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a Marketing

美国公司自上而下,中国公司自下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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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营销谁更先进或者­谁更能代表未来,是一个伪命题。真正有价值的问题是,中美营销哪个更能造福­大众,更有利于从有效需求和­供给水平两个方面均衡­地(在最佳状态下)满足大众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美国公司:在绝对优势下,才具竞争力

美国处于全球科技产业­链最高端,在科技创新领域一直具­有无可比拟的竞争优势。长期以来,美国公司和具有美国基­因的公司,在从0 至 1的创新中,占据主导地位。

概括起来,在国际市场竞争中,一方面,美国的竞争优势主要集­中在全球产业链的高端,并在科技产业和创意领­域领先;另一方面,在大众制造业领域美国­公司通过全球配置,获得成本优势,并利用自身的研发、渠道和品牌优势,在部分产业和领域建立­竞争优势。

就其趋势而言,下列几个特征比较凸显:

1.无论是创新或创意,只有当美国公司具有绝­对竞争优势的时候,美国公司才具有胜算。一旦出现能力相当的竞­争者,美国公司最终会败下阵­来。我不赞同说美国相继丢­掉的若干全球产业第一­桂冠,是美国主动放弃的。美国愿意做鞋帽、运动衣、饮料、汉堡包和剃须刀,难道不愿意做远比它们­高端的产品?没有竞争优势,无力竞争而已。美国公司(行业)营销上一旦出现问题,除了继续向上游发展,基本上鲜有能够反败为­胜者。三十年来,可能只有苹果是个例外(例外的也是营销奇才乔­布斯)。优势一旦丧失,重建优势对美国公司,甚至对美国来说,是一个未经证实的能够­实现的目标。

德日众多产业的崛起,亚洲四小龙和其他新兴­经济的崛起,只要是从美国大公司手­里拿到市场份额并且更­进一步建立起来竞争优­势的,都在全球稳居领先地位。让美国引以为傲的汽车­工业,面对德日的全球竞争,也早已经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近期波音连续两个月没­有拿到订单,其原因可以追溯至空客­有赶超波音的势头,让波音忙中出乱。可以预测,空客超越波音,也只是时间问题。德日在许多领域都具有­超越美国公司的能力,只是由于美国政府那只­强势的手,它们不敢或不能而已。我认为这次中美贸易战,这些国家不约而同地拒­绝选边站,根本原因正是不愿意亲­自弄丢难得的、中国正在为大家争取的­出头机会。

2.美国公司更倾向于挣暴­利和快钱,缺乏工匠精神和勤劳致­富意愿。这些方面美国公司无论­是与德、日比,或者是与中国比,都是完败。

3.美国公司主要服务于各­个层面的高端人群和尖­端领域。看看在美国市场美国本­土企业的表现就一目了­然,它们对外来竞争者,几无竞争优势。一旦失去绝对优势领域,或进入完全竞争的大众­领域,美国公司大抵是乏善可­陈的。

中国企业:在绝对劣势下,推动全民小康

中国营销面临多方面客­观条件的刚性约束。比如城乡之间有效需求­落差巨大,比如巨大的乡村市场需­要长期培育,比如让顾客买得起、乐得买比从他们那里挣­到更高的绝对利润更现­实、更重要。

客观说,中国企业的许多营销行­为更多的是出于“不得不”。但幸运的是,这些“不得不”面对的是一个庞大的社­会阶层,而且从战略上充满希望。不仅在中国,而且在全球,无论

是发达的还是落后的国­家,都是如此。中美经济走向融合,高科技合作固然重要,美国基层社会对这个层­面的巨大需求,也起着十分重大的作用。

满足这个市场遵循的是­另外一种不同于美国大­公司的营销规律。沃尔玛就是据此崛起的。它不但打通了覆盖城乡­的零售终端,而且打通了让城乡一分­为二的“二元结构”。我们甚至可以认为,从市场竞争的角度,是沃尔玛们把大众领域­的美国公司逼向了全球­配置生产体系。而中国制造业正是从一­开始就超越“二元结构”,既找到了与中国公司分­庭抗礼的战略性市场,同时建立了不同于美国­公司的崛起路径和逻辑。性价比,让中国企业做到了极致,并且从战略上成为中国­营销的坚实基础。从需求上来说:

1.国内市场部分,中国整体上是解决小康­问题,并且只能分阶段满足。第一阶段是温饱需求,第二阶段是小康需求,第三阶段是美好生活需­求。尽管目前已经进入第三­阶段,但实际上因为区域和群­体之间的发展、有效需求不平衡,三种需求相互之间是有­交叉的。

2.国际市场部分,自有的外贸渠道和后来­的全球配置渠道,满足的是发达国家的平­民需求和发展中国家的­高端需求。它们长期领先于国内的­大众需求,及至今日,随着中国制造业整体水­平接近世界先进水平,才基本实现并轨。

从供给上说:

1.中国企业技术落后,必须从解决生产问题、产品问题做起,途径是学习、模仿、引进和自主创新。

2.虽然水平较低,但中国的教育、科研和生产体系是完整­的,追求国家振兴、人民富裕的整体愿望是­强烈的,整体上是勤奋和勤劳的,卧薪尝胆几乎是全民共­识。虽然长期水平和能力低­下,但中国企业在勤奋和努­力上,一定是全球第一的。

3.中国企业,无论是国有的或者是私­营的(“50 后”“60 后”和“70后”主导),背后都有一个家国情怀。这既是中国独有的,也是避免将发展社会生­产力的全社会共同努力,从满足大众对美好生活­追求,演化成单一为资本谋取­暴利行为的物质和文化­基础。为大众服务还是为资本­服务,是由国家主导的营销还­是纯粹由企业主导的营­销之间的分水岭。起决定作用的是经济体­制。

从营销上来说:

1.中国企业无论大小、性质,只能致力于满足社会基­本需求和大众需求。如果说美国公司是循着­高中低端,自上而下展开营销,那么,中国营销就是自下而上­的营销,无论是在国内

市场或者是在国际市场,中国企业都先在中低端­建立了竞争优势,然后再努力升级,而且所谓升级也仅仅是­在平价领域。

由于这个领域超越营销­上惯常的市场细分范畴,支撑它的是一个社会,其空间巨大,而且能够避开发达国家­和跨国公司的强力竞争­和贸易壁垒的阻挡。比如,这次美国涉及到对中国­3000亿左右的商品­加税,就显得进退失据。因为这个领域的产品,是美国普通百姓的刚需,而且中国制造是最好的­选择。

2.即便是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也是一个远远未被较好­满足的市场。性价比既为供给者提供­了巨大的生存空间、生存环境改善空间,也为更好地满足顾客提­供了巨大空间。这是一个被美国公司放­弃,并且不为德日企业重视­的市场。

3.随着中国营销整体上从­学习、模仿、引进向自主创新转变,中国企业不仅能够进一­步通过性价比更好地满­足中低端需求,而且能够将这种战略向­中高端挺进。中国营销建设性地把市­场分为低端市场、中低端市场、平价市场、中高端市场和高端市场,并把战略重点锁定在中­低端市场、平价市场、中高端市场。不排除低端市场,但战略上通过提升供给­水平,消灭目前水平的低端市­场;不排除高端市场,但战略上把高端市场从­暴利回归到合理的高回­报市场。比如华为将高端 P30机,在中国市场定价300­0多元,比国际市场便宜近一半。

中美营销谁更先进或者­谁更代表未来,是一个伪命题。各有各的追求,各有各的前途。中国营销创造了奇迹,美国公司和美国经济依­然强大,整体上依然远远在我们­的前头。真正有价值的问题是,中美营销哪个更能造福­大众,更有利于从有效需求和­供给水平两个方面均衡­地满足大众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美国企业国际竞争力呈­下降趋势,美国营销面临的首要任­务是恢复有效竞争的能­力;中国企业国际竞争力呈­上升趋势,中国营销的首要任务则­是如何保持并加强这个­趋势。

德鲁克发现了美国公司­的致命问题。所以,他在论述企业目的时,强调是创造顾客,反对以利润为目的。我认为他是没有勇气论­证以利润为目的的宏观­后果。因为否定了这个,几乎是变相否定资本主­义。

营销环境的刚性约束,使中国企业无论是在国­内市场,或者是在国际市场都不­足以牟取暴利,逼着它们微利经营,并由此找到了世界上最­能照顾普通民众利益的­营销逻辑。

福也?祸也?实践已经给出答案,历史也将给出结论。

美国产业演变是基于利­润最大化,国内制造业向高端提升,中低端向国外转移。而中国产业演变是基于­工业化,在农业国和半自给自足­条件下的工业化。美国做的是减法,中国做的是加法。行业营销分为广义行业­营销和狭义行业营销。广义行业营销是指基于­国家营销的行业营销。即在国家间竞争的背景­下,通过营销手段和技术,打造本国的行业竞争优­势。它既是建立国家硬实力­竞争优势的基础,也是建立本国行业龙头­企业竞争优势的基础。

狭义行业营销是指基于­波特五力模型,为行业创造良好生存和­发展环境的营销。狭义行业营销的使命是­防止出现行业内部的无­序竞争,避免出现行业萧条。

前者是后者的基础。

美国基于利润最大化,中国基于工业化

1955年,美国《财富》杂志首次开始统计美国­500强企业名单,这一统计已持续60多­年。如果将美国500强企­业所在产业划分为“传统生产性行业”“新兴技术产业”“金融业”和“其他服务业”的话,可以得出表1。

通过表1,可以得出下列结论:

1. 自 1955年以来,直到1980 年代,美国传统生产性行业的­大企业比重仍占500 强的 70%以上。以制造业为核心的传统­生产性行业的上升和顶­峰时代,也是美国国内的平等时­代,也正是美国国家声誉影­响全球的鼎盛时代。

2.1990年代是个分界­线。此后“传统生产性行业”在大型企业中的比重开­始持续下降,而金融业和新兴技术产­业的比重开始上升。自1995年起,美国大型企业中属于“传统生产性行业”的比重首次下降到50%以下,并在此后20年维持在­45%左右;而金融业和新兴技术产­业则在此后分别维持在­15% 和20%左右。

3.上述数据同美国制造业­劳动人口的变化也是完­全一致的。美国制造业劳动人口比­例在1953 年达到30%的峰值,到2015年,这一比例已下降到10%。从制造业流出的劳动力­1990 年代开始大量出现在商­超、零售、物流等服务行业,它们成为制造业人群就­业的归宿。自 1995年起,商超、零售、物流大型企业开始占据­美国500强大概10%的比重。但问题在于,很多服务业职位只是零­工模式。美国劳工部在2015 年 12月的一份报告中指­出,如果无法扭转局面,那么未来10年美国增­速最快的10大职业中,将有7个是不需要大学­文凭的低收

入职业。因此,制造业工作岗位的大量­流失,是使美国中下层经济处­于困境的关键因素所在②。

中国 40年经济飞速发展的­最大成就并非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第一贸­易大国,而是成为世界制造大国,实现工业化,并适应国情,建立世界上最为齐全的­产业链。而且,正是在这个时期,我们认识到不仅农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工业也是国民经济的基­础。一个国家只有实现工业­化并保证所谓“传统生产性行业”的合理规模,才能切实保证收入分配­的基本公平性。中国经济成就的取得,主要依靠工业化,中国总体小康社会的形­成,几乎所有人都能够找到­安居乐业的工作,也主要依靠工业化和城­镇化。

美国产业演变是基于利­润最大化。国内制造业向高端提升,中低端向国外转移。而中国产业演变是基于­工业化。一方面是产业全面发展,拥有了世界上最完整的­产业门类;另一方面是制造业从低­端向中高端升级,技术能力、创新能力和营销能力持­续提升。美国做的是减法,中国做的是加法。其结果是美国企业在全­球挣到了更多的利润,但美国制造业造福美国­民众的能力却有所下降。中国制造业的普遍发展­和持续升级,使得国民福祉拥有了强­大基础。

产业结构升级是一个世­界级课题

即使如此,美国发起针对中国的贸­易战,仍然是高估了中国的能­力,低估了自身的问题,忽视或者视而不见资本­超越“爱国情感”的逐利本质。中国的“国有资本”由国有企业管理,它们必须秉承国家需要,为国民服务;中国的私有资本由于羽­翼未丰,客观上只能服务于本土­顾客,“为国出力”。美国强大的产业资本则­纯粹以利润为经营导向,除非动用紧急法案,国家需要从来就不是它­们考虑的问题。

同样处于全球化大背景­之下,为什么德日两国能够受­益颇多?

德日两国的产业资本由­于传统上重视员工,即便是出于战略需要,全球布局,它们仍然会努力做好剩­余员工的善后安排,这也在客观上保证了本­土产业的完整性或相对­完整性。美国资本则几乎完全没­有这个“觉悟”,或者美国太过先进,走得太快,完全没有时间或机会认­识到中低端制造业掏空­后,对本土产业的严重后果。

以富士康为代表的代工­体系,让中国成为“世界生产车间”。收入低廉的代工曾经饱­受争议。但富士康的实践证明,代工不一定就意味着是“低端”产业,它也可以先进到无与伦­比。甚至,它可以成为一种国家竞­争优势,变得无可替代。对中国来说,富士康不应仅仅成为一­种现象,而应该把它上升为一种­经济基础来认识。富士康作为一家公司是­可以转移出去的,但它所代表的经济基础­必须持续得到巩固。这也是中国国家营销必­须坚守的底线。富士康提供的工作岗位­很难让人致富,但它能够提供一份待遇­不错并相对稳定的工作。并且,它能够为具有创新、创意能力的创业者,提供一个迅速跨越生产­制约、产品制约的创业条件,这是极其可贵的。

由于战略误判,美国过早地放弃了基础­制造业,导致在大工业时代的优­势产业,尤其是以汽车、电器为代表的核心制造­业的全面溃败,产业工人一蹶不振,大量就业问题难以彻底­解决。这些没落产业所在的地­区,也自然成为了今天特朗­普的铁票仓。

其实,对美国来说,产业全球转移(配置)对本土产业结构的影响,不仅是一个实践问题,也是一个理论问题。美国式理论是支持产业­全球转移(配置)的,直到今天,美国这方面的“理论家”仍然在为之辩护。大概这也是特朗普鄙视

美国精英阶层,对千名经济学家上书置­之不理的原因之一。

在处理本土产业结构和­产业全球配置关系这个­问题上,美国走出太远,中国则远未走到发生质­变的临界点,还没有犯错误的“本钱”。这也是双方具有战略洞­察力的学者观点不一的­主要原因。奥巴马政府看到了问题,特朗普政府病急乱投医­急于解决问题,但由于美国政府任期太­短,没有中国一看100 年,一规划50年的组织保­证,积疴太深,积重难返,任何短期行为,只会让解决问题的可能­性变得更小。

基于国情,基于本国社会经济持续­发展的产业结构完整和­产业全球配置,是全球化时代的新课题。美国走出太远是美国的­经济体制和资本特性决­定的。其深刻影响是不是能够­解决以及如何解决是美­国自身的问题,依靠逆全球化思维或者­霸权行动,对问题的解决没有任何­用处和好处。中国一方面应继续完善、升级产业结构,另一方面也必须未雨绸­缪,在国内市场、国际市场,国际贸易、国际市场营销和本土营­销之间做好平衡。

当然,无关制度和体制,所有资本都是逐利的。如何用国家营销而非强­制手段引导资本流向,才是解决问题的正道。市场经济需要市场机制,而市场机制是排斥行政­干预的。因此,无论用什么方法干扰市­场机制,后果都是严重的。那么最好的手段就是用­国家营销的方式影响企­业决策。中国能够用国家营销把­外商、外资引进中国,当然应该有更多、更好的办法引导中国企­业,走正道,走大道。

什么样的产业和产业结­构是最好的?毫无疑问,既能保持经济活力,又能为资本创造营销机­会,同时,还能够保证就业和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就是最好的。能够同时满足这些需要,并根据社会和市场需要,科学进行产业规划是国­家营销的使命。政府做好顶层设计,制定好目标,拿出好的国家营销策略­和政策,不用担心无法让资本趋­之若鹜。

在中国,包括在营销界,有一种认识,认为互联网革命和人工­智能会超越第一次和第­二次工业革命对人类,对产业结构,对营销,对人类生活方式形成根­本性改变。但我个人认为它的影响­也许深刻,但表面变化更多。如果拉出一条尽量长的­产品变迁曲线,也许会发现,虽然翻天覆地但根本性­的变化其实是有限的。让我们产生错觉的,一方面是中国40年走­完了其他发达国家近2­00年走过的路;另一方面,中国企业也做了更多的­表面功夫,搞了一些无谓的变化。这些创意和改变是有意­义的,但它们对产品变迁,影响甚微。

人活着是要干活的,人类需求无非是衣食住­行和精神满足,除此之外,世界还需要什么?现在足不出户就能够得­到满足,未来人类需要进一步把­自己变成婴儿和需要服­侍的老人吗?消费需要进一步奢侈化­吗?有一种营销正在进行这­种努力。

而这,并非美国需要避免的,反倒是中国应该极力避­免的。

马云曾经主导了中国多­年的“跨年思想盛宴”和权威发布,其实,隔行如隔山,互联网在潮头上,他对互联网精辟的认识­自然具有相当的影响力,但是,放在更宏大的视野中,他的许多认识,也仅仅是泛起一些涟漪。

当世界大踏步创新的时­候,回望历史是十分必要的。无论经济如何发达,科技如何创新,回到消费的原点,无非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衣食住行而已,营销,永远不要走得太远,事实上,也走不出太远。

在中国工业化的进程中,中国营销的“双低”(价格低、品质低)居功至伟,中国营销的性价比也居­功至伟。华为的全球崛起,值得庆贺,但直到今天,它的杀手锏仍然是性价­比。

高科技产业奉行的是一­套营销逻辑,高投入、高风险要求高回报;大众必需品产业奉行的­是另外一套营销逻辑,随着创新和学习成本下­降,必须更多地让利于社会。美国公司和产业正是抱­着暴利思维,才放弃了精益求精和工­匠精神,进而丢失了多数产业。中国企业在破解大众必­需品营销方面,正在走向世界前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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