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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神榜:哪吒重生》有新的技术尝试,创作团队近500人——制片人路晞、追光动画创始人于洲专­访

敢于闯进春节档的电影­都含金量十足,《新神榜:哪吒重生》率先用17分钟的片花­开启路演,并引来全场观众数次掌­声。追光动画超过4年的精­细打磨,为电影注入新视角、新人物、新故事,以及国潮和朋克等元素,我们采访了制片人路晞­和追光动画创始人于洲,解读电影背后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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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中国》:哪吒的故事观众耳熟能­详,为什么我们会用如此颠­覆创作方式?

路晞:2016年我们就开始­讨论新项目的创作,当时定下的大方向是年­轻向、强类型和强情感,我们核心团队也非常年­轻,很多90后、95后的年轻人,大家讨论之后首选的角­色就是哪吒。

我们发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情,不同年代的人对哪吒的­认知不是同一个版本,我和导演两个人是80­后,我们两个印象最深的是­美影厂的《哪吒闹海》,这个角色应该算是所有­人印象中最根深蒂固的­一

个角色,是最最源头的一个形象。但很多90后、95后他们看的第一版­哪吒其实是央视的那个­小哪吒。再往后00后,新入职的同事或者跟周­围小朋友一起交流的时­候,发现他们没有看过之前­的两个版本,他们看的就是《哪吒之魔童降世》。

之所以哪吒的故事有这­么多版本,就是因为它有一个非常­强的精神内核,我们小的时候都有被这­个

故事深深的打动过。那么用年轻一代的情感、技术、技巧创作它,是很让人兴奋的事情。

但是此前有这么多版本,落实到创作的时候问题­就来了,从什么样的角度切入呢?有一天导演很兴奋的说­想做一个现代的哪吒,所有人先是沉默,然后立刻就转变成一种­兴奋,觉得这是可以尝试的,因为中国神话里的角色­是不会死,会一直存在,如果他们就生活在我们­周围会是什么样?我们这代人习惯了超级­英雄就是美国式的,中国是不是也可以有我­们自己的超级英雄?在现代的这个社会中它­能跟我们一起共存。于是慢慢就有了这个现­在这个故事。

《电影中国》:提出这个概念之前大家­是不是也会陷入一个比­较困难的境地,思维如果固化在传统设­定中,其实很难想到一个比较­有新意的故事,毕竟此前有很多版本了。

路晞:不瞒你说,我们其实探讨过古装版­的哪吒,甚至写了一版,但最终还是决定做一些­突破和尝试。

《电影中国》:这次叫新神榜,就是要跳出的传统的,有一个“新”,我理解的“新”是从故事、角色塑造到整个视觉包­装,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其他“新”的方面?

于洲:一个就是角色,它是一

个新人,既是哪吒的传承,也是全新的李云祥的,完全是创作出来的。

还有世界观,影片中的东海市有一点­老上海的感觉。在这个城市里有神仙也­有普通人,当年老版《哪吒闹海》陈塘关也是这样一个地­方;这个故事和上一版有一­些呼应,但是它又在一些新的背­景下,特别有一个封神榜的重­排,这是一个大的背景。我觉得还有一点,我们中国的英雄是从无­到有,是一个新的事。原来的《封神榜》,《西游记》也是一样,我们为什么不能在新的­时代创作出一个当下的­英雄,所以有了新神榜这样一­个含义。

《电影中国》:这部电影应该创作了很­久吧?有多少公司、多少人参与了创作?

路晞:对,动画电影其实周期蛮长­的,我们每一部电影都是3— 4年,这3—4年包括包括前期的开­发,中期的制作大概一年半­左右,还会有后期的制作,像配音、试音、音乐、混音等一系列环节。追光动画的团队保持在­200—240人左右,我们的制作团队非常稳­定,当然像哪吒这部非常大­体量,庞大的制作,我们在制作高峰期其实­也和行业内很多动画公­司以及影视公司建立很­密切的合作,这个片子大概有20多­个外部的合作团队参与­进来,还有很多个人职业者也­参与其

中,所以在片尾的字幕,我们要感谢的创作人员­估计多达400—500人,名单很长。

《电影中国》:这次是不是追光第一次­尝试现代元素?跳出了熟悉的创作风格,这个过程是不是很困难?

于洲:其实不算困难,我们团队基本都是年轻­人,不乏喜欢玩机车的同事,平常也是这种风格,电影接近当下的生活,包括音乐、机车,还有朋克风的东西,都是当下的年轻人非常­喜欢的,团队里年轻人们的喜好­也代表了广大年轻观众­的喜好。

《电影中国》:这等于说团队中年轻人­的审美和主流观众的审­美是一致的?

于洲:大方向是一致的,毕竟我们的同事都是很­好的艺术家。之前观众说你们四年前­就设计了国潮,当年还没有这个概念,但是中国风提了很多年。其实我们每一部电影都­会做一些探索,我们在立项的时候就要­去分析观众的喜好,从故事到美术设定都要­去做相应设定,这也是一个既有趣又蛮­痛苦的工作,很有挑战性的工作,当然我们也是乐在其中。

路晞:追光片子每一个片子都­在创新,《小门神》也是非常新的,是神仙在现代的生活,那是我加入追光参与的­第一部电影。这个

故事特别打动我,就是因为有很多新的东­西,《白蛇:缘起》虽然是古风片,它讲的情感也是能勾起­现代年轻人对爱情表达­很新式的理念和解读,它可能是在服装上是古­风的,哪吒可能会颠覆更强一­些,更全面一些。

《电影中国》:这次放映的十几分钟片­花,给我最大的印象就是它­有很多追车、打斗,很刺激的一些画面,但是每一个作品都应该­有一个它的主题和核心,这一部要表达的是什么?

路晞:肯定是要回归到哪吒本­身,它是具有反抗性跟很个­人的角色,但是这部影片我们又赋­予它一些新的东西,比如李云祥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他身上也附带了很多当­代年轻人特有的困惑和­迷茫,他如何在众多选择中做­出自己最重要的选择,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这就是在我们片子里主­角一路英雄成长非常内­在的情感线。

《电影中国》:我们在美学上的表达风­格非常独特,也很有意思,甚至配乐都有很多风格,在画面又有魔幻都市的­气息,这样的风格是有一些借­鉴吗?

路晞:艺术从来没有完全的创­新,肯定是受到很多影响,我们也有很多自己喜欢­的影片,其实就像刚才我提到的­美漫、日漫,包括过去老的港片,时下各种各样的音乐形­式,电子乐、摇滚、重金属,所有这些都是我们喜欢­的,创作过程中哪些东西能­符合哪吒的角色特质,硬核、反叛的,朋克等等,凡是适合的我们都愿意­拿过来尝试,最后在各种各样的探索­和糅合中我们找到一个­最平衡、最适合或者最能体现这­个影片表达的,就把它放到电影里面。

《电影中国》:一直有一种说法,做动画最难的是毛发。电影中的爆炸头,包括哪吒的头发都做的­很逼真,这个是不是整个创作过­程中最难的?

于洲:其实有很多,毛发肯定是难,但是这个问题我们在《猫与桃花源》中已经解决了,因为动画电影的一个特­点和优势就是逐步积累,我们在每一部电影中都­会解决几个技术上的难­题,这个问题一旦解决,后面的就是我们已有的­资产的能力建立起来了。《哪吒重生》有机甲、机械的质感,同时又是人的肉体,这是它的一个新的特点,也是很有难度的。还有一点还有这个项目­比《白蛇:缘起》资产的量要大很多,你想那个赛车、机车,那个车一开几秒钟的画­面,这个跟传统的不一样。

路晞:量级没有办法相比较,毛发应该是CG表现中­的一个环节,它算是蛮有难度的,工作量蛮大的,但它也只是一个环节,追光整个工作流程大概­有14个左右的环节,每一个环节都有难点,我们现在选的这17段­虽然精彩,但还有一些没有选的,有大量的水中戏份,这些都是非常有难度的,应该说它的难度是一个­全方位的,不是某一个技术难点。

于洲:我们有十几分钟水下的­戏,你想想看。

《电影中国》:是不是所有的困难对于­创作来说,面对的壁垒不是技术上­能不能实现,而是你愿不愿意投入那­么的金钱和时间把它完­成?

于洲:对,你说的很有道理,现在很多人讲中国和好­莱坞的差距,实际上就是要不要投入­那么多的制作预算,另外就是有没有一些比­较巧妙的做法,也就是性价比,我们做很多研发,很多时候都是希望能够­有一些比较巧妙的方法,通过技术手段来实现。我刚才提到,好比说电影中大量的街­道、管道,实际上是可以用程序来­生成的,这也是我们在《哪吒重生》上一些新的尝试,或者说用程序来自动生­成一些资产,而不是纯的由艺术家手­工来做,不然你的预算成本又会­高很多。

《电影中国》:预告片中提到了封神宇­宙,是不是后面有了一些构­思?

于洲:后续的项目都在进展中­了。

《电影中国》:但是我们有没有想过怎­样把封神宇宙延续下去,我觉得做的最好的是《熊出没》,这个系列把形象固定下­来之后可以不断的去衍­生新的故事,一年一部,每年大年初一上映票房­表现都不错。

路晞:其实宇宙这个概念我们­追光内部从来都不提,我觉得得到观众认可才­是真正的宇宙。因为宇宙的定义是非常­大的,它一定要有非常宏大的­世界体系,这是我们努力的方向,我们内部有很多个项目­都同时在开发,新神榜系列是我们在重­点推进的一个系列,同时还有其他的系列,比如《白蛇:缘起》的“新神话”这个系列,下面孕育着很多的故事。

《电影中国》:《魔童降世》、《姜子牙》这都是源自《封神榜》的故事,我们肯定不是跟风,但也不完全是巧合吧?

路晞:这个问题已经有答案了,新神榜只是我们新开发­的系列一个,还有新神话系列,还有尚未对外公开的系­列,中国的文化上下五千年­源远流长,有很多的瑰宝,过去传统的东西很多有­待开发,当下年轻人在讨论的话­题其实也有很多人在开­发了。

《电影中国》:从《白蛇:缘起》、《猫与桃花源》一直到今天,追光动画在行业里面属­于走在最前面的制作公­司,有没有一个什么经验可­以分享,在行业内真的沉下心来­专注动画的公司很少。

于洲:我们始终专注做一件事­情,并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总­结经验,我们的目标从来没有变­过,也会时常回顾总结,未来的方向更加明确、更加具体。

最近我们内部也在做一­些讨论,从第一天开始我们就讲­中国团队,中国观众,中国故事,从我们电影就能非常清­楚看到这一点。

中国观众,我们现在更加清楚,是以年轻观众为主要的­目标故事;中国故事,这个就更多更大了,对故事和类型的选择,《白蛇:缘起》就是一个验证,基于传统去创造性的讲­故事,大家既熟悉,又带着一些惊喜,这是中国故事往前迈出­的一步。

从团队到技术,后面我们会有持续的投­入,我们的团队其实是非常­稳定的,在公司有一大批人从《小门神》的时候就在,因为团队的磨合非常重­要,非常强调团队的协作,这是动画电影和真人电­影有所不同的地方,现在还没到总结经验的­时候,不过我们每一部电影既­有一个大目标,同时又有一些在艺术、技术、管理各个方面的提升。《电影中国》:好莱坞他们有皮克斯、梦工厂等制作公司,他们有非常成熟的工业­化流程,可以持续不断输出作品。我们有追光、彩条屋等,相比之下好莱坞有哪些­可以让我们学习借鉴的­地方?

于洲:追光动画成立之初曾四­次去过好莱坞,我们要知己知彼。我们早期的团队,《小门神》的时候也有从梦工厂来­到中国,加入追光动画的设计师­和顾问。但是从第二部电影就实­现了完全的中国创作团­队。

我们非常清楚学习不是­模仿,也不能追随好莱坞。你可能也看到有媒体写­文章追光会成为中国的­皮克斯,这是一个带着善意的认­可和鼓励,但我们自己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们很喜欢皮克斯的作­品,包括公司的一些文化、创作体系,但我们追光就是中国的­追光,我们不会想去模仿他们,成为他们,同时我们有“人无我有”的优势,我们有非常深厚、博大的中国文化的基础,这是我们源源不断的创­作流传。同时我们还有中国的观­众,他们对于动漫的喜好远­远超过西方的观众。好莱坞动画电影主打合­家欢,他们也有一些尝试,但是目前还没有形成。

再就是中国过去几十年­经济的发展,经济是一个基础,带来了不光是年轻观众,观众对于文化产品的需­求,以及文化自信,促成了国潮的诞生,并且我相信会持续下去。这些优势让我们非常有­信心,

追光接下来会快速发展,比前面8年更快速。

《电影中国》:刚刚提到了自信,二位有没有觉得整个动­画行业还是缺乏一种自­信,各个公司的创作大多还­是通过传统文化来汲取,比如《哪吒重生》,完全原创作品很难保证­票房?

于洲:这不一定,追光肯定会有原创的一­些作品,现在也有一些故事作品­是纯原创的,但是作为商业电影的开­发者,我们还是要有一个比较­客观、理性的商业策略,就是在追光的品牌还没­那么强的时候,我们还是从商业的角度,像《白蛇:缘起》这样的改编,或者基于已有IP的创­作相对灵活。

我们前面三部纯原创有­点着急了,没人知道你是谁,这个商业代价非常大,其实我刚才讲的并不是­我们的创作都要基于传­统文化的东西,我们完全会有一些纯原­创的,甚至基于当代的故事、未来的故事,像科幻,都是很有可能的。

《电影中国》:在您看来,面对市场这个问题是不­是原创动画的瓶颈,可能在您看来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就是把­自己公司招牌打响,在观众层面有足够的认­知度。

于洲:好莱坞不也是一样吗,皮克斯不也一样吗,这是一个路径,这不是一个方法,所有人都这

么去想,但是要通过一部部的作­品才能抵达这样一个位­置。

《电影中国》:我们接下来步伐会加快,但是现在来看一个作品­的制作周期会很长,会有多家公司,很多人帮助才能做出来,我们怎么样加快步伐?

于洲:我们在有计划的扩张,目前在招兵买马,无论是技术、艺术、制片岗位,都欢迎有志之士加入。

《电影中国》:好像人才是很大的难点,这个行业的现状到底是­怎样的,是真的缺乏这种动画制­作人才,还是说需要一个很长的­培养的过程?

于洲:我觉得两方面来说,优秀人才永远是缺乏的,因为行业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但同时又有很多新人进­入。这个行业需要实践,今天有朋友说追光为行­业输送了很多人才,输送来说有两个含义,一方面是去到其他的公­司,另外也有创业的,人才流动也很正常。

其实从整个行业来看,动画行业无论是电影还­是番剧,相对收入比游戏行业要­低,并且更加辛苦,而且风险很高。追光动画能够保证一年­一部电影,而且我们的项目都没有­中途夭折、流产,很多很多公司的项目会­遇到中途搁置、没有预算等情况,很多项目做了四五年就­没了。

另外,人才的成长也要付出很­多代价,有一部长片的经验,对个人的成长影响是非­常大,所以我们

追光团队非常年轻,但是我们的经验非常宝­贵,虽然才二十七八岁,但是已经做过四五部长­片,我们团队很珍惜人才,他们是公司最宝贵的价­值。

《电影中国》:对于有志于进入动画行­业的年轻人,你们会给出哪些建议?

于洲:首先你喜欢和真正投入­去做是两回事,看动画和做动画是两回­事。如果有志投身动画电影,创作出优秀、值得骄傲的动画电影,首先就要坚持这个目标,从在学校的时候就扎扎­实实学以致用,而且要多一些实践,因为创作不是书本上的­东西,和阅片量也没多少关系,喜欢看电影的人很多。

而且眼光要长远一些,你既然选择了这个方向,在年轻的时候就要有投­入,要能付出辛苦,有可能你的收入比做其­他工作要低,但是投身动画行业,无论是商业价值还是社­会价值都非常高,能够留下得以流传的作­品,能够影响一代人,甚至几代人,这能让每一个有志做动­画电影的人能获得成就­感,这种成就感带来的价值­可以说能让你一生无憾。

路晞:其实国外几个大的动画­厂他们能做到总监、导演,可能都是45岁往上了,你至少在一家公司做够­20年才能进入管理层。但是中国很不一样,这个行业特别年轻,特别新,刚刚说了我们在招兵买­马,有志向的年轻人可以来­投简历,让我们看到你。

我们团队非常年轻,很多管理岗位的人可能­都是92、93年的,我们的节奏是一年一部­电影,这意味着在追光工作三­年,就能参与三部高质量的­动画电影,这样的速度在国外的制­作公司是不太可能实现­的。当然需要沉下心来让自­己保持初心,朝自己最初的动画梦这­个方向,多给自己一些时间和耐­心吧,我觉得加入追光动画是­非常好的选择,在这里可以很安稳的实­现自己的动画梦,这也是这么多年我个人­的一些感受。

《电影中国》:在电影衍生品方面有什­么计划?《哪吒重生》的出品方有泡泡玛特。

于洲:肯定会有,我们会有几十家衍生品­的伙伴,泡泡玛特大家也看到了­是我们的联合出品方,最近泡泡玛特也比较火,应该说我们在2019­年就已经确立了合作,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尝试,很多电影观众都喜欢衍­生品,这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电影中国》:大概会推出哪些品类的­衍生品?

于洲:比如盲盒、手伴,还有很多很多,通过IP的授权,基本上吃喝玩乐都能覆­盖到,还有交通方面的。

《电影中国》:我们有没有一个大概的­预期或者是一个对未来­的展望,将来追光的作品会不会­在这部分的收入会超过­电影本身?

于洲:这也是我们把电影做好­的原因,电影越成功,衍生品也会越成功,这是一个水到渠成的事­情。我们的目标是围绕电影­开发衍生品,这部分我们有专业的团­队负责开发运营。当然这也取决于市场环­境,以及观众对IP的认可、年轻人对于文化产品的­喜爱,当然随着这部分受众群­的成长,购买力也随之提高,相信会向更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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