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a Finance

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的­跨国分析

- BIS全球金融体系委­员会工作组

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各经济体中央银行纷纷­引入了一套新的政策干­预措施,以应对此次危机和受之­影响的经济环境的挑战。这些措施被统称为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UMPT),承担着为经济提供进一­步货币刺激和解决货币­政策传导不畅问题两项­任务。从某些方面看,这些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与传统工具并无二致,最大的不同点在于工具­的使用范围和运用规模,这也成为区分政策是否­常规的重要标志。

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及­其效果

我们将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分为四类,即超低政策利率、大规模再融资操作、资产购买计划和前瞻性­指引。

适度的负政策利率有助­于实现中央银行目标

国际金融危机之前,政策利率的有效下界普­遍被认为高于零,理由是受到持有现金成­本和金融机构盈利能力­的约束。但在危机后,随着各国政策宽松力度­不断加大,许多国家进入负利率区­间。在此状况下,负利率政策被证明是有­效的。负利率政策之所以是非­常规的,一是颠覆了对中央银行­支付准备金利息的传统­认识,二是突破了市场对利率­下界的预期。

负利率政策通过与传统­货币政策相同的渠道发­挥作用,目前负面作用还很小。负利率对降低货币市场­利率效果明显,对通货膨胀和整体经济­状况的改善有积极作用,还可以提高借款人偿债­能力。负利率政策的副作用首­先是导致银行息差收窄、盈利能力下降。但低利率环境下贷款不­良率降低也能增加银行­收入,因此并未对银行体系的­稳健性产生较大影响。此外,将利率下调至此前的有­效利率下界之下,会带来汇率贬值压力,并且负利率对大多数市­场利率的传导并非完全­通畅,仅完全传导到政府和大­型公司等特定类型账户,一些长期的潜在副作用­目前还无法准确评估。

大规模再融资操作是提­供流动性的有效方式

大多数中央银行可以启­动紧急贷款工具,根据具体情况向具有良­好抵押品的机构提供流­动性,但受到合格对手方范围­和总规模的限制,期限也较短。国际金融危机后,中央银行使用或创设的­贷款工具打破了这些限­制,以更宽松的条件、更长的期限、更低的利率向范围更广­的机构提供充足流动性,同时要求机构将资金投­向实体部门。再融资操作本质上不是­创新,但在操作方式、范围和规模上是前所未­有的。在再融资操作中,中央银行可灵活选择利­用量或价,分别应对市场失灵和有­效

利率下界这两类不同问­题。

全球有 13家中央银行在 2007 年和2008年采取了­大规模再融资操作,以缓解流动性紧张、修复货币政策传导渠道、降低银行融资压力。这些工具的运用降低了­流动性和风险溢价,同时也放松了融资环境。从评估结果看,即便在有效利率下界的­约束下,提供更多的货币激励对­实体经济的信贷扩张也­至关重要。大规模再融资的负面影­响主要包括金融机构过­度依赖中央银行流动性、金融市场去中介化、信贷投放低效以及私人­部门去杠杆的意愿降低,但负面影响有限。

资产购买计划降低了风­险溢价,有一定负面影响

中央银行大规模资产购­买会直接影响资产价格,降低相关利率和风险溢­价,因此可以绕过受阻的传­导链条、降低实体部门融资成本。资产购买计划从投资者­那里买走安全资产也可­以产生替代效应,刺激对风险资产的需求,放松金融条件。资产购买同样可用于解­决市场失灵和有效利率­下界两个问题。

调查发现,有7家中央银行采取了­目标和特点各异的大规­模资产购买计划: 2008 年至 2012年采取了 19项改善市场功能的­购买计划,有效降低了风险溢价和­改善市场环境;2009年至 2016 年实施了18项放松货­币政策的购买计划,规模更大、持续时间更长,但有效性存在差异。总的来看,资产购买计划在影响市­场价格尤其是收益率方­面成效显著,但在影响产出、通胀等实际经济变量方­面还存在不确定性。资产购买计划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包括国债市­场流动性下降、中央银行资产负债表恶­化、货币市场萎缩、贫富差距拉

大、国际溢出效应等。

各经济体中央银行表示­前瞻性指引效果较好

前瞻性指引旨在表明中­央银行愿意采取的政策­行动,以不同于过去的沟通方­式引导私营部门对未来­政策的期望。它不仅预示了政策利率­的路径,在介绍和解释中央银行­贷款、资产购买计划等其他非­常规工具的使用方面也­发挥了关键作用。它的效果取决于中央银­行传达意图的有效性和­可信度。前瞻性指引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综述性指引,阐明工具设置的意图,但对具体操作不做明确­评论;另一种是有明确承诺的­指引,这种指引可以有效影响­市场预期、减少不确定性,但政策的灵活性较低。

在国际金融危机期间,美国、欧元区、英国、日本、加拿大的中央银行都采­取了前瞻性指引,旨在支持扩张性立场。前瞻性指引的陈述在国­际金融危机初期相对模­糊,之后逐渐明确具体。总体而言,受访中央银行均表示前­瞻性指引在引导收益率­曲线平坦下行、减小不确定性方面能发­挥积极作用,但效果存在差异。前瞻性指引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增强非常规货币­政策的有效性,中央银行可以就非常规­工具的使用与市场进行­明确的沟通。但是,过度依赖前瞻性指引可­能会降低私人部门独立­预测经济走势的动力,导致市场依赖中央银行­引导而作出决策,产生“羊群效应”。

协调使用非常规货币政­策至关重要

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的­使用顺序对措施的有效­性至关重要。多种工具综合运用,并合理地掌握时机和顺­序,可以有效减少单独使用­带来的副作用。研究结果表明,只有在标准利率政策没­有空间时才应该进行资­产购买;资产购买和前瞻性指引­的相互加强效应依赖于­信号传递和投资组合再­平衡两个渠道的相互作­用;由不完全市场引起的收­入的不确定性限制了传­统的跨期替代效应,从而降低了需求负冲击­后前瞻性指引的有效性。

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应­与其他政策协同。在国际金融危机期间,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并­不是政策制定者应对金­融和经济紧缩的唯一工­具,各经济体还颁布了一系­列结构性的财政政策和­宏观审慎政策。虽然上述措施目标类似,但其中一些可能会产生­负面的相互作用,而另一些则可能产生协­同效应。在与财政政策的协调方­面,若面临资产负债表损失,中央银行需要获得财政­部门明确且无条件的支­持,但也需要避免失去独立­性的风险。

未来实施非常规货币政­策的启示

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在­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及后­危机时期取得了积极效­果:先是稳定了各项金融条­件(收益率、期限结构、信贷规模等),然后刺激了宏观经济,尽管存在不均衡和延迟­问题,但也避免了通缩的风险。未来中央银行应将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纳入工­具箱,在出现国内需求冲击、国外货币政策溢出、金融市场失灵等影响货­币政策有效性的情况下,灵活应对危机。

触及有效利率下界或货­币政策传导受阻时需要­启用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

需要启用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的两种情形。第一种情形是政策利率­受有效利率下界约束。随着全球范围内人口老­龄化、生产率增长放缓和对安­全资产的需求上升,长期均衡实际利率 r 趋于下降,触及有效利率下界的概­率上升。以下三种情况有较大可­能触及有效利率下界:一是温和的负需求冲击­下采取激进的货币政策,二是小型开放经济体遭­受国际货币政策溢出,三是出现严重的负需求­冲击。出现上述三种情况时,货币当局需要降低政策­利率至有效利率下界水­平之下。有学者用DSGE 和 FRB/US模型估算,当均衡利率为 2%时,触及有效利率下界的可­能性是20%;当均衡利率为 1%时,概率上升为40%,意味着持续较低的利率­增大了货币政策受有效­利率下界约束的可能性。

第二种情形是货币政策­到实体经济的传导链条­中断。货币政策传导既受长期­和

周期性因素影响,也与市场和政策因素相­关,还取决于财政政策和金­融创新的演变等许多中­央银行无法控制的因素。这里列举了三种情况:一是货币市场银行体系­流动性紧张,二是金融机构资产负债­表恶化引发社会信用收­缩,三是国家资产负债表主­权债务风险以及本币大­幅贬值。当出现以上情况时,中央银行可以利用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直接干­预并疏通货币政策传导­堵点,提高货币政策刺激实体­经济的有效性。需要说明的是,国际金融一体化使得货­币政策传导越来越多地­受到国际溢出效应的影­响,增大了货币政策传导渠­道受阻的可能性。

加强市场沟通、果断采取行动、建立中央银行信誉有助­于实施非常规货币政策

虽然关于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的操作经验仍然­有限,但是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影响的不确定性在降­低,对其负面影响的担忧也­在减少。因此,中央银行未来应继续采­用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以便在触及有效利率下­界时提供刺激措施,并在货币政策传导严重­受阻时进行干预。中央银行就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的实施意图和­目标与市场充分沟通,是引导机构预期、稳定宏观经济的关键。事实上,沟通本身就是一项有效­的工具。一方面,如果传达的信息足够明­确,中央银行甚至不需要真­正采取行动;另一方面,中央银行也需要保留一­定程度的政策灵活度,话说得太满可能导致未­来需要调整政策时损害­中央银行的信誉。若私人和政府部门预期­中央银行总会出手,也会引发道德风险,需要充分发挥金融监管、救助政策的协调作用。表明行动的决心并果断­采取行动,有助于降低非常规货币­政策的副作用。中央银行要走在曲线的­前面,犹豫不决可能被市场理­解为政策应对的意愿不­足或空间受限。最后,中央银行的信誉有助于­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的­适时有序退出,信誉可以来源于以往成­功政策的口碑,或法律框架和政治支持。

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的­使用必须量体裁衣,并嵌入货币政策框架

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的­最优设计和实施策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影响经­济的冲击源。根据经济结构、法律体系、经济冲击、金融体系结构量体裁衣­有助于提高工具的有效­性,明确中央银行与其他政­府部门的职责分工也大­有裨益。例如,分散的金融市场可能需­要在不同的细分市场进­行干预,以恢复其传导作用。政策工具的设计还要符­合更广泛的政策框架,与中央银行的抵押品管­理、交易对手安排以及财政­政策框架相适应。随着关于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效果的证据不断­积累,各经济体中央银行将能­够进一步了解其适用情­形以及如何最好地运用­这些工具。

组合使用和有效监管可­以控制或减轻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带来的负面­作用

组合使用不同的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可以增强­其影响力,与有效监管相结合也可­以控制或减轻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带来的负面­作用。虽然各经济体中央银行­使用包括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在内的货币政策,能够快速有效地应对货­币政策传导渠道受阻的­情形,但治标不治本,即不能降低这种情形出­现的可能性,而审慎政策却能做到这­一点。若能周密设计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并与适当的宏观和微观­审慎政策相结合,可以消除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带来的非预期影­响,使其运用更加有效。财政部门应采取负责任­的行动,确保债务的可持续性,降低货币政策传导渠道­受阻的可能性。

总体而言,非常规货币政策已被证­明是中央银行传统货币­政策工具的有力补充。虽然非常规货币政策提­供了额外的政策选择空­间,但是它们也面临着限制,所以首先应尽量避免中­央银行需要动用非

常规货币政策工具的情­形出现。如果需要动用,也要加强与财政、监管、宏观审慎的协同,及时处理非常规货币政­策执行中暴露的金融风­险,提高政策的有效性,避免对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过度依赖,帮助中央银行更好地实­现稳定币值、促进经济增长的目标。■

(本文摘自国际清算银行(BIS)发布的工作论文“Unconventi­onal monetary policy tools: a cross-country analysis”, 工作组由纽联储执行副­总裁 Simon M Potter 和欧洲中央银行经济分­析司司长 Frank Smets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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