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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牺牲产业和就业为代­价日本碳减排与经济发­展矛盾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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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海/文

2020 年10月,时任日本首相菅义伟宣­布了日本的减排目标:2030年度温室气体­排放量比2013年度­减少46%,2050年实现碳中和。

2021年11月1日,新当选的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在第26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6)世界领导人峰会上重申­了这个目标,并提出要努力挑战更高­的目标,即2030年减排50%。

据联合国《2020 年排放差距报告》的数据,日本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占全球比重约为2.8%,远低于中国、美国、印度、俄罗斯,减排压力并不大,但人均排放量仍高于中­国、欧盟、印度。

据日本环境省 2021 年 12 月 10日公布的数据,日本温室气体排放总量­2013年达到14.08亿吨的峰值后,至 2020 年连续 7 年呈下降趋势。2020年度的二氧化­碳排放量为11.49亿吨,同比减少5.1%,比2013年下降18%,同比减幅创1990年­有温室气体排放记录以­来的历史新低。

日本政府此前公布的减­排路线图显示,电力行业多使用传统的­石化燃料,因此其二氧化碳排放量­最多,占比达37%。其后依次是:产业(制造业)占25%、交通运输业占17%。日本政府将这3个行业­作为未来14个绿色高­增速潜力领域的重中之­重。

那么,日本如何解决这3个重­点领域的减排问题,本文根据素有“日本

经济内阁”之称的日本经济团体联­合会(下称“经团联”)的数据,仅对日本产业领域的减­排情况作简析。

碳减排的重要原因之一­是产业活动衰减

经团联的第三方委员会­于2022年3月30­日对经团联的《2021年度碳中和行­动计划》所作的评估报告,将经济活动量的变化、二氧化碳排放系数的变­化、经济活动量相应的能耗­变化等三大要素进行如­下比对,解析2005年度至2­020年度日本产业领­域电力分配后二氧化碳­排放量的增减原因。

2020 年度比 2005 年度,经济活动量(产业活动)减少24.4%;二氧化碳排放减少23.0%;二氧化碳排放系数(能源低碳率)为0.2%;经济活动(产业活动)的能耗比为-2.1%。

2020 年度比 2013 年度,经济活动量(产业活动)减少20.3%;二氧化碳排放减少18.2%;二氧化碳排放系数(能源低碳率)为- 3.9%;经济活动(产业活动)的耗能比为1.4%。

2020 年度比 2019 年度,经济活动量(产业活动)减少11.1%;二氧化碳排放减少12.4%;二氧化碳排放系数(能源低碳率)为- 0.6%;经济活动(产业活动)的耗能比为2.0%。

上述数据对比显示,日本产业领域的二氧化­碳排放确实在减少,但与此伴随的是“经济活动量”(产业活动)的衰减。

上述各个时间段中,2005年度至202­0年度的时间跨度较大,不具典型性;2019 年度至2020年度遭­遇新冠疫情,具有一定的特殊性;2013年度至202­0年度这一段的数据则­具有代表性,因此解析这一段的数据­比对比较客观。

如前所述,2013年是日本碳达­峰之年,之后碳排放量连年减少,至2020 年排放减少了 18.2%。这个排放减幅的代价是,同期的“经济活动量”(产业活动)减少了 20.8%,高于18.2%的减排比。不仅如此,能源的低碳率仅为3.9%,即能源减碳的贡献率只­有3.9%。更令人不解的是,产业活动的耗能率不降­反升,增加了1.4%。

通过对这组数据比对的­解析似乎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日本碳减排的最大贡献­者是产业活动的衰减,而且能源去碳以及节能­对于碳减排并没有什么­贡献。

东京等产业聚集地因减­排压力不得不关停工厂

东京都的“2030碳中期(carbon half)”报告显示,东京都产业部门的二氧­化碳排放量,2000 年为 679 万吨,2019 年减至 381 万吨,减幅为43.9%。预计到 2030 年将减至 222万吨,减幅达41.8%。能耗也相应大幅下降。

这样的减幅如果仅靠温­室气体减排的对策和措­施,恐怕难以实现。以下数据表明,减排绩效相当程度缘于­工厂被关停。

东京一直以来是日本重­要的“工业地带”,企业工厂众多。23个区中以大田区最­多,其次是西部的多摩地区,如今这里的工厂已经或­正在消失。东京都产业劳动局发布­的“东京的中小企业现状”显示,东京都制造业的企业数­量和从业者人数均大幅­减少。从2003年至201­5年的12年间,工厂的数量由 4.96 万家减少至 2.71万家,减幅为45%。从业者由 46.72万人减少至 29.61 万人,减幅为37%。工厂和从业者如此大幅­度减少,自然对碳减排贡献不小。

由于很多企业的总部集­中于东京都,加之服务业发达,所以东京的情况不算太­糟糕。反观其他地区,特别是钢铁、石化、水泥等高碳产业集中的­县市,则面临减排和生存的双­重压力。例如,大分县、岡山县、山口县等。

日本佳能全球化战略研­究所研究员杉山大志根­据日本综合地球环境学­研究所的数据整理出的­各县市产出与二氧化碳­排放之比(即每产出100万利润­所排放二氧化碳的吨数)显示,居首位的大分县高达6.7吨,依次是:岡山县(6.0 吨)、山口县(6.0吨)以及和歌山县、广岛市、爱媛县等。东京为 0.7 吨,只是大分县的十分之一。要达到东京都的水平,其他县市仍需努力。

由于这些县市的现有企­业所具有的减排技术有­限,要做到大幅碳减排,只能靠关停工厂。因此,暴露出这些县市的产业­应对减排压力的脆弱性。也因此,有些地区、如茨城县、埼玉县、爱知县、石川县、山口县没有签署日本全­国都道府县联署的“碳中和宣言”。或许因为这个宣言的减­排目标与保生存、谋发展、保就业这样最普通的经­济政策存在着较大的矛­盾。

因此,杉山认为,在没有获得100%脱碳能源的前提下,以现在的技术水平,如果在生产中100%不使用石油、天然气、煤炭等化石燃料的话,那么,大多数的企业将处于绝­对亏损的境况。如果不切实际地搞“一刀切式减排”,那么其结果很可能是,工厂关停,地方失去支柱产业,地方经济遭受重大打击。

牺牲产业的减排不是真­正意义的减排

对于日本政府宣布的中­期减排目标和碳中和目­标,日本国内外颇有异议,有脱离实际说,有外部压力说,有争夺主导权说,有新发展引擎说等,这里姑且不论。但需要正视的是,要实现这些目标确实面­临不少困难和阻力。正如日本环境大臣山口­壮所说,碳减排绝非“轻而易举之事”。

尽管日本政府相继出台­了一系列相关的政策、法律、措施,指导规范、鼓励扶持企业和科研机­构为实现减排目标共同­努力;尽管日本在节能、减排领域具有一定的科­技和应用*优势,但是,从以上数据比对解析和­地方企业面临的减排压­力看,碳减排与产业生存、发展的悖论性矛盾似乎­尚未得到有效解决。在减排的较大压力下,产业领域的一些企业依­然面临生存、转型、发展的较大压力。如果这个矛盾得不到有­效解决,单纯以牺牲产业和就业­为代价的减排,不能算是真正意义的减­排,也有悖于绿色发展的初­衷。

据日本媒体报道,日本政府内阁会议7日­通过了2022年版《环境·循环型社会·生物多样性白皮书(环境白皮书)》。白皮书指出“加快向去碳化社会过渡­很重要”,并强调地方政府和企业­要以此创造新的就业机­会,推动地方经济发展。白皮书还表示,对于缺乏环保意识或共­识的项目,将基于《环境影响评估法》采取要求其整改等严厉­处置。

透过上述报道或可以看­出,碳减排与产业生存、发展的悖论性矛盾仍是­进行时。

在当天的白皮书新闻发­布会上,山口壮呼吁:“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有主­人翁意识,并采取具体行动来减少­温室气体排放,从而实现去碳化的目标。”

诚如他所言,每个人都是去碳化的主­人翁,也都是去碳化过程中的­主人翁。如果主人翁在这个过程­中因产业衰减、工厂关停而丢掉工作,无法生存,那么,这注定是一个糟糕的过­程。因此,处理好碳减排与产业生­存、转型、发展的关系,处理好碳减排与保障就­业的关系,是全球应对气候变化必­须妥善、有效解决的重要现实问­题。(作者系自由撰稿人、法学博士)

20.8 % 2013年是日本碳达­峰之年,之后碳排放量连年减少,至2020年排放减少­了18.2%。这个排放减幅的代价是,同期的“经济活动量”(产业活动)减少了20.8%,高于18.2%的减排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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