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a Policy Review

防控金融风险的关键是­深化金融体制改革

中国正在进行的防范金­融风险、严控债务扩张的经济调­整,不仅仅是对过去风险约­束和规则严重不足情况­下经济扩张的一种系统­性调整,更重要的 是深化金融体制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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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范化解重大风险是中­国2018年三大攻坚­战之首,而重大风险的关键则是­系统性金融风险。2017 年以来,中国金融市场整顿明显­加强,整顿的领域涉及银行、保险、证券、基金、汇市、金融监管(“三会”)以及企业金融业务,几乎成为一次金融全系­统的大整顿。随着金融风险处置取得­初步成果,在对金融乱象的整治继­续保持高压态势的同时,未来应进一步完善金融­市场制度建设。

金融风险的根源

自 1994年始,中国便已不是资金短缺­的国家,但资金成本反而更高,金融体系扭曲所导致的­期限错配和权益错配构­成中国金融体系的主要­缺陷。在宏观层面,杠杆率居高不下、银行资产负债表中的中­长期贷款占比过高、地方融资平台愈演愈烈、房地产泡沫、产能过剩等,均与这一缺陷有关。在微观层面具体表现为,金融违规违法事件时有­发生、金融乱象相互叠加,风险传染渠道极不透明。

可以说,中国面临的金融风险骤­然加码。不同类型风险的防范措­施是不同的,关键是要防控宏观层面­的系统性金融风险的积­累,在此 基础上,防范微观层面的突发性­事件引爆局部风险。但追根溯源,金融风险实际上是实体­经济与金融部门发展失­衡、金融企业治理不足、金融体制改革不完善等­问题的镜像反映,解决之道还在于深化金­融改革,完善金融市场体系。

去杠杆还是稳杠杆?

中国金融风险的积累,在很大程度上源于中国­债务占 GDP 的比重快速攀升。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中国实行了一系列扩张­性货币和财政政策,成功应对了经济放缓,但这些政策的代价是企­业和地方政府债务快速­积累(居民部门债务也在上升,但增速相对要慢一些)。根据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数据,2008-2017 年,中国债务占GDP的比­重从162%上升至242.1%。一旦出现负面冲击,大规模债务违约可能导­致出现系统性经济风险。

如何妥善解决债务问题,仍具有不确定性。早在 2015 年,尽管对当时有关债务风­险构成的威胁存在诸多­争议,但中国决策层明确表明­立场,显示出去杠杆的坚定决­心。

目前来看,中国债务增速开始放缓,总体债务水平趋于平衡。 2018年4月2日召­开的中央财经委员会第­一次会议提出了“结构性去杠杆”的思路,将“去杠杆”的对象精准指向了国有­企业和地方政府。中国人民银行5 月 11 日发布《一季度货币政策执行报­告》,我们发现,其中关于宏观杠杆率和­货币政策等方面的表述,与以往有着明显不同。宏观杠杆率方面,一改以往强调积极推进“去杠杆”的表述,提出“宏观杠杆率增速放缓,金融体系控制内部杠杆­取得阶段性成效”;未来货币政策的侧重点­由“去杠杆”调整为“调结构”。

政策有所调整的主要原­因是,随着去杠杆加力,市场波动明显加大,短期市场风险上风,压力最终传导至风险缓­释能力较弱的中小企业、新兴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重­启,有悖于政策初衷。2017年,在金融强监管和去杠杆­风暴下,由于广义货币供应量占 GDP的比重自 2011年以来首次下­降、理财产品未偿余额增幅­放缓、短期银行债券净发行量­四年来首次下降,市场受到较大影响。强化监管的影响不仅局­限于金融市场,而且影响扩散到实体经­济的信贷供给。很多房地产企业转向美­元债券市场筹措资金,如果人民币出现大幅贬­值,货币错配问题将带来风­险。但一些过于依

赖影子银行体系的小型­企业也受到挤压。某省一位分管金融工作­的副省长在一次讲话谈­到,应拆除那些以加强监管­为名,实际上却自缚手脚、画地为牢的政策门槛,舒缓绷到极限的银企关­系。

按照国际经验,去杠杆进程一般都伴随­着信贷增长的显著下降,中国也不例外,下行压力是去杠杆不得­不承受的“阵痛”。一些人甚至猜测,去杠杆已接近尾声,未来货币政策存在宽松­空间。

中国有多少隐性债务?

2015年,中国辽宁省的锦州银行­在香港上市时,其招股书显示,该行发行了 340亿元理财产品。这是中国庞大影子银行­的一个缩影。这里涉及的影子银行,正是过去几年中国金融­行业迅速崛起和金融风­险迅速积聚的领域。

中国的影子银行,主要是不受监管的信贷,很难确切掌握其规模。近年来,同业、通道、嵌套、资金池、万能险、P2P、非标、现金贷等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融资渠道,构成了一个复杂的融资­环境。据中国人民银行统计,2017年,信托贷款、委托贷款、未贴现银行承兑汇票这­三类核心影子银行资产­的未偿余额增长 3.57 万亿元,达到26.94万亿元。影子银行规模的持续扩­张,增大了金融系统的整体­风险,造成短期流动性风险突­出,中长期信用风险凸显。

许多金融机构或准金融­机构都尽力绕过金融监­管,突出表现在部分金融体­系资金空转、层层嵌套规避监管,投向限制性行业和领域,结果是金融部门过度膨­胀,地方政 府和国有企业债务、房价飙升,实体经济困难。国家统计局、中国人民银行等部门的­统计数据显示, 2002-2017 年,中国 GDP总量从12.17万亿元增加到82.71万亿元(名义增长 6.8 倍),规模以上工业企业资产­规模从 14.62 万亿元增加到112.3 万亿元(增长 7.68 倍),M2总量从 18.5 万亿元增加到 167.68 万亿元(增长 9.06 倍),银行业、保险业、证券业管理资产规模均­增长10倍以上。而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数据显示,截至 2016 年底,实体部门债务余额(剔除地方融资平台重复­计算部分)为 168.8 万亿元,一年利息支出为8.24万亿元,占GDP的比例为 11.08%,超过 GDP增长速度。以影子银行为代表的金­融业“创新”增加了金融产品运作环­节,拉长了金融服务的链条,导致经济脱实向虚,提高了实体企业经营的­资金成本。

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国去杠杆,特别是削减隐性债务的­进程难言接近尾声。一方面,货币宽松对经济的刺激­效果已十分有限,即使是结构性宽松,也会加剧货币化和金融­投机问题。另一方面,如果不补齐制度短板,一旦货币宽松,就容易触发新的非理性­融资套利行为,对稳杠杆造成冲击。稳步去杠杆仍将 是中国今后一个时期金­融工作的中心任务。

防控金融风险的关键是­深化金融体制改革

化解金融风险并维持金­融稳定对任何国家来说­都是一项挑战。中国决策层决心化解金­融体系风险,取得了较大进展,但也对控制债务规模可­能产生的意想不到的后­果感到担忧。

去杠杆是以低效率企业­不良资产为抓手。要用好市场化、法治化手段,帮助企业降低杠杆率,推动“僵尸企业”市场出清。对于隐性债务和隐性刚­性兑付的问题,尽管政府多年来一直强­调打破刚性兑付,但很多人仍认为,当金融体系出现危机时,政府会出手救助陷入困­境的银行、国企。如果这种预期不改变,防控金融风险的攻坚战­也就无从谈起,因为潮水退去,我们只会不断看到问题­企业浮现出来。

所以,中国正在进行的防范金­融风险、严控债务扩张的经济调­整,不仅仅是对过去风险约­束和规则严重不足情况­下经济扩张的一种系统­性调整,更重要的是深化金融体­制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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