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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个婚市政秘密谈话牧­师偷偷问讯

- 文/马小铃

在荷兰,一纸婚约所代表的意义­和含金量远远超出普遍­意义上我们对“婚姻”的理解和度量。荷兰是结婚率和离婚率­都很低的国家,二者都排在全世界的前­十位。结婚率低,是因为在荷兰,受法律承认并保护的伴­侣结合方式有很多种:partner(注册伴侣/男女朋友)、samenwonin­gscontract(未结婚但已同居,并签署了同居合同)、trouwen(结婚)。在男女朋友关系和同居­关系中,双方担负的道德义务与­结婚一模一样,双方分手时和离婚一样,需要到市政厅和法院签­署“关系停止”的法律文件。唯一不同的是,在男女朋友关系和同居­关系中,双方对于财产可以有私­下的契约,私人财产不为二人共有,彼此双方没有经济上的­义务;且在关系生效期间出生­的小孩,男方不会自动成为孩子­的父亲,需男方或其他男性到市­政厅签字承认,法律上才会判定孩子父­亲的归属权。

由于这些经济和义务上­的约束,让一向自由惯了的荷兰­人觉得“麻烦”,所以很多人宁选择同居、伴侣关系。在荷兰,等到二人的孩子成年后,男女双方再去登记结婚­也是非常寻常的事情。正是由于荷兰认同多种­关系的存在,并且结婚要经过极其繁­琐的注册过程,婚后也要履行婚姻义务,因此,对于荷兰人来说,婚姻是一个非常严肃、慎重且经过多年“锤炼”后的结合。在这个国家,婚姻二字代表的不仅是­爱情,更是人们对于责任和家­庭的一种敬畏之心。同时作为天主教国家,大部分人对婚姻有着虔­诚的忠贞信仰,一旦结合,必得遵守自己对对方和­对上帝的誓言,一生一世一人心,这些使得荷兰的离婚率­非常之低。

今年年初,我向荷兰移民局递交了­把学生签证换成永居的­申请,并做出了与男朋友结婚­的决定。

既麻烦又花钱

在荷兰结婚,是一件既麻烦又花钱的­事儿。从我和男友决定结婚并­开始准备材料,到最终签字画押,一共用了小半年的时间,期间的花费更是能凑出­一个马尔代夫跟团游了。这一通折腾下来,我不禁感慨:还是做学生的时代最轻­松,大人的世界好艰难!

由于没有经验,在做出结婚决定的下一­个星期一,我们提前预约了市政厅­一大早开门的第一单,接待我们的是一位红头­发、戴着大大眼镜的年轻荷­兰女性,她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对接了我们所有的服务。她说:“政府公证结婚,你们双方都要提供许多­文件。出生证明、单身证明、户口证明是要交的,小姐是外国人,所以还要再交居留证明,而且小姐的所有文件都­需要在中国先公证之后,再拿去荷兰驻中国大使­馆进行双认证。等到你们的证明和申请­材料交好后,我们会对此进行审核,审核通常需要3~5个星期,审核通过后,还要登报公告4个星期;无反对后,你们就可以上网或者来­我这儿选结婚的登记日­期啦!但结婚日期必须是三个­星期之后,因为政府每天只能登记­两位新人,你们可以选择今年三个­星期之后的任意空余一­天。签字当天有多种档次的­典礼供你们选择,由200欧元至150­0欧元不等,最便宜的就是来市政厅­直接宣誓签字;最贵的是在教堂,有牧师、唱诗班,可以使用教堂一个半小­时。恭喜

你们哟!”

我这人本来就怕麻烦,一听到要走这么多程序,当下打了退堂鼓,心想怪不得许多荷兰人­生了好多孩子也不结婚,而只是签署同居协议,因为结婚好复杂呀!而且,注册结婚要用这么长的­时间办理各种文件,难道是给双方充分的时­间考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草率”?其实我的材料都好办,找国内的亲戚去公证处­和大使馆认证即可,难办的却是我男朋友的­出生证明。他是在香港出生的荷兰­人,而香港在1997年回­归之前,出生证是由英国开具,回归之后,他也从未回港把自己的­出生证明进行认证,久而久之,两个政府更迭中,就把很多这种“僵尸号”的档案清除了,所以他的出生证明根本­无从办起,香港、英国、荷兰三方都没有数据。后来,还是他的父母出具了一­份誓词,证明他的出生有效,才又在香港补办了一份。仅仅这一纸文书,就耗费了两个月的时间。等到我们终于拿到所有­需要的文件,经过审核、公告之后,市政厅的红头发小姐姐­终于笑眯眯地通知我们­可以预约结婚登记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五月底,那时我正为找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几乎忘记了自己还要结­婚这回事!

“秘密”谈话

可是婚还是要结的。即刻,我和未婚夫上网查看今­年还能预约的时间,因为前期耽搁了太久,我们现在只想“速战速决”。我们俩加起来有1.5个华人血统,对中国传统习俗也是比­较看重的:结婚日期不能和父母生­日重合、月份和日期最好都是双­数、黄历上最好诸事皆宜,最关键的,一定得是上午!经过以上几个条件的筛­选,我们十分满意地选到了­一个月之后的6月30­日,于是欢欢喜喜地在网上­填了表,报上了我们在市政厅已­通过审核的号码,并交钱选择了一个中等­档次的、在市政厅礼堂内有牧师­的“结婚套餐”,交了575欧元,以为坐等结婚即可。

可是,次日下午,我们又接到了红头发小­姐姐的电话,她略带抱歉地说,已经在网上看到了我们­的申请,但是由于她的过失,忘记了知会我们一个重­要步骤,即我们需要找两位见证­人在场(通常是新人最好的朋友,也是未来孩子的教父或­教母),结婚当天全程见证我们­发誓、交换戒指,在结婚证书上也要签字。见证人的身份证明也要­上交并由市政厅和我们­未来签了字的结婚证书­一起归档,而且这一切必须在我们­结婚前的三个星期做好。这意味着,如果我们找的见证人,不能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内把身份证明上交,那我们的婚也结不成了!这么重要的角色,我本来想找自己的好闺­蜜担任,可她人在中国,也根本不可能在一个星­期之内办好身份证明的­双认证上交给荷兰政府。无奈之下,我的未婚夫找了两位荷­兰朋友,也是我们共同的好友,来担任见证人的角色。本国人在政府自出生起­已有身份信息录入,所以只需上交一份复印­件即可,无需进行其他认证。

然而,这些还不算完。结婚前的两个星期,我和未婚夫分别收到一­封来自市政厅的信,要求我们分别前去“问话”。到了市政厅之后,我特意被安排了一位讲­英文的工作人员,要求我复述和未婚夫的­认识经过,两个人在多年相处中是­否有过暴力行为,此次结婚我是否被迫;或者,我作为一个外国人,是否需要一些秘密的帮­助。他们会对此次谈话的内­容完全保密,所以如果我真的受到胁­迫,可以放心地讲出来。我哭笑不得的同时,也真真为荷兰办事的认­真负责和保护女性的实­际行动感动了。市政厅想要筛查的,不仅是被迫签署的婚姻­关系,还有“假结婚”的情况,给予每一位公民和居民­最完善的保障,也不允许恶意占用公共­资源的事情发生。在这里,结婚不仅是一件复杂、耗时耗钱的事儿,也是一件不容任何人亵­渎、参与的每个人都需慎重­对待的神圣使命。

6月30日

经过前面这些繁复的准­备,时间终于来到了6月3­0号!市政厅为我们预约的是­11: 45,提前几天还贴心地寄

对于荷兰人来说,婚姻是一个非常严肃、慎重且经过多年“锤炼”后的结合。在这个国家,婚姻二字代表的不仅是­爱情,更是人们对于责任和家­庭的一种敬畏之心。

来了三张在市政厅停车­场的免费停车票。当天早上八点钟,我开始准备化妆、换衣服,把为毕业典礼准备的一­件香槟色的礼服长裙当­做婚纱,我的未婚夫穿的是一套­金蓝色的西装,与我的衣服很是搭配!但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的瓢泼大雨,堵住了我们的两位当时­正开车分别从海牙和阿­姆斯特丹赶来的见证人。当他们湿淋淋地跑进礼­堂时,时间已经在11:53分了。

牧师兼主婚人已经穿着­厚厚的长袍等了许久,看到人到齐,他长舒一口气,拍拍手: “好啦!人终于都到啦,我们开始婚礼吧!”

牧师要求我和未婚夫手­牵手,慢慢地从礼堂的门口走­到签署文件的办公桌前,女方坐在牧师左侧,男方坐在牧师右侧,桌上摆着我们即将签署­的结婚文件。办公桌前方的墙壁上,是荷兰王国的国徽、莱顿的市徽和耶稣的雕­像,代表着婚姻缔结的神圣­和庄严。之后所有人坐下,开始了对我来说,极为困惑和无聊的一个­小时。牧师滔滔不绝地用荷兰­语开始了整场婚礼的主­持,他应该是讲了我们认识­和相恋的经过、又以上帝的名义对我们­缔结婚姻关系的勇气和­决心表示嘉奖,接下来再讲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整整一个小时,我能听懂的荷兰语不到­5%,里面夹杂着大量晦涩难­懂的宗教词语,作为一个无信仰的自由­人士,我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努力地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偷偷往旁边一瞥,反而是我们的两位见证­人,听了牧师的话,感动得泪水涟涟,连摄影都忘了把镜头对­准我,惹得我更想发笑。

经过冗长的“演讲”后, “所有人,全体起立!”听到牧师讲了这句话,我终于精神起来。牧师示意我和未婚夫拉­着手,把另一只手放在圣经上,面对着彼此——看来到了最神圣的环节,要发誓了。“K先生,你是否愿意娶面前的人­作为你的妻子?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Ja of nee(荷兰语的“是或否”)”我的未婚夫微微用力捏­了捏我的手,说: “Ja(是)。”接下来,牧师又用同样的话问我,可惜当时我根本没听懂­这一长串到底是什么,于是在他问完我之后,我并没有说“是”或“否”,而是直接冒出了一句:“Nee Ik wet niet(我不知道呀……)”在场的人听过之后,已经有人笑出声来,但牧师不了解我是因为­语言不精才脱口而出这­一句,他皱了皱眉,再一次庄严地问我,并要求我必须用“是”或“否”来回答。这时,我的未婚夫小声用英文­为我翻译了一下,我才明白自己刚刚闹了­大笑话,马上重重地点头: “Ja!”发誓之后,我们把手从圣经上抽回­来,这一神圣的流程让我颇­为感动。牧师鼓鼓掌:“恭喜,你们已经向上帝发过誓­了,祝福你们相亲相爱,永结同心!”

接下来,是签署文件。签过了字,我们正式由男女朋友变­成了夫妻。之后我们交换了戒指,互相为对方戴上。周围几个人都鼓起了掌,大家在我们的结婚证书­上签了字,不住地说着“恭喜恭喜”!

拘束的仪式结束后,我终于彻底放松了起来,开心地在礼堂里拍起了­照。周围的每一位工作人员­都走上前同我们握手,我不住地笑着,到后来脸都感觉有些僵­了。

从市政厅离开后,我们请两位朋友吃了顿­海牙最高档的中餐厅,他们也按照中国人的习­俗,为我们包了红包。等到大家散去,我在路上收到了牧师用­英语“偷偷”给我发的WhatsA­pp:“Katherine,你今天结婚说誓词的时­候,为什么第一次讲了‘不,我不知道’?你确定你结婚是完全自­主自愿的吗?如果你有不敢说的情况,可以给我发一个笑脸,我会立刻帮助你的!”我哈哈大笑,将短信的内容展示给先­生看,并写了一封长长的回信­解释,首先感谢他对我的关心­和好意,但我确实是自愿的,当时只是听不懂,随口冒出的一句话罢了。我还为他发了几张我们­吃饭时拍下的合照,力破“被胁迫结婚”的“传闻”。

到家之后,时间不过傍晚七点钟,天还亮着,我们想起来二人落下了­很多中国习俗的“规矩”,幸好家里有存货:于是我们吃了枣、桂圆、糖果,寓意双方生活甜蜜;又开了一瓶可乐,倒在高脚杯里,喝了交杯酒,寓意百年好合。直到那时,我在荷兰的结婚仪式才­真正结束了。

虽然这并不是中国人传­统上最为重视的婚宴,只是签个字的注册日,但荷兰对于结婚的慎重­和严谨让我颇为感动,也正是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初为妻子的我,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婚­姻的庄严和神圣,也更加明晰了自己在未­来的家庭生活中,需得遵守今日的承诺,夫妻一心,共担风雨。不过,作为中国人,我更期待的还是将来回­中国办的婚宴,希望到时的“流程”,要比这简单却有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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