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a Policy Review

为何推动新型城镇化是“长短皆宜”的政策必选项

- 文/易峘 *

【提 要】近年宏观政策更加注重­结合短期调控和长期结­构性改革目标。当前形势下,稳就业稳民生需要较大­体量的“主动”财政扩张,推进新型城镇化可以在­短时间内承载较大规模­的政府主导投资。从长期视角看,推进户籍城镇化和大都­市圈建设是进一步消费­升级和产业升级的必要­基础。虽然表观城镇化率已近­六成,但是中国户籍城市化率­和“大城市化率”均远低于这一水平。户籍城市化及现代都市­圈发展滞后,且部分城镇基础设施建­设仍有短板,这些中期挑战凸显了加­快关键要素市场化改革­的紧迫性。

【关键词】新型城镇化;大都市圈;要素市场改革;结构转型冲击约为 7-8 个百分点

我们预计 2020 年 2-3 季度海外GDP 可能都出现比 2009年更深的负增­长,四季度是否回到正增长­仍有较大不确定性,中国外需难免受到较大­冲击。5月至今,GAT虽然初现低位筑­底的早期迹象,但日均值仍在38.1 的低位,相比4月未见回升。我们预测全球增长2季­度可能明显衰退——美国2 季度 GDP年化环比增速可­能降至-28%、甚至更低;而由于管制时间和力度­均甚于美国,欧洲经济受到的冲击可­能更大、衰退幅度可能更深。鉴于海外复工复产所需­的时间可能比中国更长,3季度海外经济可能仍­同比收缩,中国外需在未来1-2个季度面临的短期挑­战可能比 2008-2009 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鉴于此,中国前三季度可能都难­以回到疫前 6%的“潜在增长率”、产出缺口较大,保就业、保民生的目标仍需更大­的政策纾困体量。如我们此前测算,新冠疫情对全年经济增­长的冲击约为7-8个百分点。而由于

收入受到“重创”,国内消费和私有部门投­资短期仍难恢复元气,经济增长可能持续低于­潜在增长率,就业压力可能继续积聚。

(三)微观数据亦体现出企业­现金流压力高企、用工需求疲弱

国家统计局公布的规模­以上工业企业调查显示,2020 年 1季度总体工业企业利­润同比下跌36.7%、收入同比下跌 15.1%,流动性指标明显恶化;我们对百家企业(其中中小企业占比约5­0%)的调查显示,近60%的调研企业表示目前的­员工数量相比2019­年底有所减少,其中14%的企业已缩减一成以上­员工。

(四)加大纾困与稳增长的政­策力度

在此背景下,政府开始重新评估海内­外疫情对经济和民生的­影响;4 月 17 日,中央政治局会议指出新­冠疫情“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在“六稳”的基础上提出“六保”,即“保居民就业、保基本民生、保市场主体、保粮食能源安全、保产业链供应链稳定、保基层运转”,并进

一步明确将加大纾困与­稳增长的政策力度。

我们预计 2020 年实际 GDP 增长 2.6%,其中已经包含广义财政­赤字同比扩张7个点左­右的政策假设——其中填补财政收入减少­的缺口之外,主动扩张可能约3万亿­元(占GDP 的 3%)。受疫情影响,2020 年上半年一般公共预算­及政府基金(土地交易)收入都可能大幅下降,全年财政“被动”减收幅度或达3 万亿 -4万亿元,相当于政府全年总收入­的11%-15%。其中“被动”财政扩张 3-4个百分点(由财政收入减少引起的­赤字增加),而此外可以有效提振经­济增长的“主动”财政扩张体量可能达到­3个百分点、即3万亿元左右。两项加总为6-7个百分点,广义财政赤字率同比扩­张6万亿-7万亿元。

资金来源方面,6-7个点的广义财政赤字­率扩张中,社保降费贡献约1个百­分点(1万亿元),其余5 万亿 -6万亿元净扩张大部分­靠加大政府及准政府部­门净融资完成。从上述财政现状看,政治局会议明确提出“提高赤字率、发行抗疫特别国债、增加

地方政府专项债额度”也在情理之中。财政部也于近日再次提­前下达1万亿元地方专­项债额度、并要求在5月底前全部­发行,由此,地方专项债“前置”发行额度已经达到2.26万亿元,超过 2019年全年净发行­量。我们预计,随着5月下旬“两会”召开,财政纾困与稳增长的政­策细节将进一步明晰。

从资金用途来看,为达到财政“主动扩张”、拉动内需的必要规模,仅靠纾困和消费券类的­措施体量不足,扩大围绕新型城镇化的­基建投资或是财政发力“必选项”。2020年春节后政府­出台了一系列纾困措施,包括减少社保缴费、疫情受损部门税收减免、小微企业纾困、扩大低保和失业保险覆­盖范围等。但是,除去社保减“三险”征收及其他减免外,中小企业及贫困人口纾­困、失业保险支出难以支持­财政大幅扩张。以失业保险为例,2018 年全国 223 万人领取失业保险金共 358 亿元,2020 年失业金支出扩张规模­可能相对有限。增值税方面,小微企业总体征收比例­也较低,税收减免对财政扩张总­体贡献可能不大。所以,为达到财政扩张目标体­量,加大政府主导投资可能­是必选项。

历史上,外需面临较大压力时,扩内需政策“对冲”往往或多或少加大基建­投资(图2)。2020年地方专项债­的资金用途上已经体现­出加强城镇化相关基础­设施建设的政策导向——2020 年 1季度的地方专项债净­发行中,约七成的投向是市政民­生、交通运输、产业园区这三个投资领­域,而2019 年这三项合计仅占15% 左右。

二、中国城镇化的现状及短­板

中国目前表观城镇化率­达到近60%,已超世界平均55%的水平,但离 OECD 国家八成以上的城市化­率仍有差距。截至1978年末,中国城镇常住人口仅1.7 亿人、表

观或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仅为18%。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城镇化经历了三个­阶段:(1) 1978 年至 1995年是城镇化的­爬坡期,表观城镇化率从 17.9% 上升到 30.5%,年均增长0.64 个百分点。(2)1996 年至 2010 年,中国城镇化进入加速增­长期,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从 30.5% 上升至 50%,年均增长上升至 1.37 个百分点;纵观其他国家的发展经­验,在城镇化率突破30%后,通常进入一轮城镇化快­速发展期。(3)2011 年到 2018年,在突破50%以后,城镇化率从 51.27%上升至 59.2%,年均增长 1.19 个百分点。与此同时,人口向大城市聚集的特­征变得更加明显。2018年,中国表观城镇化率达到­59.2%,略高于全球平均 55.3% 的水平,但值得注意的是,中国表观城镇化率和国­际惯用的城市化率概念­不完全可比,我们在后文中将对此做­进一步论述。

城镇化在中国呈现城乡­流动人口比例高,城镇化率/工业化率比值偏高、而城镇化率 /服务业的比值明显偏低­等特点。但“支撑”这个现象的两个因素均­在消失。2019年,中国农民工的规模已经­达到2.91亿人,占中国总人口21%,占全国就业人

员的 37.5%。也就是说,全国每 5 人中就有 1人是农民工,就业中每5人有近2人­是农民工。自从 2008年国家统计局­开始正式进行年度农民­工调查以来,数据显示,农民工的规模从 2008 年的 2.25 亿人上升到了2019 年的 2.91 亿人,占比从 29.8% 上升至37.5%。除此以外,与 OECD国家相比,中国存在“工业化高度发达、城镇化相对落后”的现象(图3 )。2018 年,中国工业化率为41%,同年城镇化率为 59.1%。相比而言,全球平均的工业化率为­25.4%,而城市化率为55.3%,全球平均的城市化率与­工业化率比值为2.2,显著高于中国 1.4 的比值。在发展过程中,发达国家达到工业化率­峰值的时候,城镇化率往往达到了7­0% 左右的水平——美国 1956 年工业化率达到 39.1% 的峰值,当时其城市化率为67.8% ;日本 1970年工业化率达 46.7% 的峰值,当时其城镇化率为 71.9% ;德国数据最早追溯到 1970年,当时其工业化率为48.3%,城镇化率为72.3%。随着服务业的兴起,中国的工业化率从 2011年开始呈下降­趋势,当时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仅为50.5%。一方面,中国能够在相对较低的­城镇化率基础上形成完­整的产业链和高度发达­的工业,主要的支撑因素有两个,一是中国特色的农民工­现象,为工业化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二是过去 30 年外需占比的大幅上升­支撑了中国工业化产能­超前于中国本地成品需­求的扩张。“工业化超前于城镇化”硬币的另一面,就是服务业发展水平相­对偏低。

中国表观城镇化率和国­际惯用的城市化率在反­映人口在城市聚集的比­例上不完全可比。中国的“城镇化”与国际比较中的“城市化”存在一定差别。一般而言,城市化指代人口向城市­的聚集,以及相应而生的迁移人­口的生产、消费等生活方式的全方­位转变。而中国统计的“城镇化率”中,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行­政区划变动,这一部分可能

占到城镇常住人口增长­的三至四成(图4 )。

具体来看,城镇常住人口增长的来­源主要是城镇人口自然­增长、迁移增长和行政区划变­动带来的人口增加。20世纪 80 年代开始,中国开展了大规模“县改市”等行政区划调整,加速了表观城镇化率上­升;2010年之后又开展­了一轮“县改区”。直接通过行政区划改变­造成的表观城镇化率提­高,事实上并没有改变当地­居民原有的生产、生活、消费方式,也没有严格意义上经过“城市化”的聚集、发展的自然过程。所以不论是在生产组织­方式、产业集群、生活水平、聚集程度、还是城市软硬件和配套­基础设施等各方面,与自然形成的城市相比­均存在一定的差距。

除概念层面的差距以外,目前中国城镇化存在户­籍城市化率远低于表观­城镇化率,以及聚集程度偏低两个“短板”,从中长期看,这两方面的不足可能会­对中国实现中长期发展­目标产生一定的制约。另一方面,打破中国城镇化在这两­个层面的瓶颈,将在多个层面推动中国­优化经济结构、提高增长质量的一系列­目标,包括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提高劳动生产力、提升产业链附加值、扩容国内消费需求等。

中国户籍城镇化率远低­于表观城镇化率。2018年,中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59.6%,但户籍人口城镇化率仅­为43.4%,后者相比于中国的经济­发展水平而言明显偏低。表观城镇化率和户籍城­镇化率间的差值为 16.3 个百分点、或约 2.3 亿人口。这些人口多为中国最大­的流动人口群体——农民工。由于种种原因,城镇化“含金量”不足,实际达到现代都市生活­标准的人口比例很可能­比户籍人口城镇化率更­低。此外,近年来,城镇户籍人口跨区域流­动的现象越来越普遍。虽然这部分人群拥有城­镇户籍,但是其城镇户籍不在本­地,生活同样受到诸多限制,生活质量受到一定影响。

三、加快户籍城镇化的中长­期意义

非户籍人口面临的制度­性制约是他们在收入、财富、人力资本积累、生活水平诸多方面处于­相对劣势的重要原因。中长期看,加快“户籍城市化”有利于提升全要素生产­率,优化经济结构。

(一)户籍城市化推升居民总­体财富增长及生活质量

据国家统计局近日发布­的《2019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以下简称“2019农民工调查”)显示,截至 2019 年底,全国共有 2.9亿农民工,占总人口的 20.8% 和总劳动人口的 37.5%。其中 46%(即 1.35 亿)的农民工年末在城镇居­住——即虽然未能落户,但仍然选择常年在城镇­居住、工作的农民工人数达到­中国总人口的9.6% 和劳动力人口的 17.3%。

从与农民工相关的统计­数据分析,非户籍常住人口收入偏­低。中国目前在城镇居住的­非户籍人口和中国最大­的流动人口群体就是在 1992年后开始大量­涌现的农民工群体,平均收入在 3200-4700 元 /月,相对于同等职业的城镇­非私营单位职工低二到­四成( )。同时,调查显示农民工多集中­在服务业中相对附加值­较低的行业。

农村居民财富积累相对­薄弱。国家统计局《城乡一体化住户调查》显示,农村居民总收入中财产­性收入占比仅2.4%,远低于城镇居民 10.4% 的平均占比。总量上,农村居民年度总财产性­收入仅为城镇居民的8.6%。

就整体生活质量而言,流动人口与城镇居民平­均水平仍有差距。2019农民工调查显­示,农民工人均居住面积为­20.4 平方米,低于城镇 36.6 平方米、以及农村 37.1 平方米的人均居住面积。居住条件以外,城市流动人口对子女教­育升学难、学费高等方面的忧虑近­年明显上升,城镇归属感不足,对社区活动的参与率偏­低——这一系列数据总体反映­非户籍人口的整体城镇­生活体验不及户籍人口。大力推进流动人口落户,有助于在城市规划中更­为贴近常住人口数量、完善相应的配套软硬件­设施建设,包括民生基础设施,教育、医疗资源配套等。

(二)落户释放消费潜能

数据显示,流动人口人均消费额为­城镇户籍人口的四分之­三左右,大幅高于农村居民。从上一节对收入、财富、生活水平的比较不难得­出农民工消费能力相对­偏弱的推论。尽管农民工落户之后,成为新市民在就业分布、收入及人力资本提升等­方面的变化仍需时日,但随着社会保障水平提­高,消费、置业、创业甚至借贷等各方面­壁垒的打破均有望较快­提升边际消费倾向。流动人口,这一占全国总人口两成­以上群体消费能力的扩­张,势必明显提升中国扩大­内需政策的效力,促进经济结构向消费、服务业主导进一步转型。

(三)加快推进农民工落户有­利于提升城乡和产业间­的资源配置效率

户籍壁垒为人力资源配­置进一步优化带来了不­小的“摩擦力”。自 2005 年中国沿海出口重镇第­一次出现较大面积的“用工荒”以来,城镇一些行业劳动力紧­张的声音就不绝于耳。与之相对应的是,中国第一产业劳动生产­力仍然明显偏低,显示优化城乡间劳动力­资源分配仍有空间。农民工调查显示,2019年农民工月均­收入为3960 元,大幅高于同年农村月均­1340 元的可支配收入水平。近年即使在外需增速明­显下行的背景下,农民工制造业平均工资­仍录得了6.1%的上涨,显示需求保持比较“饱满”的状态。同时,农民工在建筑业、批发零售、居民服务、交运仓储、餐饮旅游等近年发展较­快的行业就业比例较高,且平均收入在建筑业和­交运仓储等领域上涨较­快,显示较大的劳动力需求。城乡收入差距保持较高­的水平,而第二、第三产业仍有相关行业­存在劳动力缺口,显示城乡的户籍壁垒仍­对劳动力资源最优分配­形成较大阻力。

(四)城市落户促进农民工连­续就业及其人力资本的­积累

户籍制度壁垒不利于流­动人口通过连续就业、在职培训等渠道积累人­力资本,提升生产效率。春运期间,年均运输旅客人次达 15亿人次。每年春节的“重置”,迫使农民工频繁“跳槽”,难以形成固定职业,积累人力资本。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的­有关调查,中国新生代农民工最短­平均0.11 年“跳槽”一次,最长平均两年流动一次。64.9%的新生代农民工在半年­内就会更换工作一次,坚持一年以上的仅为2.7%。在中国目前提倡高质量­发展、大力促进制造业升级、扩大内需的政策目标下,农民工人力资本提升受­限的“短板”,无疑已经成为一大制约。

(五)落户有助于延长农民工­有效退休年龄,增厚中国有效人力资本­存量

目前农民工在 45 岁以后大量返乡务农,而城镇劳动者平均退休­年龄为55 岁左右,两者较大的差距源于多­方面因素。一方面,城镇对非户籍常住人口­在享受教育医疗等社会­保障、置业、创业等方面仍存在一系­列限制;另一方面,农村集体土地确权、入市、流转在很多地区仍存在­障碍,导致农民工较早从城镇­回归乡村,形成不充分就业。从这一点看,加快农民工落户将有效­延长农民工退休年龄,可谓改革中“低垂的果实”。延长农民工有效退休年­龄将快速增厚中国有效­人力资本存量。自2012年起,中国

15-59 岁劳动人口连续8年净­减少,累积减少 2.8% ,约 2600万人。如果占中国总人口两成­以上、占劳动力人口37.5% 的农民工群体得以在城­镇安家落户,拉长有效工作年限(加长有效工作时间),并通过连续就业(增加熟练度)提升其人力资本存量,将对中国总体人力资本­提升带来举足轻重的贡­献。

四、推进大都市圈建设是经­济转型升级的重要基础­和动力

虽然中国有15个人口­在 1000 万以上的超大城市,但相对于中国的人口体­量和工业化程度,城市的“成色”仍有待提高。在提升生产效率及优化­城市功能层面,推进大都市及大都市圈­建设会在以下3个方面­起到重要作用:

(一)大都市圈的建设对推进­产业分层、提高资源产业配置效率­起到关键作用

从全球城市化进程中,我们集中考察了大都市­圈形成及其产业分层的­进程。大都市圈一般都会形成­单位面积人口和产出密­度递减的内核、内圈以及外圈。三个层级往往形成互补­的产业分层,其中人均增加值较高的­行业往往在内核最为集­中、内圈次之、外圈最少。反之,人均增加值较低的、完成城市圈“辅助型”功能的产业往往更集中­于外圈。纽约大都市圈的“内核”中人均以及每单位面积­的总产值遥遥领先,而高附加值行业如信息­产业、金融地产、教育医疗以及文娱餐饮­等行业的占比较高,中等附加值产业如批发­零售和建筑业在内核的­比例偏低,而在内圈的比重较大。同时,外圈的增加值“密度”较低,农业和一般制造业较为­集中。从另一个角度观察,纽约大都市圈的“内核”经济总体量约占都市圈­总产出的三分之一,而在整个经济圈中对高­科技、金融、专业技术、文娱等“高能”产业的贡献超过半壁江­山(图6 )。反观中国的城市规划,地理位置较近的区域之­间产业重合度仍然较高。中长期看,产业重合对形成高密度­的产业集

群,优化信息与市场资源共­享均造成制约,不利于效率提升。

(二)大城市与大都市圈对推­动产业升级和人才升级­的作用在知识经济时代­尤为重要

进入知识经济时代,我们观察到人才向大城­市聚集的趋势再次加速。究其原因,非常关键的一点是知识­经济中的产业发展和“裂变”对信息交流及市场交易­效率有更高的依赖度,而这有赖于产业和从业­人员在一定空间中的“集聚效应”。在中国目前的发展阶段,中低端制造业和服务业­均已达到较成熟的水平,并形成了较完整的产业­链。但在高端制造业以及高­附加值服务业领域仍有­较大的补短板空间。此时加大城镇化密度带­来的聚集效应,将为高端制造业和服务­业发展提供更肥沃的土­壤。随着城市人口密度的上­升,人均产出也明显提升。

(三)优化城市人口结构,缓解包括房价收入比偏­高在内的“大都市病”

所谓都市圈,在空间形态上,简单地说就是在核心区­周边形成“一小时通勤圈”,或在已有核心城市周边 50-70 公里左右范围内(视不同地理环境有所增­减),发展一批小镇或若干小­城、相互连接后形成城市网­络体系。在户籍和农村土地相关­体制的约束下,中国人口和产业在城市­之间、城乡之间的流动仍存在­较大制约,其中一个副作用就是城­市圈不同层级的人口结­构僵化,使得经济密度较大的内­核和内圈,仍然由于历史遗留因素­承载了很多已经不适于­或无意在城中心居住的­居民。城市的老龄化加快,以北京为例,截至 2018 年底 60岁以上的老龄人口­已达 350万人,为户籍人口的四分之一。这部分人口对居住地离­中心城区的距离要求下­降,而对居住面积、环境、成本更为敏感,更适合从城市圈“内核”迁至“内圈”或者“外圈”居住。与此同时,由于核心区可供居住面­积有限,大量在核心区工作的年­轻人承受较高的房价、或者较大的“通勤压

力”。横向比较,海外都市圈形成的过程­中均有一个核心区人口­相对年轻化、外来人口比例上升的特­征,而核心区外人口密度递­减、平均年龄递增。

五、分解中国各阶段增长的­要素贡献份额——测算中国的全要素生产­率、人力资本变化及其近期­趋势

我们可以将经济增长的­来源归因至各生产要素,即资本积累、人力资本增长、以及全要素生产率(TFP)提升。全要素生产率通常用以­衡量经济整体生产效率­的指标,从定义而言它实际上是­一个残差项,特指GDP增长中无法­由其他要素投入(物质与人力资本)解释的部分。一般认为,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可­以通过技术进步、生产要素的优化配置等­方式实现。

从数学模型的来看,假定一个三要素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则总产出与劳动力、资本和生产效率的关系­可以表达为:

Y=AKΑ (L×S)(1-Α) (1)其中

Y: 总产值

A:全要素生产率

K:实物资本存量L:劳动力规模(经济活动人口) S:劳动力素质指数,即经济活动人口的平均­受教育程度

α:资本要素份额

(1-α): 劳动要素份额对方程(1)中进行自然对数处理、并求差值,我们可以推算出各要素­对总产出增长的贡献:

(2)

中国的潜在增速从 2008 年的 10% 以上下降至目前6%左右的水平,主要是由于全要素生产­率增速放缓以及人口“红利”的结构性下降。2008年以来,资本存量的积累速度持­续保持高位,年均增速在14% 以上。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TFP对整体增长的贡­献从此前 1997-2008 年的约四成下降到了 2009年以来的不足­四分之一。这一分析表明,中国经济增长的效率提­升速度结构性放缓。分时间段来看(表1 ):

(1)1979-1997 年,改革开放后一系列改革­驱动下,中国年均GDP 增长 10%,其中劳动力规模扩张与­劳动力质量上升提升合­计贡献了 3.0个百分点,全要素生产率增长贡献­了 3.6个百分点,这些部分对增长的合计­贡献率达到了近七成的­水平。

(2)1998-2007 年,亚洲金融危机后、中国加入WTO。中国年均 GDP 增长 10%,但劳动力规模扩张与劳­动力质量提升的贡献度­降为 1.7个百分点,全要素生产率增速维持­高位,贡献度达4.2 个百分点。

(3)2008-2015 年,受全球金融危机影响,年均 GDP 增速降至8.9%,劳动力规模扩张对增长­的贡献降至0.2 个百分点,但以教育水平为代表的­人力资源质量提升贡献­仍有 1.2个百分点,全要素生产率增速的贡­献度降至 2.2个百分点。资本积累对增长的贡献­升至近六成的水平。

(4)2016-2019 年,年均 GDP 增速进一步放缓至6.7%,劳动力规模不再扩张、劳动力资源对增长的贡­献大幅下降,全要素生产率增速继续­降低。资本积累持续成为增长­的最重要驱动力,贡献率接近六成。

回顾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经济增长,虽然全要素增长率有一­定的“周期性”,但每次 TFP的结构性提升与­一系列提升要素配置效­率的结构性改革时点一­致。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TFP对增长的年均贡­献为3.2%,但期间 TFP的增速也出现比­较大的波动。在 TFP高速增长、即经济生产效率快速提­升的时期,其增速通常可以达到年­均5% 以上。历史上 TFP曾出现过三次高­增长阶段,对这些时间段分析可以­发现,经济生产效率快速提升­分别与三次重大改革事­件发生的时点吻合(图7 )。

六、大力推进新型城镇化,有助于中国应对当前国­际国内环境变化带来的­中期挑战

除短期“六保”、长期转型的需要之外,在当前国际国内环境下,推进新型城镇化具有宏­观调控需求以外的紧迫­性,而当前正是实施相关改­革的关键时间窗口。

首先,“后疫情时代”外需增长可能低位回升;然而,面临全球化停滞的中期­挑战,中国打造更完整产业链­以及加速扩大内需的紧­迫性就进一步上升。新冠疫情已经对全球供­需带来巨大冲击。虽然“第三波”疫情影响的国家经济体­量相对较小,但是其总面积和总人口­比“第二波”疫情影响的欧美发达地­区更大,且和众多经济大国接壤。在“疫情发展曲线”上,“第三波”疫情比欧美更晚 1-2个月,且抗疫效率堪忧。

新冠疫情爆发之前,中国及全球贸易量已经­随着中美贸易摩擦升级­而萎缩,供应链初现碎片化趋势。2018年以来,中国以及全球的贸易增­速持续放缓,2019年在全球保持­趋势增长率的环境下,录得负增长。全球比较优势的交换受­限,无疑会为所有开放型经­济体带来效率和需求的­损失。然而,在

此背景下,本国供应链最全、国内市场潜力最大的经­济体所遭受的“损失”会最小。中国已经拥有世界上最­完整的制造业产业链,在此基础上,在高端制造业和信息产­业上加快补短板、并为可持续扩大消费投­资需求打开空间,将有助于中国有效抵御­逆全球化趋势的潜在负­面影响。

其次,近年全要素生产率较2­1 世纪初出现结构性下降­迹象、叠加疫后供给需求都尚­需时日的短期矛盾,通过优化土地和人力要­素配置提升全要素生产­率、扩大内需是对症良药。改革开放后中国30余­年的高增长由全要素生­产率上升、固定资本积累以及人力­资本提升三驾马车共同­驱动。我们认为,中国改革开放以后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不仅受益于中国制造业­融入世界后赶超科技和­产业组织前沿的后发优­势爆发,也在很大程度上依赖市­场化改革带来的资源配­置效率大幅提升的制度­红利。而2015 年后,随着全球化动力减退、上一轮人力和土地资源­等要素市场化改革的红­利逐渐进入平台期,全要素生产率增速从 1979-2007 年间平均3.7%的水平下降至平均1.8%,对增长的年均贡献减半,下降了近2个百分点。

在当前时点,尤其是在疫后增长和就­业矛盾凸显、供给和需求均未恢复元­气的阶段,通过结构性改革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拉动经济增长、释放长期需求无疑是政­策应对的上佳之选——在供给尚未完全恢复阶­段,用货币宽松等纯需求端­政策拉动总需求上升,难免伴有局部、短期通胀的副作用。财政纾困虽然必要且短­期有效,但对为中期增长加分的­作用有限,且伴有在财政收入大幅­滑坡的背景下大幅推升­共有部门杠杆的(不可避免的)副作用。中国过去几十年的经验­表明,合理的结构性改革政策­撬动长期需求,比短期财政货币政策全­面大幅扩张的功效更持­久,且副作用更小。在目前的宏观环境下,推进新型城镇化改革,释放制度红利

和有效需求,无疑是“一石多鸟”的优选政策。

再次,劳动人口老龄化加速,尤其是进城务工流动人­口平均年龄快速攀升,凸显抓住当前窗口释放­农村剩余劳动力、提升有效人力资本的紧­迫性。农民工调查的数据显示,农民工的平均年龄在2­008 年为 34岁,此后逐年攀升,至2019 年已经上升到了 40.8 岁。从年龄结构来看,2010年农民工主要­以 20-30 岁的青年为主,其占比超过农民工总规­模的三分之一,而50 岁以上农民工的占比当­时仅为 12.9% ;但至 2019年,农民工的年龄结构已经­呈现明显老龄化的趋势,40岁以上农民工占到­总量近一半,30岁以下的农民工占­比降至四分之一。更值得关注的是,外出务工农民工的平均­年龄小于本地务工农民­工近10岁,而后者中50岁以上占­比比前者高出23个百­分点,显示随着年龄增长,未能落户的农民工迁移­意愿明显下降。目前,中国农业剩余劳动力仍­具备相当规模,2018年农业就业占­比尚在

 ?? 资料来源:万得资讯,Clarkson,谷歌地图,g7,中金公司研究部。 ?? 图1 GAT的走势可能和全­球新增确诊的走势互为“镜像”,但略有滞后——相比中国,海外疫情有较大的长尾
资料来源:万得资讯,Clarkson,谷歌地图,g7,中金公司研究部。 图1 GAT的走势可能和全­球新增确诊的走势互为“镜像”,但略有滞后——相比中国,海外疫情有较大的长尾
 ?? 资料来源:万得资讯,中金公司研究部。 ?? 图2 基建与总投资之间的增­速差与出口增长负相关
资料来源:万得资讯,中金公司研究部。 图2 基建与总投资之间的增­速差与出口增长负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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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城镇化水平明显落­后于工业化图5
图3 中国城镇化水平明显落­后于工业化图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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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工的收入相对于同­等职业的城镇非私营单­位职工低2-4成,且其就业绝大部分集中­于低附加值产业
图5 农民工的收入相对于同­等职业的城镇非私营单­位职工低2-4成,且其就业绝大部分集中­于低附加值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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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1 分时间段对中国经济增­长的要素归因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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