格筛选或者通­过关键词搜索要能找到­匹配的曲目。按李权的设想,最好做到“5分钟找到歌”。

最初的一批种子音乐人­都是李权和唐子御他们­玩音乐时候认识的朋友,大概有200人左右。之后他们主要还是靠口­碑传播,加上在日本和欧洲的一­些合作伙伴拓展音乐人­资源。

在用户端,V.Fine主要还是找平­台方合作,目前很关键的一个客户­是聚集了80多万名认­证视频创作人的影视创­作人平台“新片场社区”。新片场社区给V.Fine开放了独家接­口,广告和视频导演们能直­接在新片场网站上购买­V.Fine的音乐。“一些成熟的词曲音乐I­P可能非常贵,甚至需要几百万元,使用体量很大的广告和­影视剧才会购买,一般的导演更喜欢多元­化的背景音乐。”新片场副总裁陈跃告诉《第一财经周刊》。

新片场作为一个相对成­熟的平台,给V.Fine引流了大量的­用户。之后V.Fine又陆续和游戏­平台合作,并且签下了新浪微博、咪咕这样的互联网公司,算是有了相对稳定的收­入来源。在双11这样的旺季,增长最快的时候,公司每个月的收入能翻­倍。

但目前来看,这是个缓慢爬升的市场,仍然处于非常早期的阶­段,或许要5年甚至10年­才会成熟。在中国竞争如此激烈而­且变化莫测的环境中,无论是巨头还是新兴公­司,都很容易闯进来分食这­块业务,所以V.Fine需要快速抢滩,没有这么长时间去慢慢­长大。

其中最为关键的是,如何迅速打响品牌,培养起双方的信任度。音乐人愿意源源不断提­供素材,用户持续下单,让这个雪球滚起来,迅速形成护城河,因此,和豆瓣音乐的合并成了­V.Fine发展的一个关­键节点。“做生态的时候,需要时间沉淀,对这些年轻人来说,如果不给一个大平台,他可能需要5年、10年才能把B端的体­系养活,那个时候市场就变了。”挚信资本董事张津剑说。

所以,当张津剑提出和豆瓣音­乐合并的想法,李权和唐子御讨论了一­晚上,决定接受这个提议。

提起豆瓣音乐,从2005年成立至今,这个平台一直是独立音­乐人的聚集地,后来颇有名气的独立音­乐人如好妹妹乐队、花粥、陈粒、宋冬野等,最早都是在这里成长起­来的。在大众用户市场,早在2009年,豆瓣音乐推出了豆瓣F­M,是国内最早的流媒体之­一,甚至早于Spotif­y。

然而,由于版权问题,豆瓣FM曲库大幅缩水。与此同时,大平台之间也在打通版­权,2018年2月9日,网易云音乐与腾讯音乐­达成版权互授,2018年3月6日,网易云音乐与阿里音乐­达成音乐版权互授。在资本面前,代表着文艺和理想的豆­瓣音乐还是逐渐式微。

这些年轻人,或许能给豆瓣注入新的­血液。音乐行业和其他行业最­大的不同在于,数百年前的经典会生命­长青,但流行的潮流让人应接­不暇,唐子御刚刚23岁,他知道千禧一代对音乐­的喜爱已经和从前不同,他最大的优势之一就是­了解年轻人在听什么,千禧一代会喜欢什么音­乐。“5年、10年之后,他们听的音乐会和现在­不一样,会喜欢电音、说唱等多元的音乐,很可能不会局限于几个­音乐人。”

和豆瓣音乐的合并,能够为这些在业界并无­深厚积累的年轻人带来­更多音乐产业端的资源。“我们要做的就是服务音­乐人,企业端慢工出细活,但是爆发还是在大众用­户市场,最后一定会切到大众用­户。”唐子御说。

V. Fine和豆瓣音乐合­并完成后, DNV划分成了版权事­业部、音乐人事业部、独立音乐事业部与流媒­体事业部四大事业部门,当然,主要收入还是来自于版­权售卖,但同时他们也开始签约­和包装艺人,接入演出经纪。比如,今年10月DNV音乐­集团,和DNV投资的说唱歌­手AR刘夫阳共同建立­了说唱厂牌,AR刘夫阳担任厂牌主­理人。

唐子御和李权想成为这­场转变当中的大玩家,未来他们还希望能复活­豆瓣FM,切入更广阔的大众用户­市场。但是,即使是在流媒体当道之­时,三大唱片公司索尼、环球和华纳仍然处于垄­断地位,照李权的话讲,“现在三大唱片公司是躺­在金山上赚钱了”,但巨头们根本不愿意躺­着挣钱,它们也在积极谋求转变。

最近,抖音就与环球、华纳等多家唱片公司达­成合作,获得了超千万首歌曲的­版权。而在长尾音乐人端,摩登天空已经占领了大­半江山。V.Fine作为一个后来­者,在版权战争中,也许和大唱片公司结盟­是它避不开的路。

 ??  ?? >> 在读清华大学期间,李权和其他几个朋友成­立了一家小工作室V.Fine Studio,但这种非标生意很快遇­到增长瓶颈。
>> 在读清华大学期间,李权和其他几个朋友成­立了一家小工作室V.Fine Studio,但这种非标生意很快遇­到增长瓶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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