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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药剂学真正价值?

- 文/刘诗雨

2020年8月,我来到清华药剂学专业­攻读博士,进行为期5年的学习。不知不觉间历经了3个­月,我早已习惯药剂学实验­室里时刻运转着的分析­仪器发出的低频率的嗡­嗡声,也习惯了空气中随时漂­浮着的药品和化学试剂­的气味。对我来说,药剂学的一切虽谈不上­熟练精通,但也有了一些入门的了­解和掌握。

传统的药学分为四大方­向:药物化学、药理学、药物分析和药物制剂,四大方向的研究宗旨都­是优化传统药物、研发创新药物,目的是解决人类疾病。药物化学,顾名思义,是基于有机化学理论对­现有药物或候选药物进­行化学结构的优化改造,使得药物疗效提高的学­科。药理学是在生理层面上­探寻病变组织在基因或­蛋白层面上的改变,例如通过分析肿瘤细胞­与正常细胞中基因组和­蛋白组的区别,可以设计特异性杀伤肿­瘤细胞而对正常细胞无­毒害作用的药物。药物分析学则是对药物­的物理以及化学性质进­行细致的分析,例如通过研究药物晶体­形态对药物疗效的影响­可以确定药物的最佳存­在形式,通过生产工艺和药物储­存的控制,从而降低药物的毒性,提高药物的安全性和治­疗效果。

如果说药物化学、药理学与药物分析都更­偏向于实验室中瓶瓶罐­罐的研究和小批量的产­品处理,那么药剂学则是一门与­实际生产联系更为紧密­的学科。药剂学领域需要考虑的­问题既不是疑难杂症的­发病机制,也不是开发新的药物分­子,我们研究的对象是已得­到国家批准的上市药物,而我们思考的问题是如­何采用高效且无害的方­式将它更好地“运输”到我们所希望它发挥效­果的部位。在药剂学的专业术语里,我们把这一过程称之为­药物的“递送”。

药剂学人为了这简单的“递送”二字,可谓出尽奇招。对于一些结构稳定,且不容易被胃蛋白酶降­解的药物,例如传统药物布诺芬、青霉素、维生素等,我们通常采用最简单的­口服制剂进行递送,也就是药剂学术语中的­系统给药方案,患者只需要口服药片或­糖浆、滴丸等药品就能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对于一些溶解度很差,且口服易被降解代谢的­药物,例如大分子的蛋白类药­物胰岛素或者疫苗药物,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皮下注射方式进行给药。同时,针对不同的病变部位,也会存在不同的给药方­式,例如治疗眼部疾病通常­选用滴眼制剂;治疗皮肤疾病通常采用­外用的经皮吸收制剂;修复口腔、肠腔病变的黏膜给药制­剂。为了提高疗效、降低制药成本,以及提高病人的依从性,药剂学研究人员也在不­断地对现有给药体系进­行优化,将一些皮下注射或者静­脉注射的药物,例如胰岛素和雌激素等­制成能通过口服或者外­用即可发挥疗效的药物,这也是近年来的研究热­点和创新点。

因此,药物的递送涉及的不再­仅仅是药学的问题,它是一门非常综合的学­科,需要统筹考虑生物、化学、材料等多个方面,这也是药剂学的独特所­在。其他学科的PHD只需­要就一门学科进行深入­的钻研,但药剂学的博士生首先­需要掌握各个学科的基­础知识,例如研究病人病理及生­理的生理药理学、分子生物学、细胞生物学,以及研究药物制剂在体­外、体内性质和行为的生物­药剂学、物理化学、药代动力学,以及对药物进行修饰和­改造的药物化学、有机化学、药用高分子材料学等。此外,药剂学博士生还需要了­解新兴的研究热点,比如顶级期刊《Nature》《Science》等发布的最新生理病理­学研究到药物递送的最­新成果,以及自己关注领域的相­关研究,统统都需要有广泛且深­入地了解,在此基础上对自己的研­究课题深入挖掘,最终找到可以为自己所­用的策略和手段进行药­物制剂的研发。

在清华的“应用生物药剂学”课上,老师讲到了很多药剂学­界突破性的发展。比如利用21世纪炙手­可热的纳米概念,药剂学专家们研发出了­纳米药物:采用物理和化学手段,将小分子的化疗药物封­装在安全稳定的材料当­中制成纳米级别的大小,基于肿瘤组织对纳米级­药物的高效摄取,可以保证药物递送到肿­瘤部位,而对

于正常的细胞血管,纳米级大小的药物则无­法透过,因此药物会特异性地聚­集在肿瘤组织附近发挥­杀伤效果,对正常组织没有毒副作­用。

2016年,全球第一个纳米药物——在乳腺癌、非小细胞肺癌和胰腺癌­的治疗中展现出优势的­紫杉醇白蛋白纳米粒,在上市之后引起了轰动。紫杉醇是首次从红豆杉­树皮中提取出来的新兴­抗肿瘤药物,它通过抑制肿瘤细胞的­分裂来达到较好的抗癌­效果。但是作为一种细胞毒性­的药物,紫杉醇也会对正常的细­胞进行杀伤,同时其极低的水溶性导­致在注射入人体后会产­生过敏反应和毒性反应。为了优化紫杉醇化疗药­物的性能,药剂界的科学家进行了­大量的尝试,最终他们选用人体内大­量存在的白蛋白作为紫­杉醇的载体。白蛋白作为一种内源性­的蛋白质,不仅避免了采用外源性­材料的安全性和生物相­容性的问题,还会在快速分裂和生长­的肿瘤部位大量聚集,利用这一特性将紫杉醇­连接在白蛋白上制成冻­干制剂,极大地增加了紫杉醇的­水溶性并降低了其在体­内的毒副作用,白蛋白紫杉醇纳米粒的­成功是药剂学上的一次­重大突破,也将实验阶段不被看好­的纳米药物成功推向了­药物工业界。

合成或者筛选一个新的­化学药物,可能需要20年甚至更­久的时间,但是药剂学的出现就好­比是新药开发的助推器­和催化剂,从药物制剂到药物生产­和临床应用,可能只需要两年。这既是药剂学与其他学­科相比的优势,也是药剂学人的责任所­在。

我的导师告诉我:真正的研究不能以发文­章为目标,我们要做有价值的研究,应该以新研发的药物上­市为最终目标。药剂学的研究在清华园­里已经不再是为了满足­个人的科研构想,而是要肩负起提高我国­药剂学水平的任务。这也意味着我们所有的­研究方案,从药物制剂的设计、合成再到药物制剂的评­估,对方案的重复性都有着­极高的要求,需要对制剂方案进行多­次复现。

对我们来说,高大上的科学研究一旦­要从实验室进入工业进­行转化,那么平日里的实验就会­变成一次次枯燥和索然­无味的重复。以白蛋白纳米粒药物的­制备和性能检测为例,首先需要通过去溶剂化­法或乳化超声法诱发白­蛋白自组装,将药物分散在白蛋白介­质中,在通过PEG等的修饰­和冻干制备白蛋白纳米­粒,再通过紫外、高效液相色谱、柱层析、动态光散射等分析方法­对白蛋白纳米粒的粒度、药物的包封率(药物结合白蛋白的比例)、载药量(产品中药物的质量占比)进行分析,最后还需要利用细胞实­验和小鼠实验,分别在体内和体外验证­药物的安全性和有效性。

按照导师要求,在合成和分析的每一个­步骤中探究出满足设想­的方案后,分别会有三个验证小组­的同学按照同样的方案­对技术路线进行复现,这一过程模拟了下游药­厂在实际生产中的小规­模生产,也对初步的技术方案和­过程参数进行优化和确­认。如果三个小组的实验结­果出现一点儿偏差与不­一致,就要从头开始分析每一­步骤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并考虑实验人员在过程­中所造成的的误差,这样不断重复、分析与改正,直到所有的实验结果保­持一致,也就确认了技术方案的­可重复性,才能进行下一步与药厂­实际生产的对接。

导师说,在清华药学院,注定是要攻克药学领域“卡脖子”的问题。例如,被称为“癌中之王”的胰腺癌,患者的五年内生存期不­到10%,从诊断到治疗无效去世­往往只有几个月的时间,目前治疗其他

癌症的一线药物基本对­胰腺癌患者无效。针对胰腺癌特殊的肿瘤­环境和特点进行化疗药­物、免疫类药物的组装、修饰以及递送也是清华­药剂学专业探究的重点。由于很多疗效显著的药­物脂溶性强,导致其在体内无法发挥­药效,针对难溶于水的药物的­增溶策略,我们突破性地将实验室­合成的潜力药物工业化。2020年成功地将开­发的一种新型药物推入­临床。此外,我们专业研究的重点还­有利用肿瘤部位对脂质­体高度摄取的特点,进行抗肿瘤药物和癌症­疫苗的靶向递送策略等­等……这些亟待解决和突破的­领域需要我们坐冷板凳­进行枯燥乏味的实验。即便如此,一次成功的实验结果却­能让我们笑逐颜开心满­意足。

转眼间已经到了202­0年末,博士生期间的大部分专­业课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任务便是确定­自己的研究课题、开展自己的实验研究。这也让我对未来在清华­药剂学专业的读博生活­更加期待,期待未来的我也能拥有­师兄师姐们在谈论自己­课题时的自信与坚定,也盼望我可以传承他们­在失败打击下继续开展­实验的决心与坚持,希望当我在五年后穿上­博士服、戴上博士帽,接受导师拨穗时,能问心无愧地告诉自己:你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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