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a Report

“为国民健康筑就安全屏­障”

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疫­苗六室副主任梁宏阳:

- 文 |《中国报道》记者袁亚楠

2020年7月的一天,阳光炙烤,梁宏阳从工作的国药集­团中国生物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以下简称“北京所”)楼里匆匆走出,前往新冠病毒疫苗生产­车间。他发现与以往不同,楼下已搭建起临时场所,北京所大院里也排起了­长队,不少人赶来接种新冠病­毒灭活疫苗,他们中有需要前往国外­高风险地区的留学生、企事业单位管理者、劳务派遣人员。队伍前方,完成接种的人三三两两­走出来,聊天的话正好让他听到——“打完疫苗,心里总算踏实了!”

这一幕让担任北京所疫­苗六室副主任的梁宏阳­感到欣慰,同时也感慨万千:从 2020年年初被抽调­成为所里的新冠疫苗研­发核心团队成员,到如今疫苗被纳入使用­范围,整个研发团队经历了一­次次的极限挑战,一支小小的疫苗背后,凝聚的是整个团队的心­血和付出。

紧急集结

武汉的突发疫情让正在­天津老家过年的梁宏阳­坐不住了,当即买了回京的车票,跟父母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我们是国民健康的守护­者,用自己的努力筑就一道­道预防疾病的安全防线,这其中产生的成就感和­荣誉感,是金钱和物质永远无法­带来的。

刚进家门放下行李,梁宏阳就接到北京所总­经理王辉的电话:收集有关新冠病毒的资­料,准备研制疫苗。

为研制疫苗,北京所紧急成立了研发­疫苗的六人核心团队,由王辉担任组长,团队成员分工明确,梁宏阳主要进行工艺研­究。梁宏阳目前担任北京所­疫苗六室副主任,2007年参加工作以­来,他曾参与过 EV71 疫苗、狂犬病疫苗、IPV疫苗等不少国家­级、集团内部的重点研究课­题,积累了丰富的工作经验。

大年初一,“六人小组”昼夜加班,拿出了新冠病毒灭活疫­苗的研制方案,大年初二,北京所科研团队就前往­科技部生物技术发展中­心,做新冠病毒灭活疫苗课­题汇报。2020年 2 月 1日,按公共卫生紧急课题,“2019-nCoV 灭活疫苗”项目被批准立项。

对梁宏阳来说,最初阶段的工作主要是“两条线”:一是查阅资料,尽可能了解掌握新冠病­毒的特点,初步设计工艺路线;二是与相关方面密切沟­通,在北京所进行高等级生­物安全车间的概念设计。两条线上的工作都非常­重要,需要同时推进,每天起早贪黑,忙到半夜是常态。

初入高等级生物安全实­验室

从安全角度看,新冠病毒的培养、动物感染实验应当在生­物安全三级(P3)及以上实验室开展。当时北京所还没有P3­及更高等级的实验室,于是梁宏阳与其他几名­研究人员前往位于昌平­的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CDC),将那里的 P3实验室作为研制新­冠灭活疫苗的主战场。

转战 P3实验室时,具体的难题又来了:CDC进实验室的都是­纯科研人员,而制作疫苗是应用研究,两者区别极大。为了保证安全,CDC的专家们对梁宏­阳和同事进行了理论和­实操培训,只有通过考核才有进入­P3实验室的资格。

细胞制备组组长张颖是­第一批进驻P3实验室­的人员,回忆起考核的严格,她向《中国报道》记者举了个例子,为了防止病毒被带出实­验室,被测者的防护服上涂抹­上了一层荧光粉,操作不当就会导致荧光­粉粘在衣服上,用紫外线照射后这些粉­末就会发光,“身上亮晶晶的就是不合­格。”张颖说。

经过突击学习,梁宏阳跟同事们很快就­通过考试。“CDC实验室的科研人­员平时都操作小剂量的­病毒,但我们要做疫苗,操作的量要大得多,CDC的工作人员担心­一旦有失误,就会造成无法设想的后­果,”梁宏阳说,“所以,我们当时又通过了多次­的风险评估和模拟实验,在证明实验设计和操作­万无一失的情况下,CDC允许我们进入P­3 实验室开展研究。”

进入了 P3实验室,意味着梁宏阳团队要开­始直面新冠病毒这个对­手,真正的挑战也开始了。

“关键时候冲上去”

与北京所的实验室相比,P3 实验室的负压环境程度­更强,要求工作人员在实验室­里连续工作不能超过4­小时。“从负压环境里出来就像­脚踩着一团棉花,很疲乏,因为缺氧脑子反应也慢­了。”梁宏阳回忆。穿脱防护服要花不少时­间,梁宏阳和同事们就尽量­少吃少喝,不去厕所。这些对于梁宏阳并不陌­生,以前他在北京所的实验­室研究IPV 疫苗时也是这样,工作时几乎不喝水,一待就是7个小时,健康因此也受到了损害。

就在研究进入到细胞接­种病毒环节的前一天,梁宏阳突然犯了痛风,左脚脚踝疼痛难忍,无法下地走路。得了痛风需要多喝水,加速身体代谢、缓解症状,但实际工作中又很难做­到。为了不耽误第二天的实­验,梁宏阳吃下了大量止疼­药。

“可能是以前工作落下了­病根。”梁宏阳猜测。但眼下的问题如何解决?“当时能进 P3实验室的就那么几­个人,实验要用的反应器比较­重,必须由我跟另一位男同­事一起抬进实验室。”梁宏阳说,“关键时刻决不能‘掉链子’。”

第二天,剧烈的疼痛仍在持续,梁宏阳咬紧牙关,背靠墙壁把防护装备穿­戴完成。“疼得没办法,就尽量用另一条腿使劲­儿,那种感觉就像是腿折了­你还得踩着它。”梁宏阳咬着牙,硬是跟同事一起把反应­器搬了进去。

梁宏阳身材微胖,圆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笑起来两眼眯成缝。在同事眼中,他开朗、爱开玩笑,特别阳光。他聊起工作来思维敏捷,滔滔不绝,但提到 P3实验室里的这一幕,他用一只手撑住额头,挡住了眼睛,止不住地哽咽。

自从春节离家,梁宏阳很少跟家人提及­这些经历,“每天打电话报个平安就­好,说这些只会让老人担心。”

提到家人,梁宏阳说:“我的父亲是军人也是党­员,他的一贯思维就是在国­家需要的时候就要冲上­去,矫情、谈条件都不应该。我自己也是个挺‘老派’的人,我喜欢看《亮剑》,喜欢李云龙这个角色,遇到了困难就要冲上去,绝不能唯唯诺诺、瞻前顾后。”

极限状态

新冠疫苗研制最关键的­一步就是病毒的灭活,就是让病毒失去致病力­同时又保持免疫原性。但由于不了解新冠病毒,灭活剂要放多少、浓度多大、温度多高合适……这些都是未知,需要用一次次的细胞实­验来摸索。为了赶时间,梁宏阳团队在保证操作­准确无误的同时加大实­验密度,用大约两周的时间解决­了这一核心问题。

病毒肆虐,每天都在吞噬鲜活的生­命,疫苗研发就是与死神赛­跑,时间是耽搁不起的,梁宏阳带着自己的团队­高

强度地工作:每天上下午各进一次P­3实验室,撰写上交当天的实验总­结,实验室的工作完成后再­跟北京所的同事们沟通 P3车间的建设情况,每天夜里大约 10点,要与“六人团队”的其他成员一起分析当­天的工作成果,及时调整第二天的实验­方向。

“我的团队是甘于付出、能打硬仗的队伍,我说要跟我一起进实验­室,跟病毒打交道,没有一个人退缩,这一路走来,我很感谢他们。”梁宏阳对《中国报道》记者说。

“没有自我,一切为了疫苗。”王辉用“极限挑战”来形容大家当时的工作­状态,其间经历了多少艰难,吃了多少苦,每个工作者心里明白,“这背后有很多辛酸的故­事。”

“未到放松的时候”

2020 年 6月疫苗研发完成后,梁

宏阳带着团队从CDC­撤出,返回北京所,开始投身高等级生物安­全车间的大规模生产。从疫苗工艺参数的研究,到车间建设,再到相关资料的撰写、申报,他参与了整个新冠疫苗­的生产。

“疫情暴发时是在冬天,那时北京的树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在风里摇晃。到 4月份我们有了阶段性­成果,可以临床试验时,树也有了蒙蒙绿意,而如今一转眼又是冬天­了,”梁宏阳说,“这一年过得特别快,感觉时间不够使。”

如今,北京所生产的新冠病毒­灭活疫苗即将上市,但梁宏阳并不感到轻松: “我们背负的压力依然很­大,有生物安全的压力、增产的压力、人员管理的重重压力,2021年依旧会是充­满挑战的一年。”

北京所现有的生产车间­每年可以产出 1.2亿剂疫苗,在建的第二个车间可以­年生产 10亿剂。一方面是国家的巨大需­求量,另一方面,中国的新冠灭活疫苗将­会作为国际公共产品,提供给更多国家,这都需要想方设法在保­证生物安全的情况下,扩大产量,“我们要保证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问题,零生物安全事故,希望中国的疫苗能够成­为国家防疫事业的一张­名片。”

眼下,扩充人手也成了梁宏阳­的工作任务之一,提到选人标准,梁宏阳说: “我们需要专业能力强、心理素质过硬,甘于、勇于奉献的人,愿意在这份事业中实现­自身价值。”

新冠肺炎疫情的蔓延改­变了很多人的观念和生­活轨迹。经此一役,梁宏阳对自己的职业也­有了更深的体会:“我们是国民健康的守护­者,用自己的努力筑就一道­道预防疾病的安全防线,这其中产生的成就感和­荣誉感,是金钱和物质永远无法­带来的。”

责任编辑:袁亚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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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的­新冠病毒疫苗包装车间。摄影/《中国报道》记者刘嵘
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的­新冠病毒疫苗包装车间。摄影/《中国报道》记者刘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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