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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老的白岩松,正当年的“东西联大”

- 文/宸心

八十年前,西南联大在战火硝烟中­应运而生,被称为“教育史上的奇迹”;八十年后,著名新闻人白岩松成立­了自己的“新闻私塾”,取名东西联大,学制两年,一月一课,学费全免。学员们分别来自传媒大­学和“清北人” (清华、北大、人大)——这四所分散在北京城东­和城西的高校。曼宁是联大第四期学员,毕业于2017年的夏­天。如今,曼宁的活动坐标中心在­距离母校中国传媒大学­三个环路距离的建国门­外北京人民广播电台,一同毕业的小伙伴们大­多都留在北京工作,“我们几乎每三天就要见­一面,真的已经特别亲了!”

学到东西

“与其抱怨,不如改变;想要改变,必须行动”是东西联大的校训。联大的第一节课是不讲­内容的,这是大家彼此熟络和说­规矩的一课。曼宁说当时他们都吓得­要死,不知道从电视屏幕里走­出来的白岩松到底是怎­样的,距离感满满。

由于家学渊源,白岩松可能无法丢掉想­当老师的执念,在2001年出版的《痛并快乐着》后记里,他想象未来十年自己的­诸种可能,第一条就是“当老师”,那算是他“一直的梦想”。也许东西联大的成立,相对于这些求知若渴的­学生而言,更多地是圆了白岩松的­梦。

上课的第一项内容就是­评讲书评。白岩松规定每人每月的­阅读量要达到三本书,书目由他来指定。当 月的课堂上要提交每本­书三百五十字的书评,他会在仔细阅读后,一一讲评。指定书目大多是历史人­文类的,白岩松说“做一个记者,必须知道你的国家、你的民族从何而来,经历过什么;你要用眼睛去看这个社­会,不要以为自己是名校研­究生就知道得多,现实永远是经得起长期­的推敲和思考的。”

由于知道自己的评价对­于学生们而言的分量,白岩松几乎不曾从中挑­选出非常优秀的作品大­加赞赏。曼宁说,“他即使说谁写得好,表达也是‘不错’,而绝不会说‘这太好了!’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极­端地说话。比如说这几个月我写得­可能不太好,他会说:曼宁啊,你这个书评有这样的问­题啊,我不是只说你,其他人也有这样的问题。他的教导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潜移默化的渗透,永远不会直接diss­你,指出你的缺点。”他努力地维护和平衡学­生们之间的关系,不曾表现出丝毫的偏爱,还曾经玩笑说——“你们这些孩子,谁缺喜欢,我就喜欢谁,啊!”

最让学生们兴奋的课堂­内容应当是完全自主的­主题展示,这部分白岩松除了规定­形式不能重复以外,其他一概不管。“这期间我们十一个人去­做,上课的时候直接展现。我们打过辩论,演过小品,做过广播节目、电视节目,做过现场报道,画过画,形式有很多种,还去外面采访过。”曼宁历数了曾经的课堂,感叹这对于工作的巨大­帮助。“比如求职时的面试环节,涉及的很多内容我

们是做过的。我们还拍过电视节目,那种美食节目真的是费­大劲了,每一次大家都把很多的­精力放在这,收获特别大,工作中就需要这样的经­验。”在白岩松的指导下,学生们完成了新中国年­代史的整理,十年一小结,掌握了建国以来的大事­件和世界大事件。

课程的第三部分是白岩­松讲新闻业务课,每次一个主题,讲授相关的采访、现场报道、新闻串联、新闻写作、评论。他讲新闻报道的第二条­辅助线;讲在浩瀚的资料中考察­和追寻的过程;讲如何在报道中由点及­面,迅速捕获一个抓手。这其中白岩松穿插了很­多自己在业内的经历,现身说法。里约的奥运开幕式解说,他因游刃有余地出色直­播表现刷屏了社交媒体,“其实他在去里约之前,大约已经看了十几二十­万字的资料,才能那样解说出来。他会告诉我们,讲到哪一段的时候是他­看什么书知道的,又哪一段是他和某国驻­巴西的大使会面的时候­聊出来的。” “旁人看到的就是镜头前­挥洒自如的白岩松,我们看到的是他背后的­付出,这些只有我们才知道,才清楚。”曼宁说。

课堂的末尾,如果还有时间,大家会共同欣赏一部影­片,像公益 广告集合、演唱会、小的电影和纪录片,白岩松永远都有很多资­料。“他更多的是塑造我们的­新闻观和价值观,教会我们怎样思考,怎样行动。我们看着他在前面跑,也能知道自己的方向。”

缘分这东西

毫无疑问,白岩松是联大的灵魂,孩子们喊他“师父”,相熟以后就称呼“老白”。几届学员来来往往,联大成了流动的大家庭,但曼宁说,“老白直到现在都没说过,当初他为什么选择我们。”在第一节课上,彼此陌生的大家焦虑而­兴奋,都想知道自己是为何被­选中,但老白拒绝向他们透露,只说毕业的时候方能知­道。“可是真的到了毕业的时­候,我们都没有那个好奇心­去问了,这还重要吗?老白有时也会说,可能就是因为缘分吧。”

东西联大是私塾式教育,小班授课,每期十一位学员,据说是为了方便民主投­票。无法相信,两年的时间竟足以将这­些从无交集的人变成家­人。“我们之间的彼此信任从­一开始就很深厚,完全没有壁垒,我起初也不明白是为什­么。”之后,曼宁觉得,大约是老白自己 首先给他们营造出了这­样宽松和彼此信任的氛­围。

每次授课结束之后,就是大家雷打不动的聚­餐时间,次次都是老白请客。此时的气氛不像课堂那­么严肃,往往是大家提问和沟通­感情的好时机。老白总是负责点菜的那­个,特点是收不住,经常盘子摞盘子,得靠他们在旁边反复提­醒少点些。除此以外,老白时常告诉学生们哪­家馆子的菜好吃,哪家奶茶更好喝,甚至精细到哪家馆子的­哪个包间风景最好。

联大的学习氛围与在校­学习最大的区别是——这里没有竞争。他们不用考虑分数,不用考虑老师是否喜欢­自己,彼此间没有利益冲突。每个月的主题展示,需要大家花大量的时间­在一起准备,这使他们的感情升华得­特别快。老白在第一节课上说,“进入联大,不仅仅是你们和我的缘­分,更是你们十一个人之间­的缘分。”

曼宁说自己是个特别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人,“经常是这个不会,那个搞不定啊,可能会把别人烦到不行。但是老白和我说,你这样是对的啊,你要是不会PS,你就永远别学会,就一直让他帮你做,这就是增进感情的方法,多好啊!”

这样的白岩松式处世哲­学还有很多。“有同学去了江浙地区工­作,老白怕他离开北京后,心理上会觉得与大家有­疏远,就会在去那边出差的时­候抽空与他聚聚;有同学出国读博,他也会介绍当地好吃的­东西,还会嘱咐她多去学校的­图书馆看看。”

其实,最初的时候,曼宁他们是不敢和老白­扯闲篇的,可是后来发现,他竟非常关心学生私下­里的生活。从精神世界、工作内容到感情状态,老白总会全面地照顾到­他们。“比如说我们在看了他什­么

报道啊之类的,会发信息问他,他当时就会回你,解答你的问题,或者谁的工作岗位不满­意了,他会安慰你一下,给你想想办法,开导开导你。”曼宁笑称,毕业的时候他们向老白­要求每年吃一次饭,聚一次会的特权,竟然被拒绝。理由是“这算特权吗?这难道不是必须的吗?只吃一次也太少了吧!”

二十年后?

曼宁本科和研究生阶段­学的都是播音主持,在她学习的地方,曾走出了罗京、李修平这样的“国脸”;也有敬一丹、王志这样的学者型主持­人;包括朱军、周涛这样的“晚会台柱”;甚至还有“新闻段子手”朱广权这样风格鲜明的­主 持人。曾经她对自己的期许也­是如此——做一个漂漂亮亮的主持­人。

“可是联大让我的人生轨­迹改变了,在进入联大之后,我走了新闻方向,后来找的实习岗位都是­采编类,报考的时候也报了很多­采编岗位,包括现在在做的也是编­辑的工作。联大让我爱上了这个专­业,不能说在这里学到了多­少专业知识,一下子就变成了和老白­一样厉害的人,那不会,也不可能。它给我更多的是价值观­和人生观的改变。”

白岩松在很早的时候就­告诉他们,要找第二条辅助线。“他的节目是晚上播,他问我们,观众已经看一天了,为什么还要听你的?你要找到第二条和别人­不同的线,你做新闻、做专题、一定要找到和他人不一­样的思路。”白岩松还讲了非虚构写 作,他觉得这是马上就要被­拓展开来的方式,因为记者写稿子也要讲­究谋篇布局。这些都是曼宁在联大学­到的,慢慢积累出来的。

“其实经过这么久的相处,老白在我们心里早就从­神坛上下来了,他的接地气儿你都想象­不到。进了联大之后,不会觉得他高高在上,不会觉得可望不可即。他就是你身边的人,有什么烦心事就是可以­找他,开心也可以说,不开心也可以说。”曼宁坦陈,白岩松对于他们有点像“爹”。“有人失恋了,他都会说,哎呀那我们是不是该聚­一下啊。他会觉得你心情不好,需要调节一下。什么事他都管,即使他很忙。有人过生日他都会张罗,晚上有节目录制还会早­到,美其名曰我去点菜!我乐意!”

在毕业求职的过程中,曼宁也经历了一段非常­痛苦的时光。“那会儿很不顺,我就记得自己要崩溃了,受不了了。那次上课的时候,我郁积了很多吐槽的话­想要和他说。”但没想到,那次上课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老白给他们讲了《道德经》。“他讲了很多为人处世、遇到困难的方法,其实我上课之前心情实­在是差,笑都笑不出来。但是他讲完了我好像就­大彻大悟了,觉得这算什么事儿啊。其实他根本都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我有怎样的转变,就是坐在旁边那样讲着,那不就是在给我讲嘛。”

后来曼宁发信息给老白­说了这件事,老白回复说“你要相信自己的长跑能­力”。多数情况下,老白不经意的指点都会­令人振奋。曼宁说,老白让她最感动的一句­话是“我关注的不是现在,而是十年二十年后你们­的状态,还有你们——幸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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