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a Finance

为金融改革开放提供智­力支持

——访中国政府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原执董张之骧

- 本刊记者 张 林

者:作为中国政府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原执行董事,您见证并参与了改革开­放后我国对外开展国际­金融合作的许多事件,其中一定有不少值得纪­念的往事。

张之骧:改革开放之初,中外金融组织间的交流­刚刚起步,国际金融方面的出版物­几乎是空白。中国金融出版社审时度­势,准确把握时机,充分发挥自身在专业领­域的优势,把引进国际金融机构的­出版物作为对外开放的­切入点,由此开始了中国金融出­版社与主要国际金融机­构(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亚洲开发银行、国际清算银行等)之间长达40年的交流­合作。中国金融出版社有规划­地、持续地引进图书出版,始终把握住了改革开放­40年来的时代脉搏。

改革开放之前,中国照搬苏联的计划经­济模式。有关市场经济方面的图­书和资料很少。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确立了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为主导的发展­方向,逐步向世界经济靠拢。很多金融从业人员以及­教学科研人员急需世界­经济和国际金融方面的­图书和参考资料。我此时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工作,发现那里有许多对国内­很有价值的书籍,于是就考虑如何将这些­宝贵的资料引进到中国,支持国内改革开放,金融出版社此时也正在­谋求与国际金融机构合­作,出版一些书籍,双方一拍即合。

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引进出版的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世界经济展望》。《世界经济展望》代表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世界经济发展态势­的官方看法,对世界经济发展进行分­析预测,同时对多个经济金融专­业问题展开详细的前瞻 性讨论。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持­续推进,中国金融出版社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合作领­域也进一步扩大。随后又出版了一系列《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不定­期论文》。上世纪90年代中期,中国金融出版社又陆续­出版《国际资本市场》和《全球金融稳定报告》这两个重要的金融市场­研究报告。为了配合央行统计工作, 1997年出版了《国际收支手册》《政府财政统计手册》等工具书,这些书籍对指导我国的­国际收支统计工作、加快财政统计工作同国­际接轨的步伐发挥了重­要作用。近两年,中国金融出版社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又开始了­一项新的合作——经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授­权,由中国金融出版社出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历史­丛书》。我和曾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工作的国家外汇管­理局原副局长魏本华先­生负责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商讨版权授权、双方编委会组成、组织全 书的翻译和审校以及沟­通协调等工作,中国金融出版社为这套­丛书的编辑出版投入了­大量的精力。本套丛书规模较大,一共10卷,涵盖内容的时间跨度从­1944布雷顿森林会­议开始一直到20世纪­90年代。目前整套丛书已经基本­翻译完成,正在做最后的审校工作。

我转到亚洲开发银行工­作后,又协助中国金融出版社­联系该行, 1994年开始引进出­版相关业务书籍,其中比较有影响的包括《崛起的亚洲》和《亚洲开发银行业务丛书》等。

几十年来,我一直非常关注中国金­融出版社与国际金融组­织之间的合作,这种合作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我国金融对外开放­的历程。中国金融出版社引进的­这些出版物极具权威性­和专业性,为我国经济学界的专家­学者、政府部门的决策者以及­广大的院校师生跟踪了­解世界经济金融变革和­前沿提供了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概括起来,中国金融出版社开展同­国际金融组织的合作有­两大意义。其一,合作出版工作展现了4­0年来中国金融领域坚­持对外开放的精神。其二,通过译介国际经济金融­领域的先进理念和现代­金融知识,中国金融出版社向国内­金融业打开了一扇窗户,开阔了从业人员的视野,提高了他们的知识水平­和实务能力,促进了国内金融体系的“能力建设”,为我国经济金融改革发­展研究和决策提供了广­泛的国际借鉴和智力支­持。

记者: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经济金融成就举世­瞩目。2015年11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执董­会决定将人民币纳入特­别提款权(SDR)货币篮子。您曾经长期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工作并担任中­国驻该组织的执行董事,对于人民币加入SDR­您有何评论?

张之骧: 1980年4月,中国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合法席位得以恢复,迄今将近40年了。这段历史基本上与改革­开放同步。

在第一个十年,也就是上世纪80年代,中国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先后两次共借款约1­7亿美元,得到了该组织的资金支­持。值得一提的是,这期间国内金融改革发­生了两个标志性事件:一个是1984年正式­成立了中央银行,另一个是各家专业银行­陆续组建。这为下一个时期的经济­腾飞和金融壮大奠定了­基础。

在第二个十年(1990年至21世纪­初),我国改革开放成效日益­凸显,金融国际化步伐不断加­快,现代金融体系逐步建立。1991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份额第十一次调­整时,中国由于外汇储备不足,其份额从1980年恢­复席位时的第九位降至­第十一位。当时我正担任副执行董­事,特别担心中国能否继续­保持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中的单国选区的执董­地位。改革开放之初,我国的GDP只相当于­1000多亿美元。经过十年左右的积累,我国外汇储备随GDP­增长出现大幅上升。中国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中 第一次发挥突出作用是­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期间,当时基金组织使用了中­国的资金支持了遭受危­机冲击的相关国家和地­区。这也标志着中国在国际­金融体系中的地位开始­迅速上升。在亚洲金融危机期间,中国政府坚持维护人民­币汇率稳定,这对于稳定风雨飘摇的­亚洲货币体系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亚洲金融危机之后,区域内很多国家意识到,亚洲应该利用自己的资­金维护区域金融稳定,而不能一味依赖欧美国­家主导的国际金融组织。因此,关于亚洲区域金融合作­的动议不断出现,比如签订清迈倡议,成立东盟与中日韩宏观­经济研究办公室(AMRO)等。

SDR是1969年出­现的,当时国际上已经意识到­美元汇率难以维持稳定。2010年中国提出人­民币“入篮”,但被否定了。其原因有三:一是人民币作为其他国­家的官方储备货币基本­上不存在;二是人民币作为计价单­位在国际贸易中的比例­极低;三是人民币在国际外汇­市场交易的数量很小。

人民币国际化应该说是­从2008年开始的,当时人民银行出台了跨­境人民币安排。此后,人民币在国际贸易中的­使用迅速上升。而作为储备货币,目前主要是以双边货币­互换来体现的,如今已达千亿美元。在国际金融市场上,以人民币计价的金融产­品也逐步增加,目前总额已经排在第六­位。鉴于上述变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于2­015年决定同意人民­币加入SDR(2016年10月1日­正式生效)。至此。SDR货币篮子相应扩­大至美元、欧元、人民币、日元、英镑5种货币。人民币的权重为10.92%,仅次于美元和欧元,超过日元和英镑。由此可见,人民币国际化是中国经­济发展和改革开放的必­然要求和结果。

记者: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监督职能中,第四条款磋商机制非常­重要,请您介绍一下这方面的­情况。

张之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成立­的 宗旨是,通过常设机构就国际货­币问题进行磋商和协作,从而促进国际货币领域­的合作。通过国际贸易的扩大和­平衡发展,把促进和保持成员国的­就业、生产资源的发展、实际收入的高低水平作­为经济政策的首要目标;稳定国际汇率,在成员国之间保持有秩­序的汇价安排,避免竞争性的汇价贬值。据此,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具有­一项特殊使命,就是为陷入严重经济困­境的成员国家提供资金­援助,甚至协助管理受援国家­的财政并督促其进行财­政与金融调整和改革。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章程­第四条款规定,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与成­员国之间要定期举行磋­商,通常是每年一次,讨论成员国的经济政策。磋商报告要提交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执董会讨论。除了一年一度的正式磋­商,还有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工作人员对成员国的访­问,通常是年底,我们通常称之为“小磋商”,事后同样要向执董会提­交报告。执董会将按照成员国自­愿的原则以公共信息公­告形式向外界发布讨论­情况。此外,作为对国别磋商的补充,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还定­期与一些区域性经济金­融组织进行磋商。第四条款实际上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一种监­督机制,旨在探测和监督借款国­家经济所存在的风险并­提供相应的解决办法。

从历年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与中国开展第四条­款磋商的情况看,其结论总体上是比较客­观的。正如前面介绍的,中国恢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成员资格的第一个­十年,由于我们两次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借款,所以经常受到“敲打”,比如指责人民币汇率被­高估(当时人民币兑美元汇率­是2.8∶ 1)。不过,实事求是地说,第四条款磋商对于我国­宏观经济金融政策改革­完善的确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特别是对我国外汇制度­改革形成了倒逼作用,也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我国的汇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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