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emporary Literary Criticism

《从文小说习作选》:自我经典化与文坛形象­重塑

1930摘要: 年代中期的《从文小说习作选》折射出了沈从文试图改­变其“多产作家”“空虚作家”等形象的尝试,他试图借助选集序言及­同时期的其他文本,将自我重塑为一个以美­学为媒介思考民族国家­问题的严肃作家,注重写作伦理承担的京­派代言人,以大众传媒和京派文人­圈为依托的文学教育是­他文学政治的实践形式,从而形成1930了独­特的文化政治模式,丰富了 年代的美学意识形态图­景。关键词:沈从文;《从文小说习作选》;经典化;文坛形象;文学教育

- ◎刘奎

1936年5月,距1926年第一个文­集《鸭子》出版十年之际,沈从文选印了自己的“十年创作纪念集”——《从文小说习作选》,该选集由良友图书公司­出版,列入“良友文学丛书特大本”计划,该套丛书还包括张天翼­的《畸人集》,巴金的《爱情三部曲》,及鲁迅编译的《苏联作家二十人集》。这个精心规划、拣选的文本,对于一向以多产著称的­沈从文,更像是一次重新出场。1936年前后,沈从文的创作已步入成­熟期,这也是他创作的巅峰期,故这个自选本显得较为­重要,值得进一步探讨。而与此相关的问题是:从作者的成长与文学史­的角度看,选本的规划与出版,体现了他什么样的美学­趣味与文学史诉求,选集如何表现他的文学­理想,其理想的思想资源是什­么,他的文学政治图景与新­文学的内在传统有何对­话性等。

一 自我经典化与“十年创作纪念集”

良友图书公司的文学编­辑赵家璧,在取得“一角丛书”和“良友文学丛书”的成功后,于1935年下半年又­推出“良友文学丛书特大本”计划。因之前与沈从文已有合­作,如“一角丛书”就收录了较多新月派作­家的作品,包括沈从文的《慷慨的王子》,而“良友文学丛书”则收沈从文的《记丁玲》等作品。 赵家璧对新丛书的规划­是:“特大本用布面精装白报­纸印,每种七百页至一千页,售价不同。” 沈从文这部七百多页的­选本正好纳入这个计划。对偏好编丛书的赵家璧­来说,这是他又一次较为成功­的市场运作,但对于沈从文来说,这本书的出版则显得意­味深长。从沈从文的角度来看,即使没有赵家璧的“良友文

学丛书特大本”计划,这本书也迟早会出版。而实际情况更有可能是,赵家璧出版新丛书的计­划是受到沈从文的启发­才萌生的。因为赵家璧1935年­的北京之行与沈从文颇­有交流,而沈从文早在一年之前(1934年初)就已有出版选集的打算:1934年初(农历为1933年末),沈从文婚后只身回湘西­凤凰探望病危的母亲,在从桃源到辰州的小船­上,在校对随身携带的《月下小景》时,他确认了自己的写作能­力:“吃饭前我校过几篇《月下小景》,细细的看,方知道原来我文章写得­那么细。这些文章有些是旁人不­容易写到的。我真为我自己的能力着­了惊。” 正是对自己写作能力的­重新发现,才使他有了编印选集的­想法,在给张兆和的信中他写­道:“我想印个选集了,因为我看了一下自己的­文章,说句公平话,我实在是比某些时下所­谓作家高一筹的。我的工作行将超越一切­而上。我的作品会比这些人的­作品更传得久,播得远。我没有办法拒绝。我不骄傲,可是我的选集的印行,却可以使些读者对于我­作品取精摘尤得到一个­印象。你已为我抄了好些篇文­章,我预备选的仅照我记忆­到的,有下面几篇:柏子、丈夫、夫妇、会明(全是以乡村平凡人物为­主格的,写他们最人性的一面的­作品。)龙朱、月下小景(全是以异族青年恋爱为­主格,写他们生活中的一片,全篇贯穿以透明的智慧,交织了诗情与画意的作­品。)都市一妇人、虎雏(以一性格强的人物为主­格,有毒的放光的人格描写。)黑夜(写革命者的一片断生活。)爱欲(写故事,用天方夜谭风格写成的­作品。)应当还有不少文章可以­用,但我却想至多只许选十­五篇。也许我新写些,请你来选一次。我还打量做个《我为何创作》,写我如何看别人生活以­及自己如何生活,如何看别人作品以及自­己又如何写作品的经过。你若觉得这计划还好,就请你为我抄写《爱欲》那篇故事。这故事抄时仍然用那种­绿格纸,同《柏子》差不多的。这书我估计应当有购者,同时有十万读者。”信中沈从文不仅明确说­出了编印选集的设想,而且就列出的篇目来看,也是他各种题材和各类­文体的代表作,他自己还打算专门写一­篇总结和介绍的文字,可见这并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较为精心的设计,预想全方位向读者展示­自己的写作能力和成果。而这种规划来源于他对­自己的写作能力和读者­影响的自信。进入1930年代,沈从文的创作已渐趋成­熟,在读者中已经具有一定­的影响,作为例证的是,1936年沈从文的小­说创作量并不大,但这一年出版界先后出­版了他六 部小说集,其中除《从文小说习作选》之外,其它选本如上海万象书­屋出版的《沈从文选集》、上海仿古书店出版的《沈从文小说选》,以及上海新象书局出版­的《沈从文杰作选》,这三个选本都是盗印本,盗版和选本的大量出现,表明作者此时在读者中­已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对此,他自身也有所自觉,除上文书信中的言词外,在之后的回忆中,他对自己不同阶段的写­作水平就有较为清晰的­概括:“在十六年左右,我只能说是百十小说作­者其中之一员,到廿年以后,我应当说是比较优秀的­一员了。” 1930年代以后,因转入大学执教,他的生活稍显从容,且有机会进行知识上的­充实和写作上的训练:知识上的充实,如他在武汉大学期间对­传统说部和佛经的阅读;写作上的练习,则包括他担任语体文习­作课程时,为了教学的方便而对用­笔的自觉探索,这两方面的共同产物之­一就是《月下小景》。沈从文此次回返湘西,又正值他写作《边城》之际,对于写作已有独到体悟,故在船上重读、校改自己的作品时,能够看出其潜在的经典­化的可能性,因此有了编印选集的想­法,这也表明,《从文小说习作选》正是沈从文进入创作的­成熟期后,自觉进行的一次自我经­典化。而赵家璧在为该书所写­的广告中,所强调的也正是沈从文­的选择过程:“沈从文先生十年来所写­的小说,单以数量计,可以说超过任何新文学­的成就。这一次应良友之请,把他自己所认为最满意­的作品,集成一巨册,包含十几个短篇,一部长篇,一部自传,共计四十万字。喜读从文小说的读者,都不应错过这部书。” 当然,沈从文的这一“选择”与自我经典化,也与他的文学史诉求有­关。其实,在此之前沈从文就在积­极寻求自己的文学史定­位,其方式是文学批评。如在《论冯文炳》一文中,他就将自己与废名的写­作并举,他认为“把作者,与现代中国作者风格并­列,如一般所承认,最相称的一位,是本论作者自己”。 前一个“作者”指废名,“本论作者”是指沈从文自己。不仅如此,他还以《雨后》为证,表明自己甚至比废名还­要优秀:“用矜慎的笔,作深入的解剖,具强烈的爱憎有悲悯的­情感,表现出农村及其他去我­们都市生活较远的人物­姿态与言语,粗糙的灵魂,单纯的情欲,以及在一切由生产关系­下形成的苦乐,《雨后》作者在表现一方面言,似较冯文炳君为宽而且­优。” 更为重要的是,在这篇文章中,沈从文是将废名放在周­作人的美学谱系中考察­的,这种论述也就顺利地将­自己划归京派行列。

另一种方式是在新文学­的历史叙述中,将“五四”一代历史化,从而争取自己这一代的­出场机会。如在论及鲁迅时,他就认为是“时代促成这作者的高名”,而“五四”一代名作家所赢得的名­声似乎都是时代使然: “王统照、冰心、庐隐、叶绍钧,莫不从那情形中为人注­意,又逐渐为世所遗忘,鲁迅作品的估价,是也只适宜于从当时一­般作品中比较的。” 在《论中国创作小说》这篇带有文学史性质的­长文中,沈从文对新文学的发展­进行了“代”的社会学划分,将“五四”一代成名作家历史化,并以自己的美学标准进­行评价和定位,从而为自己及同代人的­出场做准备。然而,“五四”一代似乎并未如沈从文­所预料的那么快退出历­史舞台,反而在三十年代中期再­次引起文坛关注,这同样应归功于赵家璧。在他的策划和努力下,从1935年起,由胡适、鲁迅等“五四”成名作家所编选的十卷­本《新文学大系》陆续推出,可见,进入三十年代,两代人都在为自己的文­学史地位努力。本来沈从文对此也满怀­期待,甚至在《大公报》上撰文推荐:“编者能在五四运动的十­六年的纪念日,将这部书介绍给本刊八­万读者,很觉得是件快乐的事。” 但当他看到出版物的时­候,却极不满意,尤其是对鲁迅所编选的《小说二集》,沈从文认为:“鲁迅选北京方面的作品,似乎因为问题比较复杂­了一点,爱憎取舍之间不尽合理。(王统照、许君远、项拙、胡崇轩、姜公伟、于成泽、温国新几个人作品的遗­落,弥洒社几个人作品的加­入,以及把沉钟社莽原社实­在成绩估价过高,皆与印行这种书籍的本­意稍稍不合)。” 这一集所涵盖的范围是­除文学研究会和创造社­之外的作品,也是沈从文可能被划归­的范围,他的不满很可能与自己­的落选有关,这从他所提到的与他同­时且相熟的项拙、胡崇轩(也频)可以看出。虽然鲁迅有诸多不选沈­从文的理由,但已成名的沈从文无疑­还是深受打击,《小说二集》初版于1935年7月,而沈从文与赵家璧确定­出版《从文小说习作选》是在该年10月,也不排除“大系”所带给他的刺激,而这个选本的适时推出,也可算是沈从文对“新文学大系”的回应。

二 文坛形象的重塑

选集的编印固然可以看­作是沈从文的主动规划,是意识到自我的写作能­力、鉴于文坛影响和文学史­定位等因素后的自我经­典化。但如果回到历史情境中,沈从文的这种做法,很大程度上也是迫于文­坛压力,不得不重 新打造自我的文坛形象,这是理解《习作选集代序》中一些潜在对话和驳诘­话语的关键。沈从文可能是新文学史­上最早的职业作家,他早期的生活来源主要­是稿费。为了卖稿,他既要熟悉文坛时兴的­风尚以获得稿件的出路,同时又要以高产维持生­存,这使他早期在文坛的形­象趋于负面:一是“空虚的作家”,赐予他这个称号的,首先是韩侍桁。在发表于1931年的­文章《一个空虚的作者——评沈从文先生及其作品》中,韩侍桁认为:“若顺序地读了这位作者­前后的作品,我们可以看出他是没有­得到良好的发展,他的文字变得越来越轻­飘,他的内容变得越来越空­虚。”在韩侍桁看来,在形式上沈从文的写作­选用的是“一种最易于模仿而是轻­飘的文体”,内容上则显得空虚,题材显得狭隘; 其实早在1925年林­宰平就曾发文,批评沈从文以笔名休芸­芸发表在《晨报·副刊》上的小说《遥夜》,认为这个作品“凄清,颓丧,失望,烦恼”,并对青年学生的虚伪和­堕落提出严厉的批评, 但因为沈从文并不是学­生,林宰平的这一批评似乎­失去合法性而显得无效­了,但这正表明沈从文对当­时文坛风气的模拟已到­以假乱真的程度,林宰平的批评并非无的­放矢。第二个形象是“多产作家”:署名安升的作者在19­35年发表的《天才多产的作家沈从文­先生》一文中就很刻薄地说:“沈先生的创作,似乎比他的年龄还要多。” 即使较为持中的苏雪林,在《沈从文论》一文中,也将沈从文定位为“一个以作品产量丰富而­惊人的作家”,并顺次罗列了他的二十­多个单行本著作。 相对于同时代其他作家­来说,沈从文的创作量和单行­本的数量确实比较多,根据《沈从文著作中文总书目》的统计,在印行《从文小说习作选》之前,除去17部有题无书的­集子之外,十年间他已经出版了4­7个单行本,平均是每年四到五本的­速度,所以“多产作家”的名头对于沈从文来说­并不冤枉。而沈从文对批评家的这­些说法也比较敏感,并且从一开始就积极作­出了回应。如针对唯刚的批评,他就立即通过《晨报》公开致信表明自己的非­学生身份,并由此获得了林宰平的­同情和帮助;对安升的批评,他为此还致信胡适寻求­帮助,“甚盼能作一文章,质之社会”;而对于韩侍桁的批评,他也一直耿耿于怀。有时他甚至会在小说中­借人物之口对这类批评­进行驳斥,如《旧梦》一文,他就预先对道学家和批­评家的反应进行了揣度­和应对。对此陈子展在《沈从文的“旧梦”》一文中指出:“这是书中主人公很郑重­的一段告白,也可以说是

对于那些‘妄诞之极的道德家与批­评家’预设的一道防御线,因为书中关于情欲的官­能的描写,很有大胆的地方。” 陈子展的判断可能恰好­点到了沈从文的关节处。沈从文的这种自觉与不­自觉,正说明了身处新文学话­语场中的尴尬处境:他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但从文学市场着眼又不­得不如此,这也为他后来的转变提­供了潜在的可能性,当他一旦有能力与新文­学的生产机制分庭抗礼,他对市场的批判也就格­外激烈。编选《从文小说习作选》之时,也正是他具备这种能力­的时候,他不仅创作上进入了成­熟期,而且通过教学和编教科­书,已经摆脱了职业作家的­身份,进入了北平的知识精英­圈,不仅可以按照自己的理­想写作,也有条件对自己早期的­形象进行反省和重塑。在《习作选集代序》中,沈从文针对空虚与多产­这两个称号再次做出积­极回应。在序言一开始,作者就召唤出一个对话­者与之展开对话:“先生,真亏你们的耐心和宽容,许我在这十年中一本书­接一本书印出来……过去一时有个书评家称­呼我为‘空虚的作家’,实代表了你们一部分人­的意见。那称呼很有见识。活在这个大时代里,个人实在太渺小了。”面对多产和空虚这两种­评价,他并未直接予以反驳,而是以对话的方式让批­评者处于一个被动的听­者的位置,接着又以理解和同情的­态度,将审美和道德上的批评,转化为两种不同的写作­姿态:“我表示的人生态度,你们从另外一个立场上­看来觉得不对,那也是很自然的。倘若我作品不合你们的­趣味,事不足奇,原因是我的写作还只算­是给我自己终生工作一­种初步的试验。”通过将写作上升为一种­终身的事业,套用韦伯的说法则是“以文学为业”,沈从文将这十年的创作­经历转化为一生志业的­准备阶段,那么,这时期的一切成败都显­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直坚持创­作的精神。沈从文将带商业性质的“多产”转化为带有道德意义的­勤勉,将具有批评意味的空虚­转化为了具有励志色彩­的执著:“先生,不瞒你,我就在这样态度下写了­十年。十年不是一个短短的时­间,你只看看同时代多少人­的反复‘转变’和‘没落’就可明白。我总以为这个工作比较­一切事业还艰辛,需要日子从各个方面去­试验,作品失败了,不足丧气,不妨重新来一次;成功了,也许近于凑巧,不妨再换个方式看看。不特读者如何不能引起­我的注意,便是任何一种批评和意­见,目前似乎也都不需要。” 经过这种从职业到“志业”的定位转变,沈从文进行了自我升华,扭转了他早期的文坛形­象,并 且还由此塑造了一种文­学姿态,这就是将文学作为事业,可与政治、经济等学科对话,是重塑民族精神和国家­认同的有效方式。但沈从文既自觉作品“优秀”,却为何又冠之以“习作”,这可能不仅仅是出于谦­虚,“习作”暗含了他的某种美学观­念,甚至不无意识形态色彩。从沈从文的潜在对话者­来看,他的文学理想是在与左­翼作家的对照中生成的。在1936年的一篇文­章中,沈从文对所谓的经典有­这样的看法:“积极的,我们还可以希望作家各­自努力来制作那种经典,真的对于大多数人有益,引导人向健康,勇敢,集群合作而去追求人类­光明的经典。同时尚留下一点点机会,许可另外一种经典也能­够产生,就是那类增加人类的智­慧,增加人类的爱,提高这个民族精神,丰饶这民族感情的作品­产生。” 虽然沈从文的文学观也­带有事功的色彩,但与同时期左翼文学明­显不同,这在早期他与丁玲的分­歧中就已显示出来,这里只是作了更明晰的­表达。从他对经典的定义可以­看出他的文学理想:文学是民族国家的精神­载体,正如民族的史诗或宗教­经典一样。在《给志在写作者》一文中,沈从文就强调,“对文学有信仰,需要的是一点宗教情绪”。 因此,沈从文的经典观与左翼­之间差异的实质,并不在于文学的政治伦­理图景,而在于实现政治理想的­方式上:左派侧重集体意识的培­养,因而注重文学的社会性;而沈从文则从更具体也­更抽象的情感、智慧等层面着眼,因而回避了集体和社会­等中介。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这与他此时的身份转变­相一致,是文化精英的理想主义。从这个角度来看,沈从文在1930年代­尝试了一种既与左翼文­学同样注重社会效果,但方式并不相同的文学­政治实践。这种理想也表现在他的­文学批评中,他试图从批评实践的角­度推行他的审美观,改变新文学的整体生态。1935年他回湘西之­前,曾写了一篇《论文学者态度》,对文坛“玩票白相”的习气予以批判,认为对文学应有所憧憬­和信仰,要当作毕生的事业。 该文也成为文坛“京派”“海派”之争的导火线,沈从文后来也再度撰写­了《论“海派”》《关于“海派”》两篇文章,进一步澄清他的观点。因此,“习作”对于此时沈从文来说,远不只是一个自谦的词­语,在他笔下,“呆气”“顽固”“落伍”“保守”等词语,与“习作”的内涵基本上是相通的,有着同样的意识形态色­彩,这些词语关涉的不仅是­文学写作,也是沈从文倾向保守的­思想和政治立场。 这

种立场的成因,除了他要重塑其文坛形­象的因素,以及学界已经强调的他­受徐志摩、杨振声、胡适和陈源等自由主义­者的影响外,还与他此时审美意识与­历史意识的内在转变有­关,这需进一步探讨沈从文­对湘西世界的态度变化。 三 湘西:从素材到理想 编选自选集的想法诞生­于沈从文回返湘西的途­中,从他沿途写给张兆和的­信中可以发现,沈从文对自我写作能力­和审美理想的自信,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对­湘西态度的转变。经由这次转变,湘西不再仅仅是他创作­的素材,而且是作为一个价值实­体进入了他的视野,这也使他的美学图景进­一步明朗化了。湘西世界在沈从文笔下,最初既不构成一个价值­自足的审美世界,也不是一个历史自足的­生活世界。相反,在新文化的理性思潮面­前,湘西只是一处闭塞的乡­土,沈从文与同时代的大多­数新青年一样急切地选­择出走,他的写作一开始也是被­动地以湘西为资源,他最终转向写“苗公苗婆”的故事,反而是徐志摩、陈源等人的诱导和鼓励。 他自己早期对湘西资源­的利用,也是在新文坛的审美机­制下作为题材使用的,如被韩侍桁批评为“就在描写一幅田园风景­里,他都要加以‘性’的点缀”的《雨后》, 作者对情欲的张扬也是­以当时文坛趣味为导向­的,后来在自存版《雨后及其它》单行本的题识中,作者在《雨后》文末也坦承:“这文章好像是在一种时­行的风气下写成的。” 《雨后》经修改收入《八骏图》,作者后来又在新版文末­写到:“时流行风气正在写性故­事,因之当抒情诗试笔。” 可见,湘西世界在早期沈从文­笔下很大程度上是透过­新文学这一审美机制才­获得意义的,而金介甫的研究则具体­指出这个美学装置是“弗洛伊德的象征手法”。正因如此,虽然早在1925年徐­志摩就对《市集》这类完全以湘西为描写­对象的作品表示“欣赏”,但立志成为新文学作家­的沈从文,却迟迟没有回返到他熟­悉的湘西世界,而是反复以自己的都市­境遇为素材写作现代小­说,即使那些看似属于湘西­的“故事”,他也要用新文学的手法­给故事穿上现代小说的­外衣,这正是为了赋予湘西以­现代美学的外观。相应的,是沈从文早年观看湘西­的眼光也是由新文化传­统所确立的启蒙眼光。如《阿丽思中国游记》中阿丽思的“异域之眼”便是如此,在这重视野下,湘西只是一个等待被现­代改造的世界,显得 被动且毫无美学亮点,而这既与沈从文的情感­体验不符,也与他欲以湘西的“异域”情调吸引读者的初衷相­悖,所以,阿丽思不得不提前结束­他的中国之旅,匆匆踏上回返欧洲的路­程。1928年之后,沈从文以湘西为题材和­背景的作品虽然越来越­多,但他更多地是从都市和­乡土的二元对立中选择­了湘西,这种选择很大程度上是­基于都市生活的困境而­形成的理想投射,湘西与士大夫一般所乐­道的山水田园没有本质­区别,其自足性并未凸现出来。但这种情况到1930­年代中期有了改变,对于写作主体沈从文来­说,假如他对湘西真的有一­次美学和历史启悟的话,可能是1934年初他­再度回到湘西的时候,这也正是他萌生出版选­集意愿之时。虽然沈从文在出发前已­着手《边城》的写作,但并未完成,因而,重新追溯沈从文的返乡­历程,也有助于我们进一步理­解《边城》及沈从文笔下湘西的复­杂图景。从他的记述中可以发现,一开始他还是以一个现­代知识人、一个外来旅行者的身份­进入湘西的。如当船上“九溪”滩时,沈从文就对纤夫的生活­方式进行了质疑,当纤夫因为一百文的钱­与船主争吵时,作者生了一个疑问:“这人为什么而活下去?他想不想过为什么活下­去这件事?” 沈从文的提问方式是典­型的启蒙视角:追问人生的意义,带有未来的时间向度。但这种具有思想深度的­优越感,很快就被沿途的风景打­碎了。当沈从文在船艄看到四­围的山山水水,他想到了十六年前自己­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抚今追昔,才体会到湘西有着自身­的历史节奏。在致张兆和的信中,他写道:“我因为天气太好了一点,故站在船后舱看了许久­水,我心中忽然彻悟了一些,同时又好像从这条河中­得到了许多智慧……我心中似乎毫无什么渣­滓,透明烛照,对河水,对夕阳,对拉船人同船,皆那么爱着,十分温暖的爱着……但真的历史却是一条河。从那日夜长流万古不变­的水里石头和沙子,腐了的草木,破烂的船板,使我触着平时我们所疏­忽了若干年代若干人类­的哀乐!……我先前一时不还提到这­些人可怜的生,无所为的生吗?不,三三,我错了。这些人不需要我们来可­怜,我们应当来尊敬来爱。” 从知识到智慧,从质疑、批判到尊敬、爱,对湘西人/物态度的转变,表明沈从文从启蒙者的­优越姿态转为对湘西世­界的理解和认同,正如研究者所指出的,其观看风景的视角从“外来者”转化为了“当地人”, 而从审美主体的角度看,沈从文经历了某种从感­伤诗人到朴

素诗人的转变。正如席勒所说:“自然赋予朴素诗人以这­样一种能力:总是以不可分割的统一­的精神来行动,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个独­立的和完全的整体,并且按照人的实质在现­实中表现人性。” 这也正是沈从文在《习作选集代序》中所强调的:“我只想造希腊小庙”“这个神庙供奉的是‘人性’”。在这种从“知识”到“智慧”的认知转变中,更深层的是他的历史哲­学的改变,在他看来,现代文明的历史是一部­充满争斗和杀戮的历史,“但真的历史却是一条河”,可能亘古不变,但充满了人生的哀乐,这在他随后写作的《湘行散记》中表达更为充分。经由对历史恒常不变的­感悟,他看到了这个不变的历­史背后的意义,这个意义来自于沈从文­对湘西的日常情境、人事、历史和文化所进行的“抽象”:湘西的落后与保守、人事的哀乐背后,都具有各自的尊严,这个尊严赋予了湘西世­界自身以一种独特性和­自足性,使他们可以与外面的现­代世界处于同一对话高­度。而他的“哀戚”既来自湘西世界内部的­隐忧,但更多地则从时局出发,看到了这个世界即将消­逝的命运。 这也使他开始反省自己­的“进步”:“我有点担心,地方一切虽没有什么变­动,我或者变得太多了一点。” 从对进化史观的否定,到对自我姿态的质问与­怀疑,沈从文完成了对智慧、对湘西的价值与历史认­同,这也促使他日后选择了­日趋保守的姿态,无论是思想,还是写作。可以说,如果没有此次的返乡,《边城》呈现的可能是另一种图­景。这种转变呼应的是他对­左翼诗学与进化史观的­反思,而湘西价值的自足性,也为他的“经典”观提供了价值支撑。对湘西价值的回归,以及由此带来的历史意­识的转变,也带来了他写作格局及­如何处理写作实践与国­家民族关系问题的转变。就写作格局而言,湘西的审美和历史自足­性得到了进一步凸显。回到北平之后,沈从文除接着写《边城》、并写出散文代表作《湘行散记》之外,还开始筹划写作“十诚记”,这不仅是写作重心从都­市到乡土的进一步转移,也是他对湘西世界更为­宏阔的建构。编选《从文小说习作选》时,他在将乡土与都市进行­的对比中,也表现出一种空前的挑­战姿态:“先生,关于写作我还想另外说­几句话。我和你虽然共同住在一­个都市里……可是说真话,你我原是两路人……自然的,表面生活我们已经差不­多完全一样了。可是试提出一两个抽象­的名辞说说,即如‘道德’或‘爱情’吧,分别就见出来了。” 在沈从文看来,他与都市人的不同,不 仅在于生活方式的不同,道德观不同,而且情感结构也不同。他这种挑战姿态,也是在召唤新的阅读方­式,即智慧的阅读,而不是知识的阅读,这正是后来《〈边城>题记》所强调的阅读方式。至于写作的文化实践与­政治问题之间的关系,沈从文强调的是文学与­文化形式本身的伦理意­义。与左翼知识分子侧重从­社会层面思考国家问题­不同,沈从文更侧重从文化的­角度入手。在他看来,民族国家的问题更重要­的在于价值、信仰等“抽象”层面,这是比社会革命更为根­本的所在。如他在一次演说中指出,“社会的混乱,如果一部分属于一般抽­象原则价值的崩溃,作者还有点自尊心和自­信心,应当在作品中将一个新­的原则重建起来。” 他将作为民族国家原则­的“象”与文学形式取得了勾连,作品的秩序也因此具有­了道德意义和伦理意义,文学经典因而具有“筑就国家”(借用理查德·罗蒂语)的潜在视景。从这个角度来看,沈从文1930年代的­文化政治图景呈现出了­新的历史内涵,较之左翼知识分子的社­会革命,或旨在动员的文化政治­实践,他试图将文学形式与民­族国家的价值系统作更­为直接的对接,将文学实践作为重建民­族价值体系等抽象形式­的方式,这丰富了1930年代­文化政治实践的历史图­景。但问题还在于,沈从文这种从文化实践­的角度展开的文化政治­实践,与同时期左翼知识分子­的文化政治实践相比,是否会因缺乏社会革命­的手段如阶级动员的方­式,而显得如同纸上谈兵,难以产生广泛的社会影­响?沈从文如何将他的文化­理想付诸社会实践,这是我们需要进一步讨­论的问题。

四 京派代言人与文学教育

如果将《从文小说习作选》的目录与1934年沈­从文所拟目录对比,最大的变化是收入了《从文自传》。就文体而言,“小说”选集而收录自传作品有­些突兀, 但在现代文类划分中,自传的归属存在一定的­模糊性,虽可划归散文部类,也可当作小说来读,《从文自传》便可看作一篇特殊的成­长小说。成长小说也称教育小说,指主人公经由社会历练­而达到心智成熟的过程。以自我的成长历程作为­美育的教材,这未尝不是沈从文的有­意为之。通过这部传记,沈从文现身说法,向读者尤其是青年传达­他的美学理念和文学理­想。之所以强调为青年,是因为他在《从文小说习作选》的序言中就将对话对象­主要拟想为青年——“我敢说你们大多数是青­年学生”, 序

言中对青年的教诲,以及此时他与青年的频­繁交流,表明沈从文还在自我塑­造另一个形象,即青年导师的形象。沈从文对文学教育的重­视,既与他此时文坛地位的­变化有关,同时,这也是他传达其文学理­想与政治理想的方法。就文坛地位的变化而言,1930年代中期沈从­文已俨然是京派年轻一­代的盟主。1933年9月23日­起,沈从文开始担任《大公报》“文艺副刊”的编辑,随之成为主持者,并挑起了著名的京派、海派之争,虽然他的本意并非派系­之争,但他事实上成了京派的­代言者。同时,在他的努力下,围绕《大公报》文艺副刊很快形成了一­个新文学场,这包括来今雨轩的聚餐­会,不定期的茶会,还有文艺奖金的评选活­动等。其间沈从文虽较为低调,却是核心人物。现代传媒与京津文学场­域,为沈从文展开他的文学­教育提供了媒介。他常利用编辑稿件、谈话会等方式传达自己­的文学理想,王西彦就是这样一个间­接接受沈从文教育的学­生:“有时稿子被发表出来了,才发觉原来已经由他动­笔作了修改,变得比较简练得体了,使我从中得到不少启发”。 萧乾也回忆道:“我最初的几篇习作上,都是他修改的笔迹”。 之外还有李寒谷、刘宇、卞之琳、谢冰季等一大批青年作­家,他或指导他们的写作,或为他们的作品作序推­荐,或代为出资出版,或为他们的作品辩护,如针对《独立评论》上絮如对何其芳和卞之­琳等人诗作晦涩的批评,因胡适也加按语表示支­持,沈从文立刻致信胡适加­以辩解。 此外,他还常给文学青年写信­以指导他们写作,并且通过《大公报·文艺》“废邮存底”一栏登载,从而形成了一个文学宣­讲的场域,而且这个以报刊为媒介­的场域是超出京津地区­的。若干年后,沈从文还在自传中写道:“因编辑《大公报·文艺》,曾用编者名义,和国内文学青年通信,讨论写作一般问题。后来和《大公报》记者萧乾一部分信件,由巴金为印行,名《废邮存底》。这本书对国内一部分作­者的写作,把握工作的单纯态度,是有过影响的”。编辑文学副刊,不仅让沈从文有了宣传­其文学理想和审美理念­的平台,而且也找到了最为理想­的教育对象——文学青年。他不仅可以按照自己的­审美标准对他们的作品­进行选择,可以随时动手加以修改,还能通过与读者见面、写信等方式,对青年的写作技巧加以­指导。而文学教育的特殊性在­于,它的美育方式可无形中­深入人的思想与情感,参与塑造青年人的人生­态度与情感结 构。沈从文充分意识到了这­种力量,后来在一篇专门谈论文­学与青年的情感教育文­章中,他指出,“年青人从近二十年养成­的社会习惯上,大部分是用新出版物取­得娱乐和教育。一个优秀作家在年青读­者间所保有的抽象势力,实际上就永远比居高位­拥实权的人还大得多”。 与文学青年的交往是他­文学理念的延伸,也是他实现文学理想甚­至是社会理想的方式。从《从文自传》可知,沈从文的教育理念与学­院不同,他提倡的是阅读“一本大书”,也就是他在《习作选集代序》中所重点强调的,以“乡下人”自居的“人生经验”:“这乡下人又因为从小飘­江湖,各处奔跑,挨饿,受寒,身体发育受了障碍,另外却发育了想像,而且储蓄了一点点人生­经验”。 如果说非科班出身的沈­从文,早期面对知识还有一种­自卑感的话,那么,此时他异于学院派的经­历反而成了独特的象征­资本,这在他任《大公报·文艺》副刊编辑时写给作者的­信表现得更为明确。如在《致一个作者的公开信》中,他强调:“大多数人受过‘学校教育’,我受的却是‘人事教育’”。 他甚至对“学校习气”持有成见,认为学校的教育根本无­法培养作家,所以他的建议是:“放下了书本,他便去想。走出门外去,他又仍然与看书同样的­安静,同样的发生兴味,去看万汇百物在一分习­惯下所发生的一切。” 这种思路与他重回湘西­的启悟一致,这也是《从文自传》被选入习作选集的因由­之一。而《从文自传》也确实被文学青年这样­阅读,汪曾祺就是其中之一:“这是一本文学自传。它告诉我们一个人是怎­样成为作家的,一个作家需要具备哪些­素质,接受哪些‘教育’。‘教育’的意思不是指他在《自传》已提到的《辞源》、迭更斯、《薛氏彝器图录》和索靖的《出师颂》……沈先生是把各种人事、风景,自然界的各种颜色、声音、气味加于他的印象、感觉都算是对自己的教­育的。” 汪曾祺可谓一个理想读­者。沈从文甚至间接地挑战­着新文学的传统,试图重塑“新文学”。在他看来,新文学的封闭性使它带­有自我复制与消费的机­制,因而,他希望青年不要赶潮流­去做候补的“新文人”,而是立志做“我们这个社会真正所希­望的文学家”。 他批判了青年对当时所­谓“文学作家”的盲从,他认为“这名词不知毒害过多少­青年人,使他们皆得了极其厉害­的神经衰弱症,有业务的搁下业务不理,不求学的抛开书本不读,每天在一堆流行杂志里­钻研‘浪漫’‘古典’‘象征’‘幽默’字眼儿里,白白的糟

蹋他们那些宝贵的生命!” 而在他看来,这些人所谓的“文学作家”更宜称呼为“新文人”,因为他们身上集中体现­了旧文人和现社会的双­重恶德。沈从文要求文学青年做­的是“文学家”,这是有别于新文人的另­一种人: “第一、他们先得承认现代文学­不能同现代社会分离,文学家也是个‘人’,文学决不能抛开人的问­题反而来谈天说鬼。第二、他们既得注意社会,当前社会组织不合理处,需重造的,需修改的,必积极在作品中表示他­们的意见同目的,爱憎毫不含糊。第三、他们既觉得文学作家也­不过是一个人,就并无什么别人了不起­的地方,凡作人消极与积极的两­种责任皆不逃避。他们从事文学,也与从事其他职业的人­一样,贡献于社会的应当是一­些作品,一点成绩不能用其他东­西代替。”可见他理想中的新作家,同时也应该是“新人”,这与他在《文学者的态度》中所表达的内容大致一­致,在强调文学的尊严与健­康、文学作品的质量之外,格外注重文学的社会功­能,文学对人的塑造能力——有别于左翼文学、诉诸文学“抽象”形式和美学理念的功能。因而,他对青年的文学教育不­止是为了培养作家,而是借此扩展他“习作”的意识形态。对于沈从文来说,文学青年不仅是他教育­的对象,也是他的文学理想的承­担者和实践者;对青年的教育,也不仅仅关系到他个人­的文学史定位和文学理­想的实现,更为重要的,是经由文学对更多的青­年进行“情感教育”,以实现民族精神的重塑,这正是他在《习作选集代序》中所召唤的阅读方式。而他担任《大公报·文艺》等文学刊物的编辑,也使他得以借助现代传­媒扩展他的教育对象,传播其文化理念。可见,《从文小说习作选》的编选,是沈从文在1930年­代中期形象和思想转变­的症候,不仅是其改变早期多产­作家形象、传达新的美学理念和政­治图景的方式,更是其美育思想的实践­途径;而由该选集所折射出来­的,既是沈从文自我形象重­塑的过程,也是他在转变过程中,与新文学传统、社会历史等问题之间的­广泛对话,这也是他此后应对美学­与历史等问题的方式。

注释:

①出版“良友文学丛书”时,赵家璧预料到《记丁玲》会有很好的市场前景,便借助巴金的渠道从沈­从文处购买到该书的版­权(巴金:《怀念从文——代序》,载《长河不尽流:怀念1989 5沈从文先生》,湖南文艺出版社 年版,第 页)后来赵家璧 1935 6于 年 月前往北京旅行,经靳以的介绍与沈从文­会面,三人在北海公园游玩时­赵家璧提及要编《徐志摩全集》,徐志摩对沈从文的提携­众所周知,而赵家璧也是以徐的学­生自居,因此二人的关系后来一­直不错(赵修慧:《赵家璧与沈从文》,载2010 4 1936《新文学史料》 年第 期)“良友文学丛书” 年还出版了沈从文的小­说集《新与旧》。② 1984 66赵家璧:《编辑忆旧》,三联书店 年版,第 页。③沈从文:《湘行书简·泊缆子湾》,载《沈从文全集》第11 2009 139-140卷,北岳文艺出版社 年版,第 页。④沈从文:《湘行书简·横石和九溪》,载《沈从文全集》11 2009 181-182第 卷,北岳文艺出版社 年版,第 页。⑤ 27沈从文:《总结·传记部分》,载《沈从文全集》第2009 86 87卷,北岳文艺出版社 年版,第 页,第 页。⑥ 113 1 15《良友》广告页,载《良友》第 期,1936年 月日。据赵修慧在《赵家璧与沈从文》一文中所说,该广告语应为赵家璧所­撰。⑦⑧ 16沈从文:《论冯文炳》,载《沈从文全集》第 卷,北2009 150岳文艺出版社 年版,第 页。⑨沈从文与周作人这两位­京派的新旧盟主之间的­关系,是个值得一提的话题,沈从文对周作人的为人­和为文都极为推崇,为此他还曾批评写文责­难周作人的巴金(巴金:《怀念从文——代序》,载《长河不尽流:怀念沈从文先生》,湖南文艺出1989 7-8版社 年版,第 页);而周作人不仅经常在《大公报·文艺》发文,沈从文结婚时他也赠送­了婚联(周作人:《沈从文君1 11 11 1结婚联》,载《艺风》第 卷第 期,1933年 月 日);二人的交往除审美趣味­有相通处外,也有思想倾向和生活态­度方面的一致。⑩ 2 4沈从文:《论中国创作小说》,载《文艺月刊》第 卷第1931 4 15号, 年 月 日。>编者(沈从文):《介绍〈新文学大系 》,载《大公报· 1935 5 5文艺副刊》 年 月 日。>炯之(沈从文):《读〈新文学大系 》,载《大公报·文1935 11 29艺》 年 月 日。侍桁:《一个空虚的作者——评沈从文先生及其作1 1 1931 3 1品》,载《文学生活》第 卷第 期, 年 月 日。1925唯刚(林宰平):《大学与学生》,载《晨报副刊》 年5 3月 日。?安升:《天才多产的作家沈从文­先生》,载《北平晨报 红1935 3 15绿·人物志》 年 月 日。《沈从文全集》将作者注为“安开”,经笔者查对,应为“安升”。3 3苏雪林:《沈从文论》,载《文学》第 卷第 期,1934年9月。18沈从文:《致胡适》,载《沈从文全集》第 卷,北岳文2009 218艺出版社 年版,第 页。2 1陈子展:《沈从文的“旧梦”》,载《青年界》第 卷第1932 3 20号, 年 月 日。沈从文:《习作选集代序》,载《从文小说习作

1935 1 2 4 4选》,良友图书公司 年版,第 页,第 页,第 页,第3页,第 页。沈从文:《文学界联合战线所有的­意义》,载《大众知1 3 1936 11识》第 卷第 号, 年 月。1936沈从文:《给志在写作者》,载《大公报·文艺》 年3 29月 日。1933沈从文:《文学者的态度》,载《大公报·文艺》 年10 18月 日。>对于沈从文的文化守成­倾向,可参考刘洪涛《〈边城 : 2002 1牧歌与中国形象》,载《文学评论》 年第 期)。而值得留意的是,沈从文回湘西时,《边城》是在他从湘西回返之后­才最终完成的。见沈从文致徐志摩的书­信:“近来我心里很灵活,手下很笨,所以写不出什么文章。预备两个月写一个短篇,预备一年中写六个,照顾你的山友、通伯先生、浩文诗人几个熟人所鼓­励的方向,写苗公苗婆恋爱、流泪、唱歌、杀人的故事。不久就有一个在上海杂­志上出现,比《神巫之爱》好多了。”(沈从18文《致徐志摩》,载《沈从文全集》第 卷,北岳文艺出版社200­9 150年版,第 页) > 14沈从文:《题〈雨后及其它 》,载《沈从文全集》第2009 435卷,北岳文艺出版社 年版,第 页。> 14沈从文:《题〈八骏图 自存本》,载《沈从文全集》第2009 464卷,北岳文艺出版社 年版,第 页。[美]金介甫著,符家钦译:《沈从文传》(全译本),湖1992 137南文艺出版社 年版,第 页。沈从文:《湘行书简·横石和九溪》,载《沈从文全集》11 2009 184- 185第 卷,北岳文艺出版社 年版,第 页。引文中“三三”是沈从文对张兆和的爱­称。沈从文:《湘行书简·历史是一条河》,载《沈从文全11 2009 188集》第 卷,北岳文艺出版社 年版,第 页。张箭飞:《风景感知和视角——论沈从文的湘西风景》, 5载《天津社会科学》,2006年第 期。[德]席勒著,曹葆华译:《论朴素的诗与感伤的诗》,伍蠡甫、胡经之主编《西方文艺理论名著选编》(上卷),北京 1985 474 478大学出版社 年版,第 、 页。此时蒋介石正忙于“围剿”江西革命根据地,同时也向湘西地方势力­施压,后将湘西划为“匪区”,派军队予以镇压。随着外来势力的侵入,湘西的政治、社会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沈从文的《长河》处理的正是这个变化的­过程及后果。沈从文:《湘行散记·一九三四年一月十八》,载《沈从11 2009 253文全集》第 卷,北岳文艺出版社 年版,第 页。沈从文:《短篇小说》,载《国文月刊》第18期,1942年4 16月 日。1932《从文自传》是沈从文 年在青岛期间所写,记录的是他二十岁之前­的成长经历,这本书出版后颇受好评,如在《宇宙风》所发起的“一九三四年我所爱读的­书籍”调查中,周作人和老舍都将《从文自传》列入目下(参见《一九三四年我19 1 5所爱读的书籍》,载《宇宙风》第 期,1935年 月 日)沈从文将其收入选集,首先考虑的无疑是其所­具有的经典化的潜力。王西彦:《宽厚的人,并非孤寂的作家》,载《长河不尽1989 87流——怀念沈从文先生》,湖南文艺出版社 年版,第 页。萧乾:《没齿难忘——悼沈从文老师》,载《萧乾文集》5 1998 39第 卷,浙江文艺出版社 年版,第 页。241沈从文:《关于看不懂》,载《独立评论》第 期, 1937 7 4年 月 日。沈从文:《文学与青年情感教育》,载《经世日报·文艺1946 9 1周刊》 年 月 日。编者某甲(沈从文):《致一个读书人的公开信》,载《大1935 1 6公报·文艺副刊》 年 月 日。2 1沈从文:《新年试笔》,载《文学》第 卷第 期,1934年1月。汪曾祺:《水边的抒情诗人》,载《晚翠文谈新编》,三联2002 171书店 年版,第 页。沈从文:《新文人与新文学》,载《大公报·文艺副1935 2 3刊》 年 月 日。 (作者单位: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 责任编辑:赵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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