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JI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针刺治疗化疗后周围神经病变研究进展
曾晓铃,徐世芬,殷萱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市中医医院,上海 200071摘要:疼痛、麻木、肌无力、感觉异常等周围神经病变是化疗的常见不良反应,严重影响癌症患者的生存质量和疾病预后。针刺可以安全、有效地改善此类周围神经病变症状。本文总结不同针刺方法在该病中的临床应用,并从下调离子通道表达水平及功能活性、下调谷氨酸水平、调节蛋白激酶水平、抑制氧化应激反应等方面对针刺治疗化疗所致周围神经病变的可能作用机制进行综述。
关键词:化疗;周围神经病变;针刺;机制;综述
中图分类号:R245;R277.7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04(2024)05-0190-07 DOI:10.19879/j.cnki.1005-5304.202304570 开放科学(资源服务)标识码(OSID): Research Progress of Acupuncture in the Treatment of Chemotherapy-induced Peripheral Neuropathy
ZENG Xiaoling, XU Shifen, YIN Xuan
Shanghai Municipal Hospit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Affiliated to Shanghai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Shanghai 200071, China
Abstract: Pain, numbness, muscle weakness and paresthesia are common adverse reactions of chemotherapy induced-peripheral neuropathy (CIPN), which seriously affect the quality of life and the prognosis of cancer patients. Acupuncture can safely and effectively improve the symptoms of such peripheral neuropathy. This article summarized the clinical application of various acupuncture methods in treating CIPN. Additionally, it reviewed the possible mechanisms of acupuncture in the treatment of CIPN, in terms of down-regulation of the expression level and functional activity of ion channels, down-regulation of glutamate levels, regulation of protein kinase levels, and inhibition of oxidative stress, etc.
Keywords: chemotherapy; peripheral neuropathy; acupuncture; mechanism; review
据研究统计,2040年全球新发癌症患者将较2020年增加 47%[1]。化疗后周围神经病变(chemotherapyinducedperipheralneuropathy,CIPN)是一种肿瘤治疗中与药物剂量相关的并发症,主要表现为局部肢体感觉异常、肌力和肌张力减弱等[2],且CIPN发生率与给药方式有关[3]。一项有关乳腺癌患者化疗后CIPN的Meta分析结果显示,23.3%的化疗患者在1年内被确诊为CIPN;且在化疗后的1~3年内,有11%~80%的患者表现出感觉异常等神经症状,严重影响生存质量和疾病预后[4]。目前除度洛西汀被推荐用于化疗诱导的神经性疼痛外,尚无有效的CIPN防治药物[5]。既往研究基金项目:上海市科委科技英才扬帆计划(20YF1446200);上海市科委医学创新研究专项(20Y21903000)通讯作者:殷萱,E-mail:yinxuan0623@hotmail.com表明,针刺能显著减轻CIPN患者的症状及体征[6],改善其生活质量。刘宇飞等[7]观察针刺干预CIPN的临床疗效,结果表明,毫针或电针干预均能有效改善CIPN患者下肢运动和感觉神经传导速度,且其改善程度与化疗方案、针刺选穴及治疗周期有关;对于神经痛的改善主要与患者病情的严重程度有关。目前有关针刺治疗CIPN的临床研究不断深入,但其具体的作用机制尚未明确。本文就近10年来针刺治疗CIPN的临床应用及机制研究进行归纳总结,现综述如下。
1 临床应用
1.1 毫针
临床研究表明,毫针能有效治疗各种肿瘤化疗所致的CIPN,尤其是在改善肢体疼痛、麻木和功能障碍等方面。Friedemann等[8]对针刺组CIPN患者予1周/次、共10次毫针针刺干预,选取梁丘、八风气端,另一等
待组不做处理,检测2组患者的腓肠神经及胫骨运动神经动作电位和传导速度。结果显示:针刺干预后患者腓肠感觉神经动作电位幅度增大,腓肠感觉神经传导速度加快;临床评估及患者自主报告中足背感觉减弱、热痛、抽搐、麻木、步态等评分均上升,提示患者症状减轻。Iravani等[9]在针刺组CIPN患者的气海、百会、足三里、三阴交行针刺补法,合谷、曲池行泻法,太冲平补平泻,每周治疗3次;药物组患者口服维生素B 1 300 mg,每日1次,加服巴喷丁胶囊300 mg,每日3次。结果显示:治疗4周后2组患者数字疼痛评分表(NRS)及癌症的常见毒性标准评级(CTCAE)均降
低,针刺组下降幅度更大;同时,针刺组患者除腓肠
神经潜伏期外的神经传导均得到改善。D ’ Alessandro等[10]在常规护理的基础上对CIPN患者进行每周2次针刺治疗,持续5周。结果发现针刺能显著降低患者CTCAE中的感觉症状评分和欧洲癌症研究和治疗组织生活质量问卷核心( EORTCQLQ-C30 )评分。Molassiotis等[11]在对CIPN患者进行每周2次辨证针刺治疗的同时,要求针灸师在进针后和取针前进行捻转得气,治疗8周后发现患者疼痛明显减轻,且针刺镇痛作用在治疗结束后能持续至少6周。
在针对中、重度CIPN患者的临床诊疗中,Bao
等[12-13]研究表明,相较于常规护理组,针刺治疗能明
显降低患者的NRS和癌症治疗的功能评估-神经毒性亚量表(FACT-NTX)评分,改善疼痛、麻木的神经症
状,并缓解焦虑情绪,但2组患者生活质量的变化差异未出现统计学意义,推测可能是由于治疗频率过低(8周共针刺10次)导致。另一项研究发现,相较于单纯化疗组,针刺组患者的神经毒性发病率从78.95%降至30%,Levi神经毒性分级更低,且85%患者肢端感觉异常及神疲乏力、面白等气血亏虚症状较治疗前好转[14]。Huang等[15]在紫杉烷类药物CIPN患者的气海、曲池、内关、合谷、足三里、三阴交进行毫针针刺,得气后留针30 min,共治疗15次,采用塞姆斯塞温斯坦单丝测验对患者的触觉进行定量检测。结果显示,患者的触觉阈值上升,简易疼痛量表(BPI)评分降低,表明针刺治疗可以减轻CIPN患者的神经疼痛并提高其触觉阈值。
1.2 电针
电针能降低CIPN患者病变等级和神经毒性评分[16]。如Lu等[17]将40例CIPN乳腺癌患者随机分为电针组和等待组,电针组患者接受8周、共18次治疗(在外关、八邪或三阴交、太冲连接电针,频率2~ 10 Hz,留针30 min)后随访8周,等待组患者在8周
2经毒性问卷(PNQ)评分均降低;电针作用能持续至治疗结束后8周,等待组在第5次电针干预后PNQ评分即出现下降趋势。同时,电针还能提高患者FACTNTX评分、降低BPI评分。向云等[18]在乳腺癌相关的CIPN患者足三里、合谷、曲池、阳陵泉、三阴交、八风、太冲等予疏密波电针干预,每次30 min,每周治疗3次,结果发现,3周后电针组患者的视觉模拟评分较西药组降低更明显。王斌等[19]对铂类药物CIPN患者在其双侧曲池、合谷、足三里、太冲等予2 Hz/100 Hz疏密波电针干预,每次30 min,共治疗10次。结果显示,电针治疗后患者癌症治疗功能评价量表及卡氏功能状态评分均升高,感觉、运动、自主神经评分较治疗前均降低,且疗效持续至治疗结束后1个月。在一项有关研究电针干预对胃癌化疗后患者生活质量影响的试验中发现,电针干预1周后可以缓解患者化疗后疼痛、瘙痒、心情低落等不适症状,改善其社会及功能评分,提高生活质量,且作用效应在化疗周期结束时达到峰值[20]。
1.3 针刺联合其他疗法
除电针与毫针外,针刺联合其他疗法也对CIPN具有治疗作用。有病例报告显示,经顺铂联合用药后诱发单侧迟发性外展神经麻痹的鼻咽癌患者,在采用电针和艾灸治疗4次后症状开始好转,治疗17次后,患侧眼外展功能完全恢复,面部感觉异常及颈部僵硬明
例乳腺癌Ⅰa~Ⅳ期患显改善[21]。Ben-Horin等[22]对28者进行回顾性研究发现,93%的患者在接受毫针针刺联合按摩、刮痧治疗12个月后,其CIPN症状完全消失。Ben-Arye等[23]发现,相较于常规治疗组,针刺联
后开始电针治疗。结果发现:电针干预后 组患者的神合其他补充医疗组患者的癌症治疗的功能评估-紫杉醇
亚量表(FACT-TAX)评分及情绪健康评分均上升,治疗6周能明显改善患者的CIPN症状,尤其是在手麻、刺痛及EORTCQLQ-C30评分方面。杨静等[24]在紫杉类化疗药物所致的气虚血瘀型CIPN患者四肢井穴按照十二经脉气血流注顺序依次点刺放血后再行针刺治疗,每日1次,每周6次,持续28 d。结果显示,在口服甲钴胺片的基础上增加放血联合针刺治疗能将治疗总有效率约提高至原来的2倍,且CIPN分级程度更低,正中神经及腓总神经神经传导速度更快。对于不同类型肿瘤及不同化疗药物所致CIPN,电针双侧曲池、内关、足三里、三阴交联合口服芍药甘草汤均能改善患者手足麻木及其他感觉异常、关节疼痛、肌力减退等
症状[25]。气端、十宣点刺放血联合艾灸治疗能改善
CIPN 患者末梢神经炎症状评分,总有效率为
92.86%[26]。Viel等[27]采用耳针联合毫针针刺干预73名CIPN患者:耳针疗法由冷冻疗法或半永久针头于人耳上对应区域进行治疗,2次治疗间隔4周以上;针刺治疗至少3次。结果显示,68%的患者在第一次治疗后即出现症状改善。Bao等[28]对27例紫杉醇化疗后的CIPN患者进行针刺治疗的安全性评估:针刺能改善CIPN 2级患者的临床症状。在完成治疗的患者中,仅15%患者出现Ⅰ级瘀伤,无其他严重不良反应。60%
以上患者CIPN评级降低,其中约1/3患者降为0级,4%患者报告了病情进展,提示针刺能显著预防CIPN症状的恶化。
以上研究多采用国际认可的评价指标对患者CIPN症状、生活质量及负性情绪等进行量化,其结果显示毫针、电针或针刺联合其他疗法,包括艾灸、耳穴、药物等,均能够安全、有效地对多种CIPN起缓解作用。针刺治疗的选穴多以四肢肘膝关节以下腧穴为主,对应四肢神经病变所在部位,针对CIPN疼痛、麻木、感觉异常等症状发挥显著作用。手足阳明经的五输穴是上述临床研究中使用最多的治疗腧穴,如足三里、曲池。两者均为合穴,“合”为经气所合,再结合阳明经脉多气多血的特点,可以更好地激发和调节经气,促进经脉的气血运行,达到良好的治疗效果。对于癌症患者化疗后可能产生的乏力、虚劳、烦躁、情绪低落等身心症状,针刺疗法通过经穴配伍,调和全身气血,扶正祛邪,发挥整体调节作用,恢复CIPN患者的日常生活劳动,改善焦虑、抑郁等负面情绪,保障患者生活质量,一定程度上改善疾病预后。
2 作用机制
基于目前实验研究发现,针刺治疗可能通过下调离子通道水平、促进神经递质分泌、抑制氧化应激和促进抗炎细胞因子释放等方面改善化疗的毒副作用,尤其是在缓解CIPN神经毒性方面。
2.1 下调离子通道表达水平及功能活性
Na+通道是重要的电压门控离子通道,与CIPN的发生发展密切相关。Li等[29]研究表明,紫杉醇诱导的神经病变模型大鼠背根神经节(DRG)中Na+通道表达上调。在运用全细胞膜片钳技术检测大鼠离体DRG神经元电流时发现,紫杉醇治疗后大鼠神经元Na+通道电流密度增加,表现出更高的超极化。进一步在紫杉醇治疗后大鼠鞘内注射选择性的Na+通道阻滞剂ProTxⅡ后,大鼠
DRG神经元异位自发活动降低,机械缩足反射阈值(MWT)升高。长春新碱会诱导严重的神经毒性,诱发感觉运动神经病变。Chen等[30]对小
鼠进行4周长春新碱腹腔注射后,模型组小鼠表现出强烈的机械性异位痛,50%MWT降低同时伴有体质量下降,DRG神经元的Na+电流密度增加。敲除Nav1.6后,小鼠机械性异位痛减少,同样提示Na+通道表达上调是诱发CIPN的可能机制之一。Ren等[31]选取大鼠“内关” “外关”“三阴交”“足三里”进行电针干预,选择参数为1 mA、10 Hz,每日30 min,持续7 d。结果显示:模型组大鼠脑内Na+通道表达水平上升,在造模6h后进行电针干预即能明显降低大鼠脑内Na+通道水平,采用荧光定量PCR检测发现,电针能降低Nav1.1 和Nav1.6 mRNA水平,由此推测下调Na+通道表达可能是电针治疗CIPN的作用机制之一。
瞬时受体电位通道(TRPV)与CIPN中疼痛的发病机制有关[32-33]。电针刺激模型大鼠双侧“足三里” “昆仑”能有效缓解紫杉醇诱导的周围神经性疼痛[34],升高大鼠机械痛阈,延长热痛敏潜伏期,这可能与电针下调DRG中TRPV1的表达密切相关。免疫荧光染色结果表明,经紫杉醇治疗的模型组大鼠DRG 中TRPV1+神经元数量和TRPV1荧光染色强度均显著增加,而电针能显著降低TRPV1过度表达。Western blot结果进一步提示,电针可抑制L4~6 DRG中TRPV1过表达。在注射TRPV1激动剂辣椒素后,电针组大鼠DRG中被激活的辣椒素反应神经元比例较模型组降低,且DRG神经元Ca2+反应幅度下降,表明电针能降低紫杉醇治疗后大鼠DRG神经元中TRPV1过度表达和通道功能活性。电针也能通过下调TRPA1蛋白表达,改善奥沙利铂所致周围神经病变模型大鼠的机械痛及冷痛,同时能上调神经生长因子表达,改善大鼠有髓神经纤维髓鞘板层增厚及结构分层变性溶解,促进髓鞘板层均匀排列[35]。以上研究均表明,针刺下调TRPV表达水平及功能活性可能是其治疗CIPN的可能机制之一。2.2 下调谷氨酸水平
高浓度的细胞外谷氨酸可能导致兴奋性毒性和神经元死亡。紫杉醇诱导的以疼痛为主要表现的CIPN模型大鼠表现出>28 d的机械性疼痛阈值降低,且脊髓背角中谷氨酸浓度明显增加,兴奋性氨基酸转运体2表达降低[36]。代谢型谷氨酸受体(mGluR)被广泛认为与疼痛有关。Ghelardini 等[37]研究发现,腹腔注射mGluR5拮抗剂MPEP能通过降低大鼠脑脊液谷氨酸浓度逆转化疗药物硼替佐米治疗诱导的大鼠尾神经传导速度下降。Shannonhouse等[38]通过腹腔注射顺铂的方式构建CIPN小鼠模型,运用冯弗雷机械试验和热板热试验进行行为学检测发现,小鼠50%MWT降低,热缩足潜伏期(TWL)缩短,同时在体DRG的Ca2+成像提示Ca2+自发活动增强,DRG神经元表现出对机械性和
热刺激的超敏状态。该实验还发现,在注射顺铂前予小鼠mGluR8受体激动剂,能降低中枢谷氨酸浓度,有效缓解化疗药物诱导的痛觉过敏,同时mGluR激动剂LY379268能减少Ca2+自发活动增强的细胞数量。由此推测中枢谷氨酸水平升高可能是CIPN的发病机制之一。
实验研究表明,连续使用腕踝针针刺“下4”“下5” “下6”能显著升高神经病理性疼痛大鼠下肢机械痛阈值,同时运用核磁共振氢谱技术检测活体大鼠脊髓背角内谷氨酸浓度,结果显示,针刺能通过降低大鼠脊髓背角内谷氨酸浓度、下调N-甲基-D-天冬氨酸受体磷
酸化蛋白表达发挥镇痛作用[39]。谷氨酸/天冬氨酸转运
体(GLAST)和谷氨酸转运体1(GLT-1)共同参与谷氨酸摄取。Zeng等[40]采用电针干预备用神经损伤模型大鼠的“足三里”“三阴交”,选择参数2 Hz、3 mA,每次30 min,隔日1次,共7次。结果显示,电针能上调大鼠脊髓内GLAST和GLT-1表达水平从而发挥镇痛作用,且该作用表现出能被较高剂量的GLTs非选择性抑制剂PDC逆转的趋势。肖思琦等[41]同样选取上述腧穴治疗炎性痛大鼠,电针频率100 Hz,初始强度0.5 mA,在第20、40 min时依次递增为1、1.5 mA,共干预1 h。结果显示,电针能通过抑制吻侧前扣带皮质的谷氨酸能神经元从而上调MWT。由此可见,针刺下调中枢谷氨酸水平是其治疗CIPN所致疼痛的另一可能作用机制。
2.3 其他
针刺还可能通过调节蛋白激酶表达水平、氧化应激反应、神经元放电频率、胶质细胞的活化及TLR4/ NF-κB
信号通路的激活等途径缓解CIPN。Ma等[42]发现,电针可有效缓解顺铂诱导的CIPN小鼠机械性异位痛及感觉缺陷,其作用机制可能包括:电针能上调G蛋白偶联受体激酶2(GRK2)表达,下调促炎因子白细胞介素(IL)-1β、IL-6、一氧化氮合酶及CD16的mRNA水平和抑制M1小胶质细胞活化等。Zhang等[43]选择10 Hz、2 mA的电针参数干预“环跳”治疗紫杉醇诱导的CIPN神经痛模型大鼠发现,电针能通过激活脊髓中5-羟色胺1A受体,抑制Ca2+/钙调素依赖性蛋白激酶Ⅱ磷酸化,减轻大鼠化疗后的机械性异位痛与痛觉过敏,且该镇痛效应可持续3周。
核因子E2相关因子2(Nrf2)是一种参与生物体氧化应激反应的转录因子,能通过调控抗氧化蛋白降低损伤及炎症造成的氧化损伤。Zhao等[44]应用电针“内关”和“间使”治疗紫杉醇诱导的周围神经疼痛模型大鼠,选择参数为2 Hz、2 mA、0.5 ms的低电流脉冲,每日20 min,持续7d,结果显示大鼠的热缩足阈值提高,TWL明显延长。DRG免疫印迹实验结果提示,电针能通过上调Nrf2、抗氧化因子NQO1、超氧化物歧化酶表达,降低产生活性氧的NOX4基因表达水平及DRG中氧化产物水平。由此推测,电针能通过抑制氧化应激反应治疗紫杉醇诱导的神经性疼痛。Caspase-12是内质网应激细胞凋亡途径中的关键信号分子,已有研究提示电针还可能通过下调Caspase-12治疗CIPN。Pan等[45]在坐骨神经损伤模型大鼠“三阴交”“太冲”予3 Hz电针干预,每次20 min,每周6次,共12周。结果发现:电针能改善坐骨神经受损的髓神经纤维和髓鞘结构,从而加快腓肠神经传导速度;并能降低坐骨神经中Caspase-12及TUNEL阳性细胞数量,减少细胞凋亡,改善化疗药物所致神经损伤。
Li等[46]实验结果表明,腹腔注射长春新碱可增加模型大鼠外用丙酮所致的后爪舔舐和抖动频率,提高机械缩足频率,在体电生理技术显示,无论有无伤害性刺激,大鼠脊髓背角宽动态范围(WDR)神经元放电率均提高,提示长春新碱可通过诱导大鼠脊髓WDR神经元过度兴奋导致冷痛及机械痛过敏。而在“足三里”进行穴位注射蜂毒30 min后,WDR神经元放电率
α-肾上腺明显降低,进一步探索发现,提前鞘内注射素能受体阻滞剂能降低蜂针治疗的镇痛作用。推测激活α-肾上腺素能受体
2,参与蓝斑核-脊髓神经环路,从而降低WDR神经元放电频率是蜂针治疗长春新碱诱导周围神经疼痛的重要机制之一。
Toll样受体4(TLR4)激活是CIPN的重要发病机制之一[47]。在紫杉醇腹腔注射造模2周内,每隔1d对模型大鼠“足三里”行电针治疗,能显著缩短大鼠的后足机械缩足潜伏期,降低脊髓中小胶质细胞特异性标志物 TMEM119、星形胶质细胞特异性标志物
NF-κB
GFAP、TLR4和 蛋白表达水平[48],推测电针干预CIPN的镇痛机制可能与抑制胶质细胞的活化及TLR4/NF-κB
信号通路激活有关。
3 小结与展望
综上所述,针刺已广泛应用于CIPN的临床治疗。足阳明胃经、督脉、足太阳膀胱经是治疗常用的经络,
其中又以足三里使用频次最高。根据临床症状,CIPN
可归属中医学“痹证”“痿证”等范畴。化疗在肿瘤疾病的基础上进一步损伤人体正气,即气虚为本,而气为血之帅,是血液生成和运行的动力,气虚血瘀可造成疼痛、感觉异常等症状,气血不足不能濡养肌肤筋脉则可见手指麻木、肌肉无力等症状。足阳明胃经为多气多血之经,因其属胃、络脾,为气血生化之源,
而足三里是本经之合穴,为调和气血之要穴,气血相和,阴平阳秘,才能使人体各个脏腑组织发挥正常的生理功能。督脉为阳脉之海,能统领全身阳气;足太阳膀胱经行于人体背部阳面,主筋所生病,其经脉巡行包括脾俞、胃俞等背俞穴,能治疗各脏腑及与之相应的五体疾病,因此在治疗上也多选取督脉及膀胱经腧穴。针刺治疗具简便、安全特点同时,其价值还体现在更高的有效率,能显著改善患者化疗后的周围神经疼痛、麻木、感觉异常等症状,提高生活质量,且其多靶点、多途径的作用特点能更灵活地适应不同化疗药物的发病机制。
目前CIPN的基础研究中,造模方式多是在肿瘤模型的基础上注射紫杉醇、铂类或其他化疗药物,通过行为学或肌电图等检测方法评估模型动物痛阈或神经传导速度等指标的改变,从而评价造模成功与否,但对于麻木、刺痛等症状暂无法有效评估。在造模过程中,存在腹腔注射、静脉注射、皮下注射等多种给药途径及给药剂量,尚无公认的CIPN造模方法,且模型表现多以疼痛为主,造模多选用雄性动物,结果可能不利于研究女性CIPN患者的相关科学问题。不同化疗药物导致的CIPN症状可能不尽相同,这也导致CIPN模型及相关表现难以统一。针刺干预CIPN的研究靶点多集中在脊髓中枢变化,包括通过调节离子通道、神经递质浓度、激活特异性受体改变神经元放电活动;促进受损神经纤维结构恢复改善运动、感觉神经的信号传导;作用于GRK2、Nrf2、Caspase-12等生物小分子减轻化疗药物神经毒性所致感觉异常等,部分研究与针刺镇痛的机制类似。但针对CIPN致病特点,针刺干预CIPN的机制研究中还存在许多需要进一步细化的内容。施舍等[35]在探究电针对CIPN大鼠的神经保护作用机制时,在电镜下观察到电针能改善模型大鼠有髓神经纤维结构后,对雪旺细胞TRPA1蛋白水平检测发现,电针能下调TRPA1表达水平,由此推测这是电针的可能治疗机制之一,并未阐述电针是如何调节TRPA1蛋白并促进神经纤维结构恢复的。在后续的机制研究中,可结合各类神经电生理、生物遗传学等方面的技术进行更深层次的机制探讨,如在针刺下调离子通道发挥治疗作用的机制研究中,可通过基因敲除、光遗传或化学遗传等手段调控离子通道,验证针刺作用机制等。除机制研究外,在针刺腧穴及电针参数上,也可以设置多个实验组进行比较,以探讨最优的腧穴组合和电针参数,为临床治疗提供试验依据。
目前,有关针刺治疗CIPN的临床与机制研究均已取得一定成果,但仍存在以下问题:①现有临床试验
中参与研究的样本量较小,缺乏严格设计的多中心、大样本的随机对照试验,以及长期的随访跟踪记录,同时对受试者未按照中医理论进行辨证分型,制定针对性的个性化治疗方案;②有关针刺干预的频率、时间、波形等参数设置及干预周期差异较大,尚无强有力的循证证据支持各治疗方案的科学性和合理性; ③现有针刺治疗
CIPN的临床研究多是针刺单独或与西药比较的疗效研究,尚缺乏针药结合与单纯针刺或药物之间的比较,以及不同类型针刺疗法之间的疗效比较等;④针刺治疗
CIPN的相关机制研究涉及离子通道、谷氨酸水平、氧化应激反应等方面,但机制通路尚不完整。在今后的临床研究中可以通过增大样本量、构建临床预测模型,分析比较不同针刺疗法对不同化疗药物所致CIPN疗效的敏感性及对CIPN不同症状的治疗敏感性;在基础研究方面可结合在体多通道电生理技术、活体微透析等技术探索针刺的即时和长效作用机制,加强对感觉神经异常、步态等其他CIPN症状的基础研究,进一步明确针刺治疗的分子生物学机制,为针刺治疗CIPN提供更有力的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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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4-04) (修回日期:2023-07-04;编辑:向宇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