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rth of a Chinese Zither by Its Master
一张扬州古琴的诞生文 图 许志伟
了仲尼式古琴的初样。这位专注工作的人,正是我此次专程拜访的斫琴师(斫音zhuó)——饶锋。
今年53岁的饶锋祖籍福建,以前当过物理老师,卖过时装,做过闲人,目前的身份是斫琴师,一个听起来格调很高的行当。“斫”这个字很有古意,其实就是“砍”的意思。至于文雅的古琴为什么用这个略显豪放的动词,我想大概是因为在制琴之前,需要大刀阔斧劈砍木料的原因吧,也许这就是“大巧若拙”的境界。
这里原本是清末一位盐商的旧宅子,被饶锋租下来作为工作室。门楼的石门
实就说出了制作古琴的主要材料:桐木、梓木、大漆。说到这里,饶锋的话匣子彻底打开:“桐木是一种很奇特的木材,一般的树木都是越往根部越硬,越往上长的部位越软,桐木却恰恰相反,古人称之为‘本虚而干实’。一块上好的古琴面板,必须是软硬适中的料子,哪怕是种在路边当行道树的法国梧桐也是可以用的,只要料子选得好,也能做出音色绝美的好琴来。”
选好材料,进行初步加工之后,就需要在木料上画好初稿,然后出胚,紧接着就可以开始挖古琴的槽腹。“挖槽腹是斫琴最基础的一步,这一步骤基本决定了琴的品质。”饶锋指着正在斫制的琴胎给我介绍,然后还展示了挖槽腹的工具。他说这些工具基本都是特别定制的,大大小小几十件,适合不同部位、不同曲线、深浅厚薄的需要。在随后向 我展示的时候,我发现他挖槽腹的动作非常粗犷简单,但仔细观察,才发现其实每一刀、每一凿都非常精准到位。桐木料子在各色凿子和力量的作用下,卷曲成一个个曲线曼妙的木屑,如落英缤纷般铺开,刀口或疾风骤雨,或慢勾轻推,有摧枯拉朽的气势,也有珠落玉盘的趣味。
“挖好槽腹的琴面就可以合底板了,不需要等待。”饶锋拿着一块平整的杉木在琴面上比划了一下,然后表情严肃地说,“这一步虽然简单,但是影响古琴的使用寿命,所以也需要细心细致地进行,手艺和使用材料也很有讲究。现在市面上很多古琴都是采用工业胶来黏合,虽然简单省时,但底板却很容易开裂,而按照传统技艺,以漆胶手工黏合的古琴,百年之内几乎不会出现这样的损坏。前人的智慧我们不能丢掉啊!”
经过几天的跋山涉水才能找到。采漆时,在漆树上竖割一刀,再斜割一刀,使两个刀口交汇,并且刀口必须划透树皮直通主干纤维的部分。接着,再钉上两个小木楔子,摆上一个小蚌壳,让生漆一滴一滴流入蚌壳中,这样滴上几天才能得到少许的生漆,如此往复收集,且不说其中的艰辛,单是深山老林中多瘴气蛇虫,悬崖峭壁,就时常会导致人染病或者坠崖身亡。所以饶锋感叹道:“生漆得来不易,他们赚的都是辛苦钱。”
一般情况下,上好漆面的古琴,再拉上琴弦就可以弹奏了,不过作为历代文人的雅玩,古琴还需要加上轸、徽、雁足等配件才算完工。这些配件的用料和工艺,同样追求精益求精:琴徽是琴弦的音位标志,制作材料最常用的是蚌壳,金、玉等则比较贵重;雁足和琴轸作为古琴的支撑,一般要用质地比较坚硬的木料,如红木、紫檀之类,也有用玉、 牛角等制成的。至于琴弦,以前都是用丝弦,上世纪 50年代以来改用钢丝尼龙弦,钢丝尼龙弦比较坚硬耐用,不易跑弦,弱点是音质较响亮,而丝弦虽然不耐用,易跑弦,但音色低沉古朴,更具古琴的传统韵味。
在饶锋的另一间工作室里,四壁挂着不同形制的古琴,常用的蕉叶、落霞、仲尼、伏羲古琴样式纷呈。他指着挂在墙上的古琴对我说:“古琴的方寸之间,古人的审美情趣表达得含蓄细腻。它的长度三尺六寸五代表了一年365天,琴面代表天,琴底象征地,古琴的整体就代表了天地人和、高山流水。”
失去兴趣……”
饶锋的这番话让人感慨,古琴及制作技艺虽然被列为“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却似乎仍然与时代格格不入,时代的进步是好事,但是为了追逐利益而过分商业化,无疑是中国文化的一种悲哀。
不过,沉浸于古琴世界的饶锋很豁达,他说:“古琴不同于其他乐器,斫制古琴是一种修行。”饶锋小心翼翼地从墙上取下一把仲尼式古琴说:“一个斫琴人,要有一颗可以静下来的心,用一以贯之的精神斫琴、抚琴,学会修身养性,这其实也就是自己成就了自己。”同时,他也希望琴音能够让这个世界静下来,让人心静下来。我想,这就是作为斫琴师的一种精神境界吧。
饶锋接着说:“对待古琴要像对待一位年老的智者,琴腹虽空,琴为心声,音乐是不会骗人的。”说完,他将古琴平放于案上,一曲《梅花三弄》从琴弦之间流淌而出,与炉中青烟缠绵交融,使人忘掉尘世的浮华与烦扰。古琴的余音清远淳厚,穿流于古城的街头巷尾,千年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