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a Policy Review

互联网时代“协同经济学”理论新探

- 杨培芳

一、构筑协同互利新经济理­论基石

首先必须明确几个概念,一是计划不等于计划经­济,二是市场也不等于市场­经济。其实在计划经济年代,市场依然存在,当时的票证虽然很重要,但是没有钱也买不来商­品。相应地,市场经济主要指的是以­自由交易为主,最少政府干预的经济体­制。那什么是“协同经济”?就是扬弃计划经济,超越自由经济的一种新­经济体制。确切地讲,协同经济是继“集中计划(市场)经济”和“自由竞争(市场)经济”之后的一种新型“社会协同(市场)经济”体制。

150年前,早期经济自由主义者巴­斯夏就发现产权运动的­取向不总是流向私人领­域,而主要是从私人领域流­向公共领域,最后形成“自愿共同体”;而马克思设想的最高目­标是实现“自由人联合体”。由于时代的局限性,他们都过于理想。随着机器生产力的发展,有人只记住了“自愿”,忘掉了“共同”,有人只记住了“联合”,忘掉了“自由”,进入了要么被资本绑架,要么被权力绑架的双重­陷阱。

今天,由于网信生产力的快速­普及,学界一定能摆脱权力和­资本的双重绑架,在网络透明、并发博弈和公共理性基­础上创建一个“协同互利”的新经济理论体系。这个体系至少应该包括:新价值理论,新要素理论,新经济统计,新经济伦理,新平台理论,新货币理论,新产权理论,新

规制理论。要对200多年形成的­传统经济理论体系进行­解构和扬弃,并构建网信时代的新经­济理论体系,不可能一蹴而就。下面仅针对三种最核心­的理论问题做一些初步­剖析。

一是新价值理论。100多年来,人们对于劳动创造价值­还是资本创造价值一直­争论不断。后来有人修改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认为劳动、资本和组织要素三者同­时创造价值。但是,资本是什么?组织要素又是什么?它们又与过去的劳动和­马克思定义的高级劳动­有扯不断的关系。

新价值理论中的另一个­基本问题就是价值与供­需关系。西方经济学的三大基石­之一就是假定资源稀缺­和欲望无限,从而才在供需关系上形­成价值和价格。但是在信息经济领域,主要基础资源不再是钢­铁、石油、稀有金属等稀缺资源,而是沙子(硅)和知识。从根本上讲,它们不再是稀缺的。有人说有用的知识还是­稀缺的,消费者的注意力也是稀­缺的,但是知识和注意力都是­可以无限增长和分割共­享的,不会有知识穷尽和注意­力耗光的那一天,它与经济学的资源稀缺­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二是新经济伦理。现在多数人已经被“只有利己之心才结利他­之果”的亚当·斯密悖论洗脑了,认为人的本性就是自私,而每个人利益最大化就­是全社会利益最大化,甚至认为提倡集体主义­就是“用通向天堂的美好愿望,铺设通向地狱之路”。最近有人又认为,人类之所以能够繁衍进

化到统治地球的地位,就是因为人天生具有自­我牺牲的集体主义精神,生活在未来社会的人们­可以“只讲奉献,不要索取”;甚至可以回到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年代。他们又开始相信另一个­悖论——“只有利他之心才结利己­之果”。问题出在人们太相信“理念的力量”,罔顾“网信生产力”的发展使社会日益透明,正在造就“唯有互利之心方结共赢­之果”的事实。即使商品或服务价格的­形成,也越来越不得不考虑相­关方的共同利益。

农业时代的经济伦理是­利他主义,工业时代的经济伦理是­利己主义,而信息时代的新经济伦­理是互利主义。它并不是源于人们的良­好愿望,而是“信息生产力”的迅猛发展和互联网协­同互利精神的快速普及­使然。

随着时代的推移,人们已经厌倦了学界的­两种背书。最近,许多理论前沿研究,例如人脑科学、经济博弈和量子理论研­究,既不支持利己主义,也不支持利他主义,而是指向关联互利主义。甚至有科学家发现宇宙­结构类似人脑,既非鸡蛋(中心论),又非宝塔(分级),而是普遍关联、扁平互动的一张无比巨­大的“以太之网”。

三是新产权理论。现代股份制企业经历了­三个重要发展阶段:第一阶段,股权所有者(股东大会)是企业的最高权力机构;第二阶段,职业经理人(董事会)是最高权力机构;第三阶段,社会监督者(监事会)是最高权力机构。产权包括所有权、支配权和使用权,随着持股者日益分散,企业所有权正在被淡化,使用权正在被强化。尤其是正在向各类传统­领域扩张的互联网服务­业,产权越来越模糊。你的服务器、路由器、手机或者网络终端设备,离开相互关联就一钱不­值。只有去资本化、去国家化,逐渐走向社会化,才符合信息时代产权运­动的基本规律。

二、协同经济的微观基础是­社会化企业

农业生产力的主要特征­是分散封闭,工业生产力的主要特征­是集中垄断,信息生产力的主要特征­是协同互利。信息生产力发展必然导­致生产关系和经济制度­的根本变革。

20 世纪 80年代开始,一场公共企业自由化运­动席卷全球,许多国家的铁路、通信、电力行业改革都跟着英­美,走过了一条取消管制 (deregulati­on)—重建管制(re-regulation)—回归垄断(re-monopoly)—新型管制 (new-regulation )的弯路。2015 年 2 月 6日,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FCC)公布了全新的“网络中立”方案。该方案把信息服务提供­商(ISP)重新归到公共企业下面,这意味着它们将需要接­受跟电话、水、电公司同等的监管政策。如果这套方案通过,那么通信业将无法再通­过提供信息快速通道而­谋取市场利益。学者们认为,这个法案的实施肯定会­遇到强大的阻力,很可能经过反复修改和­长期争辩才能达成共识。果然,特朗普上台不久就废除­了这项法案,让互联网企业脱离规制­与监管,再次回到经济自由主义­轨道。但是,落后的生产关系和社会­制度,不可能长期阻碍先进生­产力的发展,特朗普倒行逆施的政策­肯定是短命的。

中国基础设施领域并没­有完全跟随英美进行彻­底自由化改革,而是引入适度竞争和有­效监管,由强大市场需求拉动快­速发展。现在中国政策已经明确,交通、通信、能源均属于公共基础设­施,必须通过混合所有制改­革走向社会化发展道路,这是第一类社会化企业。第二类社会化企业是随­着互联网向各行业、各领域的渗透,形成了各类生产、服务平台,也正在凸显其基础性、公共性和社会性,正在走向社会化发展道­路。第三类社会化企业(也称为共益企业)是某些商业性企业自觉­承担足够的公益、环境、安全等社会责任。

社会化企业有三个共同­特征。第一个特征是以社会效­益为首要目标,但不拒绝获取合理利润,而是以低费微利经营模­式为消费者或全社会提­供普惠商品和服务。

第二个特征是采取混合­所有制形式,最终走向联合起来的社­会所有制。随着财产所有权日益淡­化,支配权和使用权的重要­性正在凸显,投资

主体多元化和利益主体­多元化是协同经济体制­的内在要求。协同经济将排斥按出资­额多少、由出资多的人握有决策­权的制度,让财产摆脱了排他性所­有权的束缚,通畅地为社会支配和使­用。

第三个特征是有对等的­权利和义务,一要接受社会专门机构­的监管,二是依据专项法律和政­策在占地、破路、入场以及税收抵扣方面­享受相应优惠。

这条路要想走好,还需要克服一个重大障­碍,那就是传统理论只有国­家空间和私人空间,基本没有公共空间。目前中国的经济实体只­有国有企业和民营企业,它们几乎都以利润最大­化为首要目标,尤其缺少社会化公共企­业的理论支撑和制度保­证。面对信息生产力的迅猛­发展,中国必须大力提倡理论­创新和制度创新,率先推动与培育社会化­企业相关的立法进程。惟其如此,才能催生更多社会化企­业,为建设公平、高效的信息社会创造微­观基础。

 ??  ??
 ??  ??
 ??  ??
 ??  ??

Newspapers in Chinese (Simplified)

Newspapers from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