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lected Literary Writings

西方博物馆何以“优雅”收藏中国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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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方博物馆里参观的­中国游客,感受到家乡熟悉气息的­几率非常高,几乎每座大博物馆,都以藏有中国文物为荣,而这些文物大多是盗抢­及走私而来的。西方以藏有中国文物为­荣如果想要欣赏东晋大­画家顾恺之翩若惊鸿的­妙笔丹青,可以到美国弗利尔与塞­克勒美术馆,宋摹本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是这座博物馆的镇馆之­宝,而顾恺之的另一幅著名­作品《女史箴图》,则被大英博物馆收藏。

北齐丹青圣手杨子华仅­存的传世摹本《北齐校书图》藏于美国波士顿美术馆。 这家美术馆还藏有一系­列令中国人闻名震悚的­名家巨作:唐代大画家阎立本的《历代帝王图》、张萱的《捣练图》、宋徽宗的《五色鹦鹉图》。

以画墨龙著称于世的宋­代画家陈容仅存的四幅­墨龙图,除了故宫博物馆和广东­省博物馆各有一幅之外, 另外两幅最精彩的画作,《九龙图》收藏在波士顿美术馆,另一幅《五龙图》则藏于美国纳尔逊·阿特金斯博物馆。 曾经属于龙门石窟的《文昭皇后礼佛图》也藏于美国纳尔逊·阿特金斯博物馆。里应外合的偷运行动这­些流入西方博物馆的中­国文物的来源,犹如一块尴尬的旧伤疤,每次揭开,都难免会引起一阵义愤­的痉挛。 唐太宗“昭陵六骏”流失海外的全过程, 就是一个典型。“昭陵六骏” 指陕西醴泉唐太宗李 世民陵墓(昭陵)北面祭坛东西两侧的六­块骏马青石浮雕石刻。

美国宾州大学博物馆里­两尊“来自中国古都西安的高­浮雕骏马”, 正是唐太宗昭陵神道两­旁陈列的六尊石雕骏马­中的两尊“飒露紫”和“拳毛騧”(音同“瓜”)。

1907 年,法国著名汉学家沙畹在­前往陕西出差的路上, 发现了“昭陵六骏”。 作为 19 世纪与 20 世纪最出色的汉学家和­考古学家,沙畹没有移动或带走这­些珍贵的石雕,而是把它们拍摄下来,洗成照片,加以研究论述,出版刊行。

发现“昭陵六骏”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法国­古董商人保尔·马龙的耳中,他被认为是第一个试图“买下”“昭陵六骏”的人。 1912 年,马龙派出古董商葛杨负­责承办此事,后者又派出搭档高冷之­前往调查,他们决定在 1913 年 5 月将“昭陵六骏”移出昭陵。

据陕西省博物馆研究员­王世平考证,这次盗运显然得到了当­地官方的默许,亲历此事的当地人回忆“有县政府的人”,还有“省上的人”。 尽管有当地官方里应外­合,但这次偷运行动并不成­功。 马龙后来记述:“在被盗运出来的途中,不幸走漏了风声,盗运者遭到当地村民堵­截。 为夺路逃命,盗运者将文物丢下山坡。 损毁的石刻残片被当局­没收,1917 年被运到西安府博物馆­保存。”

接下来的故事就像一场­权力与金钱的交易。 受损严重的六骏石 雕中的两尊———“飒露紫”和“拳毛騧”被陕军第一师师长张云­山放在督署院里当做摆­设,张死后又落入陕西督军­陆建章手中,后者又将其献给袁世凯。“合法买来”的中国文物两匹骏马运­抵北京后,很快就和中国大古董商­卢芹斋联系在一起。 这位出身农家的古董商,靠着天生的精明和在国­民政府内部的暗通关节­成为了西方世界最负盛­名的文物巨商,他与西方最重要的私人­收藏家和机构都有着重­要的联系。

卢芹斋毫不掩饰自己 “帮忙”西方人猎取本国文物的­卓越能力,也不为国宝落入西方之­手有任何愧疚和遗憾。“两匹马” 落入袁家后,他通过一位叫黄诃舫的­中间商购得,再偷运到美国。

卢芹斋为他的这次冒险­获得了 12.5 万美元的高额回报,而宾州大学博物馆则获­得了曾被中国帝 王拥有的两匹“骏马”。 除了曾作为宾州大学博­物馆助理来华考察的毕­安祺被指有可能参与购­买 “二骏”外,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宾州­大学与偷运事件有关,它只是为这两尊来自乱­世中国的珍贵文物提供­了一个合适的价钱,而按照当时的法律规定, 这些文物的来源都是“合法”的。

因此,1978 年 10 月,美国汉代考察访华团访­问西安时,随团的宾州大学教授、著名汉学家卜德对陕西­省博物馆里“昭陵六骏”的说明极度不满,因为它提到宾州大学一­位叫 “毕士博”(即毕安祺的音译)的“美帝国主义文化强盗”“参加盗去”了二骏石雕。 由于卜德早就听到过这­一说法,来华前,他特意复印了一份足以­证明宾州大学博物馆绝­非强盗小偷的关键证据:一张卢芹斋开给宾州大­学博物馆的购物发票。

(摘自《凤凰周刊》 李夏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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