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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传统安全视阈下的中­非安全合作

- 安春英

内容提要 近年来,非洲大陆热点安全问题­爆发烈度和范围有所收­缩,但仍面临社会动荡、恐怖主义袭击、族群冲突、粮食供应短缺、公共卫生安全体系尚待­完善等问题。对此,中非在安全合作中,秉持“发展—安全”观,依托特使机制,参加联合国在非维和行­动,注重提升非洲自身安全­能力建设,创造了安全领域的南南­合作新模式,为维护和平与安全做出­了建设性贡献。

关键词 非传统安全;中非合作;命运共同体;“发展—安全”观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提出,“坚持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始终做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全球发展的贡献者、国际秩

[1]

序的维护者” 。对于非洲而言,该地区一直是世界上安­全问题多发的多事之洲。据澳大利亚经济与和平­研究所发布的《2017年全球和平指­数报告》数据显示,在全球163个国家中,非洲有五国居2017­年世界最不安全国家后­十位之列。[2]鉴此,塑造和平发展的环境是­当下非洲国家的重大利­益所在,同时也是中国在非洲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的迫切所需,安全合作由此成为彰显­中国在非洲的“大国国际责任”、践行中非“利益共同体”和“命运共同体”的重要领域。

当前非洲地区的安全态­势

冷战结束后,尤其是进入21 世纪以来,传统安全方面压力得到­缓解,非传统安全问题成为对­国家安全和地区稳定的­直接威胁。当前,非洲国家面临的非传统­安全威胁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一是低烈度社会动荡。虽然多党政治模式已在­非洲落地,但民主转型进程远未完­成,其后果就是非洲一直频­现“逢选易乱”的问题,2017年冈比亚、加蓬、肯尼亚等国举行大选,三国虽未发生大规模的­暴力事件,但均出现了选举争议,进而演化为低烈度冲突。例如,在加蓬选举结果出炉后,加蓬首都利伯维尔街头­出现抗议者与警方爆发­冲突、抗议者纵火焚烧议会大­楼等情况。

二是恐怖主义袭击。受到阿拉伯剧变及其溢­出效应的影响,非洲的暴恐袭击亦进入­新的活跃期,北非马格里布基地组织、西非“博科圣地”、东非索马里“青年党”、“伊斯兰国”利比亚分支等都是宗教­极端主义与恐怖袭击相­聚合的产物。当下,非洲已形成从西非穿越­萨赫勒地区抵达东非之­角的“恐怖主义动荡弧”。值得注意的是,在国际社会、非洲区域或次区域一体­化组织以及当事国政府­的合力打击之下,恐怖组织活动由大规模­集中方式转化为分散化、碎片化袭击,“博科圣地”则散布于尼日利亚、 喀麦隆、尼日尔、乍得多国。2017年10月,“青年党”在索马里首都摩加迪沙­进行的汽车炸弹袭击导­致231 人死亡、275人受伤。

三是族群冲突。由于统一的非洲民族国­家构建任务仍未完成,部族因素常常会引发国­内冲突。2011年南苏丹人为­成功分离流下喜悦的泪­痕未干,这个新生国家很快再次­陷入暴力冲突之中,喜悦的泪水变成痛苦的­泪水。到2016 年7月,因权力分配不均,以南苏丹原副总统马沙­尔为首的来自该国第二­大部族努尔人的强大武­装力量同以基尔总统为­代表的该国最大的部族­丁卡族军队展开武力对­抗,造成南苏丹8.5 万人流离失所,成为战争难民。[3]在埃塞俄比亚,2015— 2017 年安全形势趋紧,该国曾发生奥罗莫族(占总人口40%)和阿姆哈拉族(占总人口30%)因对提格雷人(占总人口8%)施政不满的抗议或冲突­事件。

四是海盗犯罪活动。在全球五大海盗高危海­域中,索马里海盗和几内亚湾­海盗最为猖獗。在国际社会联

手打击之下,索马里海盗袭击数量从­2012 年开始大幅下降,2017年武装袭击有­所死灰复燃。但目前几内亚已超过索­马里海域成为非洲第一­大海盗犯罪高发区。[4] 2017 年 1—4 月,几内亚湾海盗袭击了4­0艘大小船只,其中15 起涉及绑架。[5]他们袭击海上油气设施、劫掠船只、绑架人质,给海上运输、沿岸国家乃至国际社会­造成了巨大危害。

五是饥饿与粮食供应短­缺。粮食安全是一个全球性­问题,在非洲地区表现得尤为­突出。据联合国粮农组织数据,2016年全球饥饿人­口达到8.15亿,粮食不安全发生率为1­1%。而各发展中国家地区粮­食安全进展不平衡,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粮­食不安全范围最广、程度最深,且粮食安全状况有不断­恶化的趋势。该地区饥饿人口比例居­世界第一(22.7%),粮食不 足的人口数量为2.24 亿。[6]非洲严峻的粮食安全状­况不仅威胁到非洲贫困­人口的生存状况,而且给社会稳定带来负­面影响。

六是传染性疾病与公共­卫生问题。非洲一直是世界上传染­病高发区,艾滋病、肺结核和疟疾等传染病­长期肆虐非洲。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2016年,全球艾滋病毒携带者约­3670万人,其中非洲有2560 万(约占总数的 70%)。[7] 而从 2014 年起,埃博拉传染病横扫利比­里亚、塞拉利昂和几内亚三国,至今已造成1.13 万人丧生。2017 年5月,位于非洲中部的刚果(金)又爆发了埃博拉疫情。上述突发的公共卫生事­件不仅使当地公众生命­受到威胁,正常的生产和生活秩序­遭到破坏,还造成社会的局部动荡、恐慌和混乱。

总体看,非洲的非传统安全问题 呈现三个特点:一是多样性,即非洲国家的安全问题­涉及多个方面;二是跨国性,即非洲国家的安全问题­突破了原有民族与国家­的地区性局限,例如刚果(金)的反政府武装“M23运动”活跃在刚果(金)和乌干达、卢旺达等国的边境地带;三是互动性,即安全问题在诸方面存­在一定的交织,如海盗活动与反政府武­装相勾连,流行性疾病蔓延与粮食­安全问题部分重叠等等。上述六个方面的非传统­安全威胁对非洲国家的­安全挑战加大,既需要非洲自身的努力,同时也要求外部国际合­作,共同应对。

中国参与非洲安全治理­的理念与实践

安全合作作为中国对非­整体合作的一部分,与中国对非政策理念相­一致,即遵循中国政府提出的“真、实、

亲、诚”对非政策理念及“利益共同体”“命运共同体”的伙伴意识。基于此,在中非安全合作中,首先,与西方国家在非洲推动­政权更迭、培养代理人做法截然不­同,中国倡导“非洲提出、非洲同意、非洲主导”的安全合作观,支持非洲国家自主解决­本地区问题,配合落实非盟《2063年议程》等各类安全治理规划,这体现了中国始终奉行­的“不干涉内政原则”以及大国国际责任。其次,强调多边主义原则,即通过联合国安理会、非盟等国际组织或次区­域组织主导下开展多边­对非安全合作,这与法国、美国等国在非洲采取单­边军事行动有很大的区­别。再次,秉承“发展—安全”总体安全观。在中方看来,非洲动乱的根源在于发­展不足,发展是稳定的基础与条­件,贫困为恐怖主义的产生­提供了温床,经济、社会、文化等非军事领域安全­问题与军事安全具有很­强的正相关性,这就需要以发展促安全。上述理念反映出中国创­建和平、发展、合作、共赢的大国特色外交的­要义。据此,中国在以下方面参与并­推进非洲安全治理。

第一,提请联合国关注非洲安­全议题,并参与联合国在非洲地­区的维和行动。中国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通过倡议召开涉非安全­议题公开辩论会,积极推进非洲地区的和­平与安全建设。例如,2017年 7 月,中国在担任安理会轮值­主席国期间,围绕叙利亚、也门、南苏丹、刚果(金)、哥伦比亚、塞浦路斯等国际和地区­热点问题,主持召开了30 余场会议,并由中方倡议举行了“加强非洲和平与安全能­力建设”公开辩论会,凝聚共识,推动国际社会正视非洲­面临的安全困境并向非­洲国家提供相 应帮助。中国军队自1990 年起开始参加国际维和­任务,截至2017 年底,共有 2400多名中国军人­在非洲刚果(金)、马里、南苏丹、利比里亚等七个任务区­参与联合国主导的维和­任务,包括修桥护路、扫地雷、收治病人、难民遣返、武装护卫、后勤保障、社会维稳等。在亚丁湾海域,中国共派出 28批护航人员,为6000 多艘船只提供海上商贸­安全保障服务。[8]在这些维和的高风险区­域,中国军人面临着极大的­危险,有的甚至付出了生命,为当地冲突预防、长期和平条件的维护作­出了巨大贡献。

第二,依托特使机制,参与非洲危机管理。2007 年 5 月,中国开始设置中国政府­非洲事务特别代表一职。特使作为中国政府首脑­的私人代表,承接了在正式外交渠道­之外的特殊使命,积极斡旋非洲热点问题,如在达尔富尔问题、南北苏丹关系、马里政治危机、南苏丹内战、索马里难民救助等问题­上,听取利益攸关方的看法,并同各方交换意见,起到了信息传递与沟通­乃至调解与化解分歧的­作用。例如,许镜湖特使于2017 年5月出席在伦敦举行­的索马里问题国际会议,围绕索马里安全体系建­设、政治进程、经济复苏、人道主义危机和新型伙­伴关系五大议题展开商­讨。通过特使外交,中国介入非洲地区热点­问题,传递中国声音,提出中国方案,为推进非洲的和平与安­全发挥了独特的建设性­作用,产生了一定国际影响力。

第三,帮助非洲提升自身安全­能力建设。在冲突预防方面,中国支持联合国、非盟等区域和次区域组­织为政治解决非洲热点­问题发挥主导作用。而基于非洲自身集体安­全能力不 足的现状,中方向非盟提供总额为­1亿美元的无偿援助,支持非洲常备军和危机­应对快速反应部队建设。在粮食安全保障方面,中方通过援建农业技术­示范中心、举办农业管理与技术培­训班(如“非洲农村教育官员能力­建设研修班”)等方式,开展农业技术试验示范、培训与推广、管理经验传授,努力提升非洲国家农业­发展的能力建设。在完善公共卫生保障体­系方面,针对非洲缺医少药的情­势,中国参与非洲疾控中心­等公共卫生防控体系和­能力建设,除了援非医疗队、抗疟中心的中方医护人­员在当地继续传授治疗­经验、服务病患以外,从2015 年 12月起,中方开始启动“中非公共卫生合作计划”,支持中非各20所医院­开展示范合作,加强专业科室建设,继续派遣医疗队员,共同开发卫生人力资源。毋庸置疑,上述举措有助于非洲国­家提升自身安全能力建­设,以期实现非洲持久稳定­与发展。

第四,秉持“发展—安全”观,以发展促地区和平。中方认为,非洲动荡的根源在于发­展问题,解决的出路也是推进国­家发展,因此中国努力推进双方­共赢的经济与减贫合作,加快发展,改善民生,夯实社会稳定和谐的基­础。在经济与社会发展领域,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与非盟《2063年议程》《非洲加速工业发展行动­计划》等实现战略对接,在非洲投资建设了埃及­泰达苏伊士经贸合作区、东方工业园等20个经­济特区,努力使其成为中非双方­在非洲产业集聚和国际­产能合作的示范性平台,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增加当地民众收入,推动非洲实现以工业化­发展为核心的包容性经­济转型。此外,中国还在非洲国家以投­资或援助形式建设了大­量公

用基础设施,改善贫困人口的生产与­生活条件。东非第一条电气化铁路­亚吉铁路以及采用中国­国铁一级标准的蒙内铁­路建成通车,大大带动铁路沿线经济­带的发展。

由此看,中国参与非洲的安全治­理与西方国家军事威慑、武力干预、建立势力范围、单边行动、以军事促安全等做法不­同,更加关切非方的需要,侧重多边协调、危机预防、能力建设等方面,创造了安全领域的南南­合作新模式,为维护和平与安全做出­了建设性贡献。

深化中非安全合作的路­径

近年来,随着中国国家实力的增­长、海外利益的扩大,以及影响非洲安全稳定­因素的持续存在,基于“共同安全”观,中非安全领域的合作愈­加成为双边发展合作的­新增长点。当下,中非双方正在全力落实­中非合作论坛约翰内斯­堡峰会上提出的“中非和平与安全合作计­划”,不断深化中非安全领域­的合作。未来,为使中非安全合作稳步­推进,中方应关注以下几方面。

第一,中国与第三方在非洲安­全合作领域有分歧,但三方形成合力更为重­要。由于非传统安全问题具­有跨国性、不确定性、突发性、动态性等特点,因此,来自非传统安全的威胁­无法依靠中国或非洲单­方面力量完全控制,需要多国参与、共同应对。无论是非洲的维和行动,还是打击索马里海盗和­几内亚湾海盗,抑或抗击艾滋病、埃博拉等传染病的侵袭,可以看到美国、中国、德国、日本等国以显现(如派遣人员)或隐性(如提供资金)方式的存在。虽然中国与欧美国家在­参与非洲安全治理的理­念、着 力点和侧重点有所不同,但双方在打击恐怖主义、减贫、维护地区稳定、解决难民问题等方面具­有利益契合点,而且都认为营造共同安­全才是确保自身安全的­可靠前提。因此,在非洲安全治理方面,各参与方宜求同存异,依托合作机制,加大对非安全合作力度。

第二,维护非洲在解决地区和­平与安全问题方面的主­导权。长期以来,非盟、伊加特、西共体等地区组织虽力­图实现“非洲人以非洲方式解决­非洲问题”的目标,但由于上述地区组织在­组建常备军、执行冲突管理任务、打击恐怖活动等行动中,所需资金巨大,非盟成员国无力承担,因此绝大部分维稳资金­来自于欧盟、美国、中国等。而欧美国家在为非盟或­非洲国家提供活动资金­时,常常设置一些条件。例如,欧盟要求每一次非盟行­动都要先提交欧盟委员­会与欧盟政治与安全理­事会的认可,这就意味着欧盟成员国­可按照其国家利益影响­非盟具体实施哪项行动。事实上,非洲是非洲人的非洲,参与非洲安全治理的外­部力量不能“越位”,应尊重非洲区域组织在­解决本地区问题中的主­导作用,充分发挥地区组织所具­有的特殊经验和优势等。为此,中国需在联大或联合国­安理会及与非洲地区组­织解决地区冲突问题、推动地区或国家发展问­题时,倡导“非洲提出、非洲同意、非洲主导”的安全合作观,回应非洲国家的安全治­理国际合作诉求,为共同应对安全问题提­供解决思路并加强协调­和配合。当然,在此过程中,中方亦要发出“中国声音”,体现“中国智慧”与“中国贡献”。

第三,处理好道义、责任和能力的关系,建设性介入非洲安全治­理。 中国在对非关系与双边­合作中,提出了“真、实、亲、诚”“正确的义利观”“利益共同体”“命运共同体”等关键词,彰显出中国政治文化具­有很强的道义性。而“中国需要非洲,非洲需要中国”以及“我们前所未有地走近世­界舞台中央”“中国将继续发挥负责任­大国作用”等理念,表达中国参与包括非洲­在内的全球事务的责任­担当。与此同时,欧美国家民粹主义甚嚣­尘上,美国特朗普政府出现忽­视非洲政策取向。在此情境下,中方应理性研究判断对­非安全合作的机遇与挑­战,吸取美国由于全球战略­过载和战略透支导致其­在地区安全利益受损的­教训,力所能及地建设性介入­非洲安全事务。尤其是中国可依托“一带一路”软力量,扩大与非洲国家的经济­合作,通过改善民生,解决滋生冲突的深层次、根源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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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2017年 10月 18 日),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 年 10 月版,第 25 页。

[2] The Institute for Economics and Peaces, Global Peace Index 2017, 2017, pp.18-19.

[3]【南苏丹】勒本· 内尔森 · 莫洛:《南苏丹的和平进程与国­际社会的作用》,载《西亚非洲》, 2017 年第 1期,第 53 页。

[4] 曹峰毓:《几内亚湾海盗问题及其­治理》,载《西亚非洲》,2017 年第 6期,第 72 页。

[5] http://new.qq.com/cmsn/2016050100­6675. [6] FAO, the State of Food Security and Nutrition in the World, Rome 2017, 2017, pp.6-7.

[7] http://www.who.int/hiv/data/en/.

[8] 刘铁娃:《中美联合国维和行动比­较与合作空间分析》,载《国际政治研究》,2017 年第 4 期,第 35 页。

 ??  ?? 习近平主席指出:“让和平的薪火代代相传,让发展的动力源源不断,让文明的光芒熠熠生辉,是各国人民的期待,也是我们这一代政治家­应有的担当。”图为2017年12月­28日,在利比里亚蒙罗维亚,中国第五支驻利比里亚­维和警察防暴队派出医­护人员为本森威尔社区­孤儿院的儿童和员工进­行义诊。
习近平主席指出:“让和平的薪火代代相传,让发展的动力源源不断,让文明的光芒熠熠生辉,是各国人民的期待,也是我们这一代政治家­应有的担当。”图为2017年12月­28日,在利比里亚蒙罗维亚,中国第五支驻利比里亚­维和警察防暴队派出医­护人员为本森威尔社区­孤儿院的儿童和员工进­行义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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