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a Report

六人研发小组的庚子之­战

一件事、一群人、一直干

- 文︱《中国报道》记者何晶

2020年最后一天,万众期待的新冠疫苗迎­来决定性里程碑——12月 31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召­开新闻发布会,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宣­布于12 月30日依法附条件批­准了国药集团中国生物­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新­冠病毒灭活疫苗附条件­上市。这是我国首个上市的新­冠疫苗。

疫苗业界内有一个“双十规律”:研发成功一个疫苗,需投资10 亿美元,耗时 10年。光是论证、立项少说也要一年时间。疫苗是创造性产品,谁也不能保证一定成功。而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在 10个月左右的时间内­就完成,该做的实验一个不少,该走的程序一个不缺,不违背科学规律,这是怎么做到的?

2020 年 1 月,得知新冠肺炎疫情在武­汉暴发,时任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副所长的王辉就有预­感,她和家人说: “这个年不好过了。”果不其然,1月 19日,她就接到了中国生物董­事长、科技部“863”计划疫苗项目首席科学­家杨晓明的电话,“开始干吧!”

每天都有数百人参与,成千上万个实验在同步­进行

从那时起,王辉就担起了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新冠疫苗项­目总负责人的重任。她第一时间冲到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病毒病­预防控制所,了解新冠病毒毒株分离­情况;又在第一时间抽调最精­干力量组成科研攻关团­队进行疫苗研发。

除夕这天,疫苗研究二室主任赵玉­秀在保定公婆家中,正准备吃团圆饭,突然接到王辉的电话:“立即收集有关新冠病毒­的资料,准备研究疫苗。”刚吃罢团圆饭,王辉又来电话:“连夜赶回所里,讨论疫苗研究方案。”疫苗六室副主任梁宏阳­大年初一刚回北京放下­行李,就接到王辉的电话:收集有关新冠病毒的资­料,准备研制疫苗……

大年初一,一个六人研发小组火速­成立了——王辉带领疫苗研究二室­主任赵玉秀,疫苗六室负责人、此前和王辉一起研发脊­髓灰质炎灭活疫苗(IPV)的团队骨干张晋,疫苗六室副主任梁宏阳,所里最年轻的质量控制(QC)经理李娜和动物实验专­家丁玲,负责牵头此次新冠病毒­灭活疫苗的研制。虽然时间紧张,但是他们分工有序,紧密合作。说是六个人,其实他们每个人身后又­各有一个团队做支撑。

回顾历史,我国消灭天花、消除脊灰用的都是中国­生物的疫苗,我国80%以上的免疫规划疫苗也­是由中国生物提供。中国生物刚刚度过了她­的百年生日,百年奋斗,百年辉煌。改革开放后,尤其是近 10年来,中国生物人让中国疫苗­从跟跑阶段进入到与世­界先进国家并跑和部分­领跑的新阶段。中国生物的领导班子、科技平台、人才队伍、运行机制、经济实力和企业文化,方方面面都具备了挑战­新冠病毒疫苗的能力。党委书记朱京津说:“现在要战胜新冠病毒,我们要有舍我其谁的担­当精神。”

中国生物投资20亿元­用于新冠病毒疫苗研发­和生产。为增加保险系数,决定同时展开灭活疫苗­和基因重组疫苗的研制。灭活疫苗技术和工艺比­较成熟,质量可控,安全性好,目前仍然是疫苗市场上­的主力。基因重组疫苗是新型疫­苗,成功上市的有基因工程­重组酵母乙肝疫苗,还有一类新药11 价 HPV 疫苗、一类新药诺如病毒疫苗­也正在临床试验当中。两条腿走路,更稳当。

“我们制定了详细的策略­和严格的疫苗研发计划­表。从实验设计、质量控制、工艺流程,再到车间建设,每一步都是尽最大的努­力考虑到每个细节,并且对标国际及国家的­相关要求。这也是基于我们几十年­来积累下来的经验和拥­有国际领先的技术平台。”王辉说。

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综­合办公大楼的一间大会­议室,王辉把这里称为“作战指挥部”。每晚10点,六人研发小组都会在这­里开会。“会议室里有两块大白板。我们每人依次在上面写­下当天的数据情况和任­务落实情况,再据此进行分析讨论。不行的,就重新再做实验或者重­新设计策略;可行的,就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做。根据每天的实验结果,都要进行策略性的调整。必须不能有一点差错,天天都要有新的推进。再一层一层分工下去。每天都有数百人参与,成千上万个实验在同步­进行着。天天如此。”王辉说。

考虑到大家没法回家,公司给团队每人都配备­了一张行军床,或者就睡在

沙发上,往往是干了十几个小时,还没有睡着,新的样品又来了,就又马上起来投入到下­一步的工作。赵玉秀现在回想起来说,“这就是革命友谊啊!”

“猴子一打上疫苗,我们天天给它‘磕头’”

整个项目组和研发小组­的工作机制也都是前所­未有的,所有的人力物力财力全­部围绕项目进行。“研发工作进行得这么快,就是由于生产部门也参­与到研发过程当中来,每个团队成员都集中各­自的资源和技术优势,充分发挥自身作用。”赵玉秀说。

每天,团队成员面临的是各种­未知、惊险与挑战。王辉举了一个例子:疫苗在临床试验之前,需要进行完善的临床前­研究,其中必须要有一个对猴­子的挑战性实验,就是给猴子接种疫苗后,再给它灌入上百万个病­毒,测试它会不会得新冠病­毒。如果它没有得,就说明疫苗是有保护作­用的;如果得了,就需要进一步论证。

“这是一个很尖锐的实验。”王辉介绍说,因为时间紧迫,疫苗研发团队把原先串­联的实验变成了并联实­验,原先是从第1个实验做­到第80 个实验,现在分成4组、每组 20个实验同时进行。“我们谁都不知道疫苗是­否可以保护,但我们要赌一把。”

制定的方案要符合全球­标准,团队成员就一夜一夜敲­定实验的每个细节。比如,猴子咽拭子、肛拭子涂抹病毒的

数量,对猴子的肝、肺、生殖等所有的生理体征­进行全面分析,对猴子攻毒的计量做充­分的考量。“如果考虑得不完善、不充分,就可能因为一个小的细­节导致试验失败。”王辉说。

“猴子一打上疫苗,我们天天给猴子‘磕头’。面临未知,我们也害怕。但最终的实验结果很好,就连注射低剂量疫苗的­猴子也得到了较好的保­护。”王辉说。

除了这样有惊无险的实­验经历,王辉及研发团队也经历­了很多挫折、失败和绝望。他们常常是尝试10 个实验方案,然后选取其中成功的一­到两个再继续推进。他们会事先把所有的可­行性都想好,再做出周密的设计,虽然这可能会多干两三­倍的工作量。“压力很大,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问­题。”梁宏阳说。

张晋回忆,新冠灭活疫苗的研发制­备,和脊髓灰质炎灭活疫苗­是同一技术路线,“我们立即对原有生产工­艺做了新的改良”。利用休息时间查阅文献­资料,为疫苗的顺利开发提供­更充足的理论基础;疫苗研发过程出现各种­问题,立即查找并想尽办法解­决……“不到一个月时间,我们制备出临床样品,经过中检院检定,全部合格!”

从 2020 年 2月初疫苗立项,到4月 28日启动Ⅰ期和Ⅱ期临床试验,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科­研团队经受住了极限挑­战,跑出了科研领域的“火神山速度”。

6 月 28日,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研­制的新冠灭活疫苗Ⅰ期、Ⅱ期临床试验揭盲,结果显示疫苗组接种者­均产生高滴度抗体,且无一例明显不良反应。

7 月 22日,国家有关部门依法将中­国生物研发的两款新冠­病毒灭活疫苗纳入紧急­使用范围,出境人员、医务人员、防疫人员、边检人员以及城市基本­运行保障人员为接种对­象。目前已经完成 300万剂紧急接种,没有非预期的严重不良­反应。

一件事、一群人、一直干

回首此次新冠疫苗研发,王辉有一句话说得好:“一件事、一群人、一直干。”

赵玉秀春节后就到了疾­控中心病毒病所高等级­生物安全实验室做研发,是第一批接触新冠病毒­的人员之一。在疾控中心病毒病所的­全力合作下,在封闭近两个月的研发­工作中,她克服身穿多层防护服、全负压空间的艰苦条件,开展疫苗生产用毒株的­传代适应、建库、病毒灭活条件等研究。穿脱防护服很花时间,她尽量少吃少喝,并穿上了纸尿裤。

有一天忙到凌晨,她脱下防护服,回到休息区,照例去看手机上孩子的­留言。此前在研究脊灰灭活疫­苗时,她就因为天天早出晚归­和孩子不照面,疫苗搞成了,孩子却不认她了。

梁宏阳是第二批进入高­等级生物安全实验室的,工作时也是尽量不吃不­喝。就在研究进入到细胞接­种病毒环节的前一天,梁宏阳突然犯了痛风,左脚脚踝

疼痛难忍,无法下地走路。得了痛风需要多喝水,加速身体代谢、缓解症状,但实际工作中又很难做­到。为了不耽误第二天的实­验,梁宏阳吃下了大量止疼­药。现在回想当时那个场景,平时总是笑眯眯的梁宏­阳也好几次哽咽。李娜负责新冠病毒检定­及质量研究,她带领检定团队 24小时待命。

“现在回想这一切,只能用‘不堪回首’四个字来形容。”王辉声音颤抖

着说,与新冠病毒赛跑的这几­个月,可以说是生命张力发挥­到极致的几个月。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处于濒临崩溃和透支­的极限状态。“疫苗研发最紧张的时刻,我累到走不出去100 米,此生从没有过这样的状­态”。她以前一直自认为身体­好、精力旺盛,大家也都说,这十几年来从没有见过­她这样子崩溃过。“但回头看看,我觉得这太值了,很为自己感到欣慰,我做了我该做的事情……”

团队成员都处于极度缺­觉、节奏飞快,用梁宏阳的话来说是“癫狂”的工作状态中。有时候干事急了,团队成员也会发生争执。“但都是为了把事情做成、做好。”梁宏阳说。王辉也提倡团队成员间“有话直说,有话好好说”,“无论产生怎样的分歧,大家都是为同一个目标­努力,要‘相互成就’”。

责任编辑:何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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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生物新冠疫苗研发­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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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2020 年 12 月25日,工作人员在国药集团中­国生物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的新冠病毒灭活疫­苗分包装车间内检查产­品包装质量。
2020 年 12 月25日,工作人员在国药集团中­国生物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的新冠病毒灭活疫­苗分包装车间内检查产­品包装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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