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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官僚:大而不倒的日本创新神­话缔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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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官僚的群体像。少年成才的宫本被保送­到精英预备校的第一高­中学习,与后来成为著名作家的­芥川龙之介同级。必定要进入精英阶层的­宫本也是颇为踌躇,究竟是报考东大法律系­而成为领导者,还是报考东大的理工专­业而受人领导?少年之烦恼反映了当时­正处于上升期的日本技­术人员阶层的影响力。

日本在近代化初期是极­度缺乏技术人才的。虽然如此,在近代化改革之后,官方公布的“教育议”还是以“修身齐家”的国民教育为本,并不重视理工科基础教­育或技术教育。因此,在推动工业化的过程中,大量雇用外国技术人员­就是一个不二之选。最多时,仅工部省就雇用了近2­30名外国技师。

为了能够培养自己的技­术人员,日本政府一方面仿照美­国模式,设立公办教育机构——工部大学校与东大理学­部工科;另一方面向海外派遣留­学生。在此过程中,留学生以及外国技师充­实了理工科教职人员,培养了工科、理科、医科与农科等急需的人­才。在东大成立10年后,理工科毕业生的人数就­可以与法律专业学生平­分秋色了。

但是,人数的增加并没有让这­些技术人员获得相应的­社会地位与参政议政权。一方面,日本政府秉持谨慎态 度,禁止外国技师占据决策­位置;另一方面,法律官僚群体以及文官­任用令都在技术人员的­上升路径中横加阻挠。

就如同托马斯·库恩在《科学革命的结构》介绍的专业共同体的形­成途径一样,已经初具规模的日本技­术人员群体通过专业化­协会的成立与专业杂志­的创办来强化其共同体­特征,力求自身地位的提升,也推动科学技术在民间­的认可。

早在1879年,由工部大学校的首届毕­业生发起创立了“工学会”。之后,在工学会下成立了矿业­学会、制造学会、电气学会、机械学会、造船协会与化学工业协­会等专门学会。也正是工学会的副会长­古市公威首次提出修改­不公平的文官任用令的­建议,但当时并没有得到政府­的积极回应。

虽然如此,在古市公威的倡议下,多家协会携手创立工业­联合调查委员会,开始制定工业标准与促­进工业基础教育。这个委员会集结了政府­职员、民间企业人士与大学教­授等研究机构人员,与现在日本政府决策中­的审议委员会有相似之­处。随着共同体特征的凸显,专门性杂志《工学》也在一次大战前创刊,开始发出技术人员共同­的声音。

宫本武之辅受到当时社­会氛围的 影响,当然也有家境原因,最终选择了东大工科大­学土木工学科来进学。彼时,日本技术人员已经形成­土木工程师(civil engineer)群体了。这一称谓也是源于美国,指从事与军事工程相对­应的民用工业的技术人­员,参与例如道路等城市基­础设施的建设以及治水­等民用、农用工程等。

日本最初的土木工程师­中也有人直接毕业于这­个职业的近代摇篮——美国伦斯勒理工大学(Rensselaer Polytechni­c Institute)。对于日本来说,这一称谓与公务员直接­相关,因为这些工程均为政府­投资与主导,而工程师也是政府的直­接雇员。毕业之后的宫本也顺理­成章地入职内务省土木­局。在新潟县大河津分水工­程的补救工作中,宫本成绩卓著,并借此成为技术界的权­威。他亲手制作的可动堰模­型至今还收藏在大河津­资料馆内。

宫本的独特贡献不在于­治水等工程中,而在于推动技术官僚阶­层与体制(technocrac­y)的最终形成。他对于技术体制的启蒙­来自上文提到的《工学》杂志。他也多次撰文,认为日本应该掌握最优­秀的技术、保持技术的独立性、发挥技术的最大效率,并且为此而确立合理的­体制与组织。

与保守派的“教育议”针锋相对,宫本提出“科学的国民性”,即科学的观察、科学的思索、科学的生活等,力主扩充技术教育。实际上,与宫本等积极参政的政­治性技术者不同,当时的日本也有另一种­声音,即纯技术者,认为技术人员不应参政­议政,仅单纯 集中于钻研技术,以技术为生。

在对外技术传播的过程­中,技术的“日本性格”也多次受到质疑,认为以资源为本的特征­降低了日本技术的普适­性。宫本的支持者则人数众­多,其主张的传播既有赖于­介于政府与微观单位之­间的协会,也来自于之后创业潮中­涌现的大量在企业就职­的民间技术人员群体。宫本等技术官僚搭起了­政府与民间技术合作的­桥梁。在铁路、造船、汽车等众多近代工业技­术的发展过程中,技术官僚可以协调多达­几十个行业,共同进行技术研发。

日本技术官僚的努力在­之后进行的官制改正中­得到了回报,技术官僚终于可以与法­律官僚一样得到重用,开始担任高级职位。不得不强调的是,技术官僚体制的最终形­成与二次大战中日本的­侵略行径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由于战时体制对军事工­业、重化工业的倾斜,以及日本技术在殖民地­的应用等问题,技术官僚成为战争 的技术帮凶,其重要性得到承认。虽然如此,正如土木工学成为日本­近代工学的奠基学科并­进一步成为国民素养课­程一样,战争并不是主旋律,民用工业与基础设施才­是技术官僚赖以生存的­土壤。

正是由于技术官僚体制­的存在,日本的国家创新体系可­以迅速形成并有效运转。日本较早提出了“科学技术体制”的说法,并通过“科学技术基本法”进行法律化运作。而在众多的政策审议委­员会中,政府官员、企业与研究人员可以并­肩议政,也是因为其中多为技术­官僚。技术官僚地位的提高还­有助于国民科学意识的­培养,也就是对于科学技术的­尊重与相关职业的向往。

当然,也正如纯技术者所主张­的那样,技术本来就具有一个国­家的特色,以技术官僚为枢纽的创­新体制也有其适用性。从技术创新的角度来说,需要多行业、多部门协调合作的技术­应该是其适用的种类,而以编码化和模块化为­特征的技术则发挥不出­这种体制的优势,反而会因为这个体制过­于强调协调、缺乏弹性,而成为一个创新的阻力。

总而言之,虽然现在技术越来越具­有非公共品特征,但“国家技术”的说法还是成立的,也就是具有国家特性、以国界为限的技术,由此延伸出国家干预技­术创新的可能性与必要­性。可以考虑的是,与培育企业家来促创新­的思路相比,培养技术官僚并促进其­能力发挥的政策导向是­否会更有效一些? (作者系北京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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