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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培产业,从盛夏至凛冬

面对最严“禁补令”,只有先争取活下来,才有机会谈突破。

- 记者/王一越 实习记者/张司钰 编辑/王姗姗图表素材整理/实习记者张司钰 美编/景毅实习班开满的写字­楼。

在这个原本应该是补课­旺季的暑假,中国几十万家校外教培­公司却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行业监管风暴中。那些喧嚣多年的由写字­楼改造成的教室,如今人去楼空。

7月24日,《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以下简称《“双减”意见》)发布,对校外教培机构的要害­一个个精准打击,力度超出想象的重拳将­整个行业打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商业化教培机构自20­00年代兴起,迎合了中国家长和学生­长期潜在的应试

补习需求,并在全国各地蔓延开来。稳定发展了十余年后,直播技术和互联网环境­双双升级催生的在线教­育模式,让校外补习在短短五六­年内攀升到新的巅峰。

这是一个多方力量共同­刺激出的“学习狂潮”。

围绕直播教学产品,校外培训产业创造了新­的获客方式,可以通过微信、抖音等大流量平台密集­投放效果广告,也可以借助微信社群的“裂变”触达更多人,先吸引用户完成低价体­验课向正价系统班的转­化,进而续报。这种模式已成为业内的­标准做法,也抬升全行业获客成本,各家企业不得不忍受巨­额营销费用造成的战略­亏损。

资本很看好教育产业,视之为一个近两年很快­就能“摘果子”的赛道,不断加码,助推了市场规模的壮大,一步步向上市套现的目­标靠近。

家长、机构、资本共同构建的“全民补习”氛围与教育应该秉持的“慢节奏”相悖。真正能让这个行业整体­踩下急刹车的,只有来自中央政府的最­大力度的

政策监管。

过山车之旅

5月以来,李璐和同事每天都等着­那份折磨人的“双减”文件全文公布的时刻—刚开始说6月初,又传出要到7月中旬,结果等到了7月底,“每个阶段都非常焦虑,但每次都被放鸽子”。

低迷的情绪在这家校外­培训公司弥漫。只不过尘埃落定前,不少人还抱着侥幸心理。毕竟,今年2月时李璐仍感觉“行业还处于一个激进的­状态”—她所在的学前教育部门­当时正在制定全年预算­和规划,看着前面几家头部品牌­的大举投入和互相竞争,倒逼自己打出“追上头部”的口号。

看过教培行业在202­0年的狂飙突进,不难理解从业人员为什­么会心存希望。只是如今回头看,所谓的快速上升期处处­存在“安全隐患”,他们登上的,其实是一趟“过山车”。

2020年年初新冠疫­情暴发,校外培训产业的“在线教育平台”意外成为

为数不多可被利用的学­习形式,也得到了教育部“停课不停学”的鼓励。多数行业—包括线下授课的校外辅­导机构—受疫情影响缩减了广告­预算,而在线教育逆势上行,这使得原本就很密集的­试听课广告显得更加无­处不在。QuestMobil­e的数据显示,2020年教培行业的­互联网投放费用同比增­长了113.7%,单是当年7月的投放费­用就将近25亿元。

在线教育令行业都受到­了资本的追捧,其中的头部公司更是宠­儿。这股风潮从2014年­开始,在2020年达到顶峰。艾瑞咨询统计,2020年教育行业累­计融资1164亿元,其中在线教育融资金额­占比89%。猿辅导在2020年完­成了4轮、共35亿美元的融资;作业帮完成了2轮、共23.5亿美元融资。两家公司的融资经历也­相似:不断有投资人想挤进来,最后不得不超募。

终结在线教育营销竞争­的,则是一起“乌龙”事件。2021年1月,同一位“老师”出现在抖音的不同短视­频效果广告中,分别为猿辅导、作业帮、高途课堂、清北网校的课程背书,但她一会儿自称“教了40年英语的老师”,一会儿又变成“做了一辈子的小学数学­老师”。最后这个“老师”被证实是一家广告代理­公司聘请的演员。因为投放量太大,校外培训产业的广告主­们来不及审核内容细节,这才被网友纠错,爆出“撞脸”丑闻。

风向变化得很快。中纪委网站很快发文,直接指出资本对在线教­育的刺激,包括广告投放、诱导消费和焦虑宣传、超前教育以及预收学费­等。2021年3月10日,北京首先启动线下教育­培训机构全面停课排查,拉开了该行业新一轮整­治工作的序幕。4月到6月,从国家层面到地方政府,各级市场监管部门相继­对多家教培公司开出顶­格罚款,暗示着理论上相应的政­策依据正在路上。

在线教育公司在主流媒­体上的品牌广告投放被­一律禁止,效果广告的投放节奏也­慢了下来。一名好未来公关部的员­工介绍,公司内部快速组织了营­销话术的规范培训,对所有投放内容的审核

变得相当严格。好未来的业务线和分校­众多,过去它们各自管理推广­内容,为各自的绩效服务。但现在,信息流广告有关获客的­内容需要通过增长部门、公关部和品牌部的3轮­审核才能发布。

除了“再不报名就晚了”这样贩卖焦虑的夸张说­辞被禁用,整个营销表述的严谨性­已经细致到词汇。“‘名师’字眼不能用,来自清北、985毕业这种字眼的­真实性会被非常严格地­监控,只能说‘好老师’。”掌门1对1的一名员工­对《第一财经》杂志说,在线教育公司长期研究­什么样的推广文案能够­触发家长的点击,但现在任何广告首先要­保证信息真实。“之前在跃进状态下有点­被洗脑,很多人不觉有什么问题。”李璐记得,年初被政府和媒体点名­批评之后,业内出现了一轮反思,大家意识到过去为了增­长不计手段是有问题的。她说自己刚被调岗到学­前教育部门时,很不适应那里设定的获­客增长目标和铺天盖地­的广告。

教培产业对于上一轮行­业整治的记忆不应该太­模糊。2018年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规范校外培训机构­发展的意见》,教育部等四部门联手实­施了针对校外培训机构­的为期一整年的专项治­理行动,新东方、好未来等老牌教培公司­在那时已经感知到政府­监管会给行业前景带来­的重大不确定性。教育,是可以通过市场机制催­生创新、帮助学生提升学习效率­的产品,但从教育的公益属性、教学内容和价值观输出­的角度,教育又是与国家发展战­略息息相关的领域。

传闻不断的日子,根据公司里负责政府关­系的员工报信、媒体报道、私下流传的各种消息,“双减”的大概方向被一条条拼­凑出来,李璐和同事对“禁补”的影响有了一定的心理­预期。但是7月24日的完整­文件还是给了从业者一­个意外。“正式文件中显示的时效­紧迫感、严苛程度、细节表述的明确感,还是让人非

常震撼。”李璐对《第一财经》杂志说,员工的情绪从紧张、恐慌逐渐变成接受现实­后的麻木,最后是大家一起“坐等N+1”—主动离职不如等着被裁­员,还能拿到赔偿,反正各个部门7月前就­出具了裁员预案,裁员比例从30%到70%不等。7月底,裁员方案开始执行。李璐自认是个悲观的人,早在6月便着手找起了­新工作。

智联招聘针对教培行业­的人才数据监测显示,今年3月春节求职高峰­结束后,因为前景不明朗,从业者跳槽的欲望骤降,都不敢轻举妄动,4月到6月求

职人数持续环比下降;随着政策逐渐清晰,6月之后教培行业的求­职活跃度出现回升,但这一拨人更多是由于­行业普遍裁员而被迫找­工作。

学前启蒙和K12阶段­学科类产品的销售以及“双师”模式里的辅导老师裁员­率最高。根据智联招聘的数据,求职人数前十的岗位中,销售业务的离职比例最­高,接近6成,教师/教务人群的离职比例也­有51.2%。

学前教育产品在202­0年下半年就收到了“不可涉及学科培训”的禁令,各种早教启蒙课产品集­体改名,进一步模糊

产品定义。今年5月,高途课堂CEO陈向东­宣布直接放弃旗下的3­到8岁启蒙课业务“小早启蒙”,该业务的近1000名­相关员工转岗或离职。

戏剧化的是,在线教育行业创造出来­的辅导老师,2020年刚进入人社­部发布的“新职业”名单。直至今年的春招,它仍是各家教培公司招­聘规模最大、增长最快的岗位。

陈刚在2020年春季­入职猿辅导,担任高中课程辅导老师。薪水高是他选择这份工­作的主要理由。他去年第一次接暑期班­时,学生人数爆满,主讲老师和辅导老师都­短缺。学生续课到秋季班,每个辅导老师要带六七­个班,每个班60个学生左右。秋季班结束时,陈刚所在学科的辅导老­师人数已经翻了一番。在他的印象中,去年秋季班续报是国内­教培行业“普遍发挥到极致”的一轮业绩冲刺。

陈刚长期为班上的续报­发愁,几个关键指标的数据会­决定辅导老师们的工资­和岗位的末尾淘汰。去年寒假开始时,监管趋紧的风声还较弱,但陈刚觉得行业发展已­经显现疲态。学生家长熟悉了续报套­路,对广告投放也逐渐无感。辅导老师们的带班量下­降,很多新员工刚被招进来­就成了冗余。“双减”暂时没有殃及陈刚,但他觉得,就算没有政策影响,这也是一个“待不长的职业”。他计划在年底离职,先调养一下身体,用当辅导老师攒的钱读­研,毕业后争取进入高校当­老师。“我很喜欢当老师,但现在就是兢兢业业的­打工仔,每天加班把数据做好。”他说。

生死存亡

和领导提离职的时候,李璐的部门还在讨论转­型,看起来有些希望。但到7月底,各种可能性都被“卡死”了。离开公司那天,她得知部门解散的消息。

《“双减”意见》公布后,北京市教委每周都会派­工作人员到好未来、新东方和猿辅导等大公­司调研,了解它们的应对策略,以保证其平稳落地。北京市人社局也和部分­公司对接,商讨从业人员再就业的­事宜。

新的义务教育阶段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将不再­获批;保留的学科类校外培训­统一登记为非营利机构;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不­得上市融资,严禁资本化运作。这意味着,学科类培训的教培市场­将会大幅收缩。

粮草并不充裕的公司已­经陷入困境。8月,巨人教育宣布暂缓一切­支出行为,豌豆思维、VIPKID等公司传­出因裁员赔偿不到位引­发劳动纠纷。“双减”政策禁止聘请外籍人员­开展培训活动,禁止开设任何境外教育­课程,否定了VIPKID、51Talk等公司主­打的“1对1外教远程直播课”产品,等于直接掏空了这些公­司的主营业务。

体量相对较小的业务,转型动作最迅速。好未来的“拍拍”8月5日之后停止提供­拍照搜题服务,它的替代品也同步上线,是一款名为“学拍拍”的产品,仍然是拍照搜题,但目标用户改成了家长。猿辅导的小猿搜题,更名为小猿答疑,也做了类似的定位转移。

机构难以拿捏的,是K12学科类培训产­品还有多大的生存空间。“双减”政策只给这个市场留了­几个非常小的口子:周一到周五每天晚上九­点半之前的“课余时间”;针对高中的学科类教培­产品有可能被允许继续­运营。“线下运营中心的小学业­务线基本裁完,剩下的人逐渐转向高中­业务。”作业帮一名近期离职的­运营员工说。国家层面的“双减”政策出台后,各地细则也会陆续出台。规模较大的教培机构期­待能在细则落地的过程­中,用地方经济产值和就业­机会创造者的身份,为自己换回些许生存空­间。局面不够明朗之前,

最明智的做法是以静制­动,并做好最坏的打算。

教培产业几大上市公司­在营收结构中没有单独­披露K12学科类培训­的收入占比。好未来的培训服务绝大­部分是针对学前教育和­K12学生群体的;安信证券发布的一份新­东方研究报告提及, K12培训的收入贡献­在该公司总收入中的占­比在2017年首次突­破5成,2020年增至69%。

今年各大机构的暑期班­和秋季班在政策出台前­早已报名结束。计划8月中旬之后开课­的秋季班,教培公司只能和家长沟­通退费或将开课时间统­一前移。时间凑不上又不愿意退­费的,只能改为看录播。“现在大家的重心更偏向­对存量用户的运营。”前述的掌门1对1员工­说。不少报过班,甚至只是在网站注册过­的用户,都在这个暑假接到了不­少教培机构销售的电话。辅导老师抓紧最后的机­会推动家长囤课。一条VIPKID辅导­老师发给家长的信息写­着:“今晚24点前老生账户­有多少课时我们履约多­少课时,今天是您最后抢占外教­资源的机会。”

8月14日北京市发布­了“双减”措施。8月19日新东方发布­公告称,已在北京地区停止在周­末、国家法定节假日和当前­学校放假期间提供学科­类校外培训课程。“最坏的结果是公司50%的年收入归零,等于回到十几年前的新­东方。”一位接近新东方管理层­的消息人士对《第一财经》杂志说,K12业务全线收缩后,新东方的重点或将放到­当年起家的留学英语等­成人语言培训业务上。“留下的一半收入,每年大概是100亿元­到150亿元的体量。”他提及,俞敏洪曾有观点,认为义务教育阶段的校­外培训本来就不应该做,后期新东方之所以进入­这个市场是因为“择校”的兴起,眼下的回归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同时,新东方将和进入、承接公立学校的业务保­持距离,“尽量依靠市场证明自己­独特的价值,而不是依靠制度—这反而会带来更多政策­性风险。”

被迫抛弃学科类培训的­教培行业只能把目光投­向几个方向—素质教育、成人教育、智能硬件、课后托管、进校业务和发展海外市­场。若是罗列头部教培机构­目前已经公开的业务转­型策略和抓紧上新的各­种产品,看上去就像一套“复制粘贴”的操作。那些关于“长期主义”的美好宣言,如今只剩下回声。

不管是出于应急反应还­是需要对外界表态,这批着急上马的新业务­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短期营收不足以优化公­司收入结构,投入期的各项成本反而­会给本就脆弱的资金链­条造成压力。只有先争取活下来,才有机会谈突破。“双减”政策出来的第二天,网易有道在管理层会议­上重新盘点了手里可以­做大的业务。有道原本的业务线布局­就相对广泛。网易有道高级副总裁罗­媛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特意纠正了“转型”的说法。她认为如果是一个拥有­多元业务的成熟公司,当下要做的是重新选择­把聚光灯投注在哪个既­有模块上—尽可能延续传统强项,利用已有资源把业务尽­快做出彩。

成人教育市场早已有中­公教育、尚德、高顿财经等地位牢固的­老牌机构,由于成人教育以一次性­应试需求居多,课程续费率低,新进入的产品想和老品­牌比拼拉新能力并不容­易。

一直服务K12市场的­教培机构,最短距离的转型动作,是面向现阶段没有被纳­入考试科目、仍被圈定在“素质教育”范围内的学习主题开发­课程产品。教育部7月31日发布­的通知,将体育、艺术学科和综合实践活­动等按照非学科类管理。艾瑞咨询的数据显示,2020年素质教育

市场的规模为3241­亿元,K12市场规模约3万­亿元—前者只有后者的1/10。

学科类培训的评估简单­直接,就是提分而素质教育的­目标设定与效果衡量都­比较模糊,家长为孩子买单的意愿­不及补习强烈。这是素质教育长期发展­缓慢的根本原因。

现有的一些素质教育产­品,正在向学科类培训产品­吸收经验,包括制定细致的教学大­纲、整合出标准化的课程,并加入“定级考试”。随着国内的中考、高考遵循“全面发展”的思路改革,素质教育科目随时有可­能被纳入升学考试,那时学生仍然难逃为应­试而疯狂补素质的命运。“改革的目标是为了人的­健全成长,哪种方式对实现这个目­标有利,机构就应该去选哪种方­式。”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说。

回到原点

在一家线下连锁教培品­牌做了10年英语老师­后,张媛媛跳槽去了一家小­机构教新概念英语和针­对中考、高考的补习课。这里班小课少,没有专职的班主任或市­场运营人员,张媛媛得自己做班级管­理,好在家长的续费意愿还­不错。

这次《“双减”意见》一出,家长开始着急抢时间—都想把课程安排在周五­晚上。受不了这份折腾的家长­做起两手准备,向张媛媛打听愿不愿私­下带几个学生。考虑到当前的政策风险,她拒绝了这样的邀请。

江宣今年年初经历了机­构裁员,转而做起“自由老师”。从机构出来后他才发现,新选择“收入更高,时间更自由”,也不用再为续报率烦恼。平时他在几家“私人机构”辗转讲课—有的教室开在写字楼,有的在小区居民楼里,都没做过工商注册。其中一家藏在写字楼里­的机构,上课环境很简陋,上个租

户搬走时留下的公司招­牌都还在,只用一块布草草遮住,分割出来的几间屋子,每间可容纳10到20­名学生。

对周边环境熟悉后,江宣发现这幢写字楼里­还有十几家类似的私人­机构。各地的线下教培服务目­前仍是一个高度分散的­市场,大连锁能做得不错,小机构们也能拉到自己­的生源。“现在大机构情况变得不­稳定,有些学生暂时没有地方­可以上课,小机构反而趁机成长起­来了。”江宣说。

老板们最担心教育局随­时带着市场执法部门来­扫楼,为此江宜自己也想好了­几套临场应变的脱困方­案,“活过这个秋天很关键,再观望有没有影响。”据他所知,有些在校外搞兼职的公­立学校老师,已经转成线上开课—不是利用直播平台,而是直接利用ZOOM­这样的视频会议软件。“校外培训机构是一个影­子学校,它并不能单独存在。”一位头部教育机构的高­层人士对《第一财经》杂志说,“正是因为公立学校满足­不了(需求),才会

产生校外培训。”

校外培训机构的正确角­色是“补差”—谈到服务初衷,几乎每一家教育机构都­会这么说。报名补习的学生在校成­绩大多处于班级中后段,而公立学校的教学水平­参差不齐,机构能给予他们平日接­触不到的资源和方法,实现教育“普惠”,或者说教育的公益性。

但市场化教育产业发展­的现状是,谁都怕在竞争中掉队,导致头部公司描绘的业­务蓝图都是同一个版本:从K12到学龄前,从线下到线上,从语数外到素质教育科­目……看起来服务变得更加全­方位,但实际效果也在向着过­分功利的危险方向发展。从辅导老师的视角,多位受访者对大机构的­评价都是“不关心教育,关心的是学费”。

监管风暴过后,整个行业又回到规模化­发展的原点。教培机构砍掉K12学­科类培训,它们多年来积累的教研­经验和优质的讲师资源­又会向哪里转化? “大量年轻老师,课讲得很好,从我们这里走出去肯定­不会转行。对个人来说,大不了再做回‘家教’。”头部教育机构的高层人­士表示,行业监管的结果不应该­是让整个行业被全部推­翻重来, “我们的观点是什么?行业需要整治,但也应该先区分好与坏。凡是以教育为工具只想­着如何赚钱的企业,未来都走不远,你给市场足够的时间,它们一定会被良性淘汰。”

自称“小镇做题家”的李璐,刚入职教育技术公司时­的观感,是“这些公司有能力花钱投­入在一些不切实际的教­育创新探索和尝试上”,比如脑科学和认知科学。从局内人变为旁观者后,她仍然觉得社会对教培­机构存在误解,“它不是最终的万恶之源。” “过去半年大家都在讨论­监管,各种传闻一会儿是好消­息,一会儿又是坏消息。但最后,我们等到的是最坏的结­果。我和同事确实都很迷茫,我们自认是做在线教育­技术产品的,大家平时心里想的只是­要做出最好的创新产品­给更多的人使用。”一位在线教育公司的员­工说,政府监管和媒体不应该­把“在线教育”

和校外培训直接划等号,现阶段显现出的监管态­度,已经导致公司开出再高­的薪水也招不到最顶尖­的技术人才,产品研发团队也有人在­考虑换行业,“大家的顾虑在于教育行­业目前变数太大,好容易做出来的一款应­用,可能一夜之间就会被封­杀。”

只能通过中考、高考这条唯一路径实现­教育进阶—只要这样的局面不改变,家长就会想方设法争取­优质教育资源,为子女未来的人生堆叠­起安全感,而校外培训服务之于公­立全日制学校,就会如影随形,市场化办教育与政府想­要倡导的“教育公益性”之间的矛盾也会持续。

江宣如今的课时费在每­两小时50 0元到600元,“我已经觉得很高了,但市场给我的定价是8­00元,我都不敢收,居然还有家长觉得好便­宜。”即便在高消费水平的上­海,这样的开销也让他感到­夸张, “这个市场就这么被带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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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01-02 素质教育与学科培训的­定义,只有一线之隔—学习内容是否被纳入教­育进阶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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