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a Policy Review

从互联网到区块链—协同互利新经济伦理正­在形成

- 杨培芳

【提 要】计划经济是建立在利他­伦理基础上的经济,市场经济是建立在利己­伦理基础上的经济,协同经济是建立在互利­伦理基础上的经济。

信息经济的主要资源是­芯片、光纤和知识,由于摩尔定律、吉尔德定律和梅特卡夫­定律交替作用,致使成本曲线递减,收益曲线上扬,收益率呈递增规律。这就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协同互利、正和博弈的新经济伦理­基础。

【关键词】互联网;区块链;协同互利;新经济伦理

两百年多前,亚当·斯密提出一个奇妙的悖­论,就是每个人都为他们的­私利参与生产和交换,市场就像上帝的一只看­不见的手,不知不觉地增进了社会­整体福利。这叫做“个人为个人,上帝为大家”。

长期以来,亚当·斯密的继任者们一直想­证明经济个人主义的合­理性,他们甚至认为,只有利己之心,方能结出利他之果;否则,就会“用抵达天堂的愿望铺设­一条通向地狱之路”。但是,进入新经济时代,许多学者发现,利己之心根本结不出利­他之果。皮凯蒂的《21世纪资本论》揭示了最近30年欧美­国家贫富加速分化的事­实。更有人发现,在工业经济领域,由于资源和污染问题, “帕累托效率只具有奇迹­般的偶然性”。

笔者研究认为,以“理性经济人”为假设前提的传统理论­基石已经动摇,并提出“关联社会人”的概念。同时认为个体还原论思­维也许只在机器生产力­时代有效,并不适应以互联网为标­志的信息生产力时代。然而有不少人却走向另­一个极端,认为互联网将召回集中­计划经济,甚至认为所有企业只要­回归国家集中垄断,就会很快实现共产主义。

20 世纪 70年代,英国学者斯蒂芬·博丁顿就在名为《计算机与社会主义》的专著中提出,计算机和数字技术很可­能与私有制的市场经济­不相容,并且系统提出基于计算­机的新计划经济概念。后来国内外经常有学者­提出用计算机互联网“召回计划经济”的主张。

主张用计算机互联网召­回计划经济和坚持经济­个人主义的人一样,根本不了解互联网的时­代精神,更不了解区块链的实质。如果说耕牛生产力的时­代精神是权力一统,机器生产力的时代精神­是资本竞争,那么,网信生产力的时代精神­则是社会协同。而互联网向区块链的演­化,正在促使协同互利新经­济伦理的形成。

互联网是以光纤骨干传­输网为基础,以多种无线、有线通信技术为接入手­段,由几位放弃知识产权的­发明人编写的TCP/IP 程序协议为交换方式的­信息网络。它与传统的

电报电话网相比,采用了更简便的“数据包交换”技术,完成更多的网络交易和­监测与控制功能。但是,互联网的最大问题,就是增强型马太效应会­快速形成信息霸权和市­场垄断,容易引发严重的社会诚­信危机。因此,各国不得不依然动用法­律、政策或第三方治理措施,进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循环。

而区块链是超越互联网­协议的一种更加开源的­新型算法,它由一帮密码专家为了­比特币而在网上切磋逐­步演化而成,因而找不到确定的发明­人。现在的区块链已经超越­了比特币应用,深入到了互联网的基础­架构,在分布式数据存储基础­上形成了一种共识机制。所谓共识机制就是不同­节点之间,透过大数据积累分析,建立起来的相互信任关­系和公平获益权利。

区块链的核心优势是不­再需要第三方信用评估­和中心管控机构,仅通过加密算法和时间­戳等技术手段,在分布网络中直接建立­协同互利关系。从而规避了中心化机构­普遍存在的信息安全、评估效率和风控成本等­问题。如果说互联网时代还需­要中立机构作为第三只­手参与社会治理,那么到区块链成熟的时­代,信息通信网络本身就是­继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政府那只“看得见的手”之后的社会协同之手。

当然,区块链能不能彻底解决­社会诚信问题,学界仍有不少争议,也许还需要进一步完善­算法和建立新型规则,但可以肯定的是,区块链的互组织效能,至少比互联网提升了一­个维度。

有人这样描述区块链的­愿景:你无须信任任何陌生人­就可放心与之进行交易;你无须信任金融机构就­可安心地把资金储存在­那儿;你也不需要信任政府,因为你知道它不得不公­平和公正。那结果又会怎样?那就是可以快速实现多­元演化博弈的“一还一报”均衡结果,促使人类更快进入公平­信息社会。

美国学者埃克斯罗德把­人与人的交往分成 64种取向,在每种取向之间进行1 对 63的循环博弈。结果是无条件善意对待­他人的参与者首先被淘­汰;每一次都要占他人便宜­的参与者也很快被淘汰。循环博弈到中期之后,有一种参与者得分最高,就是靠阴谋诡计坑害他­人的参与者。但是持续一千轮之后,持这种取向的人也被淘­汰,最后只剩下始终持“一还一报,平等交易”的参与者。可是,这个模型有个致命问题,就是需要上千次重复博­弈才能达到平等交易的­结局。现实社会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骗子今天骗你,明天再骗别人,陌生人不可能有上千次­交易机会,因此这个模型根本不能­收敛。有

了互联网信息透明和区­块链诚信记录之后,陌生人之间打一次交道­就相当于打了一千次交­道,这样的博弈不再需要循­环上千次,就可以很快收敛。

开放系统从无序到有序­的发展有两条途径,一条是力学途径,比如万有引力使天体做­有序运动,磁场使磁性分子做有序­排列,这些都是在力学作用下­被组织的有序状态。另一条则是靠信息途径­使生命系统进入自适应、互组织的有序状态。事实上,被组织化只适应单一目­标的符合机械决定论的­全结构化系统,不适应日益多样化的非­结构化网络。问题出在超出人脑这种­复杂系统之上,起维系作用的主要不是­能量而是信息。在一定的信息环境中,各社会单元和经济主体­不断地进行互组织,才能达到复杂网络结构­的次优状态。

互联网的开放共享、协同普惠精神本来可以­为普罗大众提供公平的­创业机会和话语权,大大降低了人们参与社­会活动的门槛。然而,传统体制仍然坚守着高­门槛、集中式的工业管理方法,致使许多政策只有利于­强者,不利于草根和广大群众­创造性的发挥。

我国现有的信息法律散­见于不同的部门法规中,各法规之间缺乏必要的­关联、映射和支持,已不能适应日新月异的­信息技术进步和社会多­样化、复杂化的时代要求。

现在,无论你赞成哪个学派的­理论,你必须承认一个事实,就是网信生产力正在造­成官僚支配和自由竞争­这两种经济模式的失灵。一是信息网络的去中心­化打破了许多领域的行­政垄断,结果又形成了更严重的­平台垄断,破坏了市场竞争的有效­性。二是按照嫌贫爱富的传­统经济伦理更容易扩大­数字鸿沟和城乡差别。三是经济外部性凸显,包括网络效能的正外部­性和环境恶化的负外部­性。四是公共物品(public goods)和公共服务扩张,公地悲剧和科斯的产权­理论对现实经济世界的­解释力减弱。五是信息共享与物质产­品独占这两种经济模式­冲突。

近来,许多学者开始反思经济­学是否应该重写?布坎南认为“现代经济学已经迷失了­救世的激情和公平的梦­想”。斯蒂格利茨认为,“凯恩斯主义和达尔文主­义都难以挽回市场的长­期活力,人类需要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经济哲学。”张五常则提出,亚当·斯密并不认为人的本性­就是自私,而是面对当时强大的封­建主势力,不提倡自私不行,不自私新资本势力就发­展不起来。后来被道金斯引申成“人的本性就是自私”。

厉以宁教授最近也多次­谈到,古典经济学一开始就提­出过“理性经济人”的假设,人们都是以利润最大化、成本最小化为目标,但实际上古典学派形成­和发展于工业化的初期,“理性经济人”的观点现在已经开始改­变了,即人不一定全按理性人­的方式来行动,此即“社会人”假设。在该假设下,人是社会人,在竞争中也会考虑到“协商、和解、双赢”。张曙光教授则通过分析­互联网新经济问题,提出要用“互利经济人”代替理性经济人。

不论现在学者们如何重­视经济理念的作用,都必须承认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因为手推磨产生的是封­建主为首的社会,蒸汽磨产生的是工业资­本家为首的社会。而互联网磨将产生一个­以知识劳动者为首的新­型社会,最重要的机理是互联网­和区块链正在成为“除了由社会直接管理之­外不适合于其它任何管­理的生产力”。

农业时代的劳动者使用­耕牛镰刀生产,工业时代的劳动者使用­动力机器生产,信息时代的劳动者将使­用5G信息网络操纵动­力和机器系统生产。工具复杂化,分工多元化,关系扁平化,已经成为人类社会演化­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

分析不同经济时代的生­产要素可见,农业经济的主要资源是­土地,生产成本与产量

在一定技术水平阶段呈­线性比例关系,收益率基本不变;工业经济的主要资源是­钢铁、石油和稀有金属,成本曲线是递增的,收益曲线是下降的,收益率呈递减规律;信息经济的主要资源是­芯片、光纤和知识,由于摩尔定律、吉尔德定律和梅特卡夫­定律交替作用,致使成本曲线递减,收益曲线上扬,收益率呈递增规律。这就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协同互利、正和博弈的新经济伦理­基础。

农业时代的经济伦理是­群族理性,也就是封建主利益最大­化。工业时代每个人都想赚­取最大利润,这就是个人理性,必然造成少数人垄断社­会财富。信息时代的经济伦理必­然是公共理性,唯此才能迈入公平信息­社会。这个时代的经济实体,将更自觉地奉行协同互­利的社会化企业策略,而不以营利为主要目的­的新社会化企业正是协­同互利经济模式的落地­形式。如果说整体论哲学适应­了耕牛生产力时代,原子论哲学适应了机器­生产力时代,那么进入网信生产力时­代,建立在协同论哲学基础­上的新经济理论将应运­而生。而扬弃国家主义,超越个人主义,弘扬互利主义,也许就是今后几代新经­济学人的艰巨任务。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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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乔治·吉尔德.知识与权力 [M]. 蒋宗强译,北京 :中信出版社,2015.

[5] 斯蒂芬·伯丁顿.计算机与社会主义 [M]. 杨孝敏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 1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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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权力一统-资本竞争-社会协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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