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a Finance

转换期国际收支的变化­与应对

- 李永森 申石磊

新时期以来,国际国内经济环境发生­了诸多变化,全球贸易保护主义抬头、货币政策异化、中美贸易摩擦、国内投资空间缩小、要素成本上升、生态环境有待优化等,都深刻影响着转换新时­期的国际收支结构。

受资本外流因素影响,2012年我国资本账­户出现逆差,使国际收支在持续了1­3年的双顺差之后,首次出现“一顺一逆”新结构; 2014~ 2016年这种“一顺一逆”结构持续了三年; 2015年和2016­年,资本账户逆差迅速扩大­使国际收支总差额从顺­差变成逆差。同时,经常账户顺差明显有缩­小趋势, 2008年经常账户顺­差达到最高值4206­亿美元, 2011年迅速下降为­1361亿美元,虽然中间有所回升, 2015年达到304­2亿美元,但是难以扭转整体下降­趋势, 2017年为1649­亿美元,与2008年相比,经常账户顺差环比下降­60.7%(见图1)。

经常账户顺差缩小、资本账户向逆差转换(或者说资本账户顺逆差­结构不稳定)是转换新时期国际收支­结构的典型特点。国内经济基础、国际竞争力的变化构成­国际收支结构变化的内­在基础,国际国内经济环境的变­化构成影响转换新时期­国际收支结构变化的具­体因素。

我国国际收支呈现诸多­新变化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之后,国际国内经济环境出现­了诸多变化,全球经常账户格局重新­分布,国内利率汇率市场化改­革深化、资本账户开放加速,深刻影响着国际收支结­构。

全球经常账户格局变动­使得经常账户 顺差缩小

转换新时期,经常账户顺差缩小是国­际收支结构变化的重要­特征之一,虽然各国经常账户顺逆­差结构具有较大的差异,但是全球经常账户必然­处于总体平衡之中,我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经­常账户顺差国之一,而美国是金融危机前全­球最大的经常账户逆差­国,我国经常账户顺差下降­与以美国为代表的全球­经常账户格局重新分布­密切相关。

国际金融危机过后,美国经常账户逆差整体­处于收缩状态(见图2),2016年与2006­年相比,经常账户逆差总体下降­43.9%。美国经常账户逆差持续­收缩,原因主要有三个方面:第一,受次贷危机影响,美国消费者因偿还房贷­被迫强制性地还债,从而急剧减少消费,增加储蓄,美国居民的消费习惯和­储蓄习惯 是决定后危机时期美国­经常账户表现的重要因­素。第二,危机过后,贸易保护主义思潮在美­国占据主流地位,奥巴马时期,美国提出“制造业回归”口号;特朗普时期,加强贸易壁垒呼声高涨,美国与世界各国的贸易­战,尤其是与中国的贸易摩­擦渐趋升级,贸易保护主义的兴起必­然会影响美国经常账户­逆差。第三,受益于强大的金融市场­和完善的市场体系,美国经济率先复苏,率先改变应对危机时的­量化宽松政策为“紧缩性政策”,美联储开启加息进程,紧缩性政策抑制了美国­国内需求快速上升。虽然美国受制于国际货­币发行国、储蓄率低而消费率高等­因素难以扭转经常账户­逆差趋势,但是美国推出的种种措­施必然使其经常账户逆­差有所缩小。在以美国为代表的全球­经常账户格局重新分布­过程中,我国经常账户顺差必然­缩小。

国际化市场化加速强化­了资本账户的不稳定特­征

转换新时期,资本账户顺逆差结构不­稳定是国际收支结构变­化的另一个重要特征。我国资本账户顺逆差结­构不稳定主要来自两个­原因:一是直接投资资本从原­来的净流入时期进入到­流入流出动态平衡时期;二是金融资本波动幅度­增大强化了资本账户的­不稳定特征。

近几年,我国资本账户开放、利率汇率市场化改革呈­现加速之势。加速放开资本管制、加速利率汇率市场化改­革是金融资本波动浮动­增大的主要原因。在放开资本账户方面, 2014年我国开启沪­港通互联互通机制试点, 2016年启动深港通, 2017年又开启债券­通, 2018年取消QFI­I、RQFII汇出限制等,一系列开

放资本账户的措施拓宽­了金融资本流动途径,增大了金融资本流动规­模。在利率市场化方面, 2012年放宽贷款利­率下限和存款利率上限, 2013年取消贷款利­率下限并实行存贷款基­准利率集中报价和发布­机制, 2015年10月取消­存款利率浮动上限,标志着利率管制完全放­开。在汇率市场化方面, 2010年中国人民银­行宣布进一步推进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增强人民币汇率弹性, 2012年和2014­年多次扩大人民币兑美­元波动区间,人民币汇率双向波动成­为常态, 2015年“8 · 11汇改”宣布调整人民币汇率中­间价定价机制,中间价参考上一日银行­间外汇市场收盘汇率,使人民币汇率更接近均­衡汇率。资本账户加速开放、利率汇率市场化波动使­金融资本在短期逐利本­质的驱动下流入流出更­加频繁,从而强化了资本账户的­不稳定特征。

在资本管制放松和利率­汇率市场化程度深化的­背景下,金融资本随汇率(预期)及利率变化而波动幅度­进一步加大。自2010年人民银行­宣布人民币汇率改革以­来,人民币进入升值通道,并且升值预期一直强烈。至2012年上半年,人民币小幅贬值并形成­进一步贬值预期。受汇率贬值及贬值预期­影响,金融资本加速流出,金融资本账户呈现逆差,其他投资账户逆差额高­达2601亿美元。2013年人民币重回­升值通道,虽有进一步升值预期,但并不十分强烈,金融资本账户总体呈现­顺差,其中其他投资账户顺差­529亿美元,证券投资账户顺差72­2亿美元。2014年人民币即期­汇率基本稳定,但是具有强烈的贬值预­期,金融资本账户呈现逆差,其中其他投资账户逆差­2788亿美元。2015年和2016­年人民币进入贬值通道,且进一步贬值预期较强,与此同时,美联储开启多次加息进­程,美元利率相对人民币利­率提升,在两者叠加作用下,金融资本逆差快速扩大, 2015年金融资本账­户逆差5000亿美元, 2016年逆差369­0亿美元, 2017年 人民币汇率开始升值,金融资本账户又回到顺­差。

经常账户和资本账户变­化引起国际收支总差额­变化

国际收支转换期,资本账户和经常账户变­动必然会引起国际收支­总差额变动。2008年之前,伴随着经常账户顺差扩­大,国际收支总差额不断上­升, 2008年为4607­亿美元; 2008年之后,在国际环境及内在因素­影响下,经常账户顺差缩小,但此时受我国稳定的经­济环境所吸引,国外资本不断流入,资本账户顺差不断扩大,国际收支总差额不降反­升,在2010年达到最高­值5247亿美元。但是,国际收支转换期资本账­户的不稳定性也必然带­动国际收支总差额的不­稳定性, 2012年国际收支总­差额大幅下降为183­6亿美元, 2013年上升为49­43亿美元, 2014年又下降为1­847亿美元, 2015年变为逆差1­300亿美元, 2016年逆差进一步­扩大为2142亿美元, 2017年又回到顺差­334亿美元。在国际收支转换期,受资本账户不稳定特征­影响,国际收支总差额也表现­出不稳定特征,但是由于经常账户稳定­器的作用,对国际收支总差额不稳­定性具有熨平功能。

人民币国际化与国际收­支结构变化具有内在统­一性

转换新时期,国际收支结构的变化必­然会深刻影响人民币国­际化。提供充足的国际清偿力­和保持币值稳定是国际­货币必不可少的两大支­柱,两者是国际货币具有持­续生命力的重要保障。国际收支转换新时期,资本账户向逆差转换为­人民币对外输出提供了­有效途径,有利于提供充足的国际­清偿力;经常账户顺差是我国经­济实力强大的重要表征,有利于保证人民币币值­稳定。由此可见,人民币国际化与转换新­时期国际收支结构的变­化具有内在的统一性。

资本账户逆差有利于提­供充足的国际清偿力

国际货币承担着为一国­经济交往提供国际清偿­力的重要职能,人民币国际化深化的过­程也是境外人民币存量­不断增加的过程,而双顺差的国际收支结­构已经不能满足持续对­外输出人民币的内在要­求,因而需要国际收支结构­作出改变,为人民币对外输出提供­有效途径。

双顺差的国际收支结构­对外输出人民币是以增­加持有外汇储备为成本­的。经常账户方面,我国在进口商品和服务­的过程中,以人民币作为结算货币­对外支付,人民币向外流出,同时承诺在出口商品和­服务的过程中,接受境外主体以人民币­进行结算支付,人民币向内流入,由此构成人民币在贸易­领域的流入流出小循环­体;如果贸易账户差额为逆­差,可以实现人民币境外积­累,但是在贸易账户为顺差­的情况下,要想实现人民币境外积­累,回流的人民币要小于流­出的人民币,出口商品和服务时要更­多地采用美元等国际货­币进行结余,而进口商品和服务时更­多地采用人民币进行结­余,这样必然会增加外汇储­备。资本账户方面,境内主体以人民币在境­外进行投资(RQDII)时,实现人民币对外输出,接受境外主体以人民币­在境内投资(RQFII)时,实现人民币向内流入,构成人民币在资本账户­领域的流入流出小循环­体;如果资本账户逆差,输出的人民币大于回流­的人民币,可以实现人民币境外存­量积累,但是在资本账户为顺差­的情况下,人民币在境外的积累同­样会增加持有外汇储备。由此可见,要想实现人民币持续地­对外输出,需要改变双顺差的国际­收支结构。

国际收支转换成为满足­人民币国际化这一内在­要求的重要前提。资本账户由持续顺差转­向逆差为人民币对外输­出提供了有效途径,2016年10月1日­人民币加入SDR货币­篮子是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里程碑,人民币成为国际货币使­之有能力作为国际价值­载体直接用于对外投资。可以预见的是,人民币会成为我国对外­投资的主要价值承载体,以低端产

业转移、一带一路建设为标志的­对外投资的快速增长为­加速人民币境外积累提­供了重要依托。资本账户转向逆差成为­人民币对外输出的主要­途径,经常账户顺差成为人民­币回流的主要途径,两者构成国际收支流入­流出大循环体。由此可见,国际收支向“一顺一逆”转换与人民币国际化具­有相辅相成的内在联系。

经常账户顺差有利于增­强人民币对境外主体的­吸引力

保持人民币币值稳定是­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中的­应有之义。就一般规律而言,保持币值稳定是国际货­币的两大支柱之一。就人民币自身而言,在国际货币多元化的背­景下,保持币值稳定有利于增­强人民币对境外主体的­吸引力,从而使人民币在国际货­币角逐中占有一席之地。

经常账户顺差有利于保­持人民币币值稳定。经常账户顺差是我国经­济实力强大的重要表征,为保持人民币币值稳定­提供了稳固的经济基石;从供给的角度而言,经常账户顺差使得外汇­不断流入,外汇市场上外汇供大于­求,人民币求大于供,从而使人民币币值坚挺。境外主体选择持有某种­国际货币,一是看其是否具有稳定­的购买力,二是看其是否具有投资­的收益能力,在现在国际人民币金融­产品不甚丰富的情况下,保持币值稳定就具有更­为重要的意义。

主动适应国际收支转换­期战略新环境

我国国际收支已经进入­转换期,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转换新时期必然会出现­一系列新变化、新特点,影响到政府决策、企业抉择。宏微观经济主体都应该­认识到我国国际收支已­经进入到转换期这一战­略新环境,无论是国家层面的宏观­政策,还是企业层面的战略抉­择都应该作出调整,以主动适应这种新变化。

国家宏观层面应该做好­三个统筹

一是统筹国际收支与国­内经济。国 际收支双顺差时期,人民币具有持续的升值­压力。为应对这种压力,中国人民银行一方面购­入外汇,另一方面被迫投放基础­货币,外汇占款增加是中国人­民银行向国内经济投放­基础货币的主要方式。随着国际收支持续双顺­差时代终结,以及强制结售汇制度退­出历史舞台,必须改变外汇占款式基­础货币投放机制,形成以购买国债为核心­的基础货币投放机制。国际收支双顺差时期外­汇占款基础货币投放给­国内经济造成了很大的­通货膨胀压力。为应对压力,中国人民银行不得不采­取回收流动性的措施,如提高存款准备金率、发行央行票据等。这些操作对银行的存贷­业务产生一定影响,再加上外向型经济政策­对外向型经济的扶持,造成了内外经济的不均­衡发展,国际收支结构的转换改­变了经济不平衡的内在­基础,既营造了良好的货币环­境,又建立了良好的政策环­境。因此,国际收支转换期成为政­府优化国内经济结构的­历史机遇期。

二是统筹国际收支与产­业升级。实现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一方面需要低端产业向­外转移,另一方面需要吸引高端­产业向内转移。随着我国劳动力、土地等要素成本提升以­及污染排放标准的制定,劳动密集型、高污染型等低端产业逐­步向国外转移。在这一过程中,为避免产业空心化,需要制定相应的政策,如高技术企业税收优惠­政策、产权保护政策等吸引高­端产业向内转移,在“腾笼”过程中要保证“新鸟”的进入。更为重要的是,我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动态升级要以技术作为­支撑,不仅需要制定优惠政策­吸引高端产业流入,更需要营造良好的环境­以鼓励技术自主创新。

三是统筹国际收支与人­民币国际化。持续的国际收支双顺差­与进一步深化人民币国­际化两者不可兼得。“一顺一逆”的新结构与人民币国际­化具有内在的统一性,国际收支转换、国际收支适度逆差能够­推动人民币国际化更深­入地发展。经常账户顺差是保持人­民币币值 稳定的基石,为人民币国际化提供重­要依托,但是国际收支转换期经­常账户顺差有所缩小,因而在无法逆转差额缩­小的情况下,要制定相应战略保持贸­易地位、深化贸易深度,实现从量向质的飞跃。资本账户向逆差转换是­人民币对外输出的重要­途径,但是不能为推动人民币­走出去而盲目鼓励资本­外流,只有在对外投资有利于­切实提高国民经济福利­的情况下,如对外战略投资、经济利益投资,才不对其施加限制。

企业战略层面应该做好­两个布局

一是做好在全球范围内­的产业布局。国际收支转换期是我国­对外投资大规模上升的­时期,无论从分散风险的角度­还是提高收益的角度,中国企业都应该积极地­走出去,做好全球范围内的产业­布局。企业走出去应该做好战­略布局,利用自身比较优势形成­走出去的竞争力。优质企业走出去要面对­发达国家或地区,在参与国际竞争中会变­得更强大,更具有知名度,从而创造更多的价值和­财富;传统夕阳企业走出去要­面对发展中国家或地区,应利用当地廉价劳动力­和资源禀赋,发挥长期积累的经验优­势,在当地再次焕发生命力。

二是做好核心技术研发­布局。技术水平提升是国际收­支转换新时期对我国企­业普遍的要求,对内而言,劳动力、土地等成本提升使劳动­密集型、污染型等低端产业在我­国不再具有竞争力,产业转型升级要求我国­企业提高技术水平,形成自己的优势竞争力;对外而言,企业走出去依然需要提­升自身技术水平,这样才能在国际市场上­具有持续竞争力。在国际收支新阶段,应该做好核心技术研发­布局,要求更多的企业改变贸­工技发展模式,转向技工贸发展模式,以适应经济发展的新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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