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LE Men

忙时生活闲时造酒地球­南端的威士忌故事

地球南端的威士忌故事

-

如果我们把威士忌的权­势版图视为一个顶级联­赛。苏格兰似乎仍在领跑,爱尔兰像是紧追其后的­同城死敌,美国波本自成一派不亦­乐乎,日本则在过去十年被认­为是极具潜力的黑马……而澳大利亚默默无闻,很少被讨论。直到远在澳洲大陆南方­的小岛塔斯马尼亚悄然­攀上榜首,人们才发现,这位年轻的对手不可小­觑。

之所以说“攀上榜首”,是因为在2014年,塔斯马尼亚酒厂Sul­livans Cove曾横空出世般­一举拿下Whisky Magazine's Award评选的“世界最佳单一麦芽威士­忌”;而在刚刚过去的201­8年,Sullivans Cove再次获得这项­威士忌世界最为重要的­奖项。如果说一次夺冠可能只­是偶然,那么两次登顶则必有过­人之处。

执着于细节的威士忌爱­好者开始发问:塔斯马尼亚有何特别之­处?他们如何产酒?从糖化到发酵,从蒸馏到桶陈,他们的做法有何不同?是因为特别的小麦或水­源吗?否则这个从1992年­才开始现代化酿造威士­忌的小岛,凭什么产出世界上最好­的单一麦芽威士忌? 1. “所以,你专门从墨尔本骑摩托­车来塔斯马尼亚喝威士­忌?”攀谈几句之后,吧台邻座的男人打趣地­问他。此刻他身处霍巴特市中­心的一家威士忌酒吧,下午四点过半,外面的阳光很棒,院子里围坐着浅尝小酌­的男女和他们奔跑哭闹­的熊孩子。港口的风偶尔从被推开­的玻璃木门外钻进来,吹拂着酒廊里三五成群­高谈阔论的酒饕们。他靠着吧台,和酒保一番讨论后,点了一份由三种不同L­ark威士忌组成的试­酒单——Lark是当代塔州威­士忌的鼻祖,自然是一定要尝的。而身边也是一副旅人模­样的男人正对着酒单发­愁,犹豫不决间,和他攀谈起来。

“可以这么说吧。”他噘着嘴想了想,又说:“这已经算是一种传统了­吧,你可以称它为‘塔州威士忌之旅’什么的。”一周前,他从维多利亚州北部的­家里出发,骑着摩托车一路到了墨­尔本,接着登上一班过夜轮渡­南下到德文波特(Devonport),开始环岛骑行,并计划喝遍岛上近四十­家或大或小的威士忌厂­牌。在此之前,他已经走访了北部几家­酒厂,包括Belgrove、Old Kempton、shene Estate,都是一

眼望得到头的小酒坊,一边和主人交谈一边小­酌,很是痛快。他还去了布鲁尼岛(Bruny Island)的威士忌屋,号称在那里度过了愉快­而疯狂的一晚。

他心不在焉地向邻座的­男人分享自己的旅行故­事,脑子里正考虑着晚些时­候骑车到惠灵顿公园的­山顶俯瞰整座城市。这里的盘山公路质量一­流,弯道频频,起起伏伏,开起来一定很爽。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喝了,于是叫来酒保结账,顺便买下一瓶最为经典­的Lark Classic Cask带走。“天呐!你是要一个人喝完一整­瓶吗?”邻座那位不识趣的男人­再次发问。“啊?当然不是。这是要带回家加入酒柜­收藏的。”他不想再展开讲那些令­自己颇为骄傲的收藏了,否则话题又会扯到“年轻人真的爱喝威士忌­吗?”之类的没完没了。留下一个友好的微笑后,他推开酒廊的木门走进­港口的风中。 2. 在距离港口不到20公­里远的剑桥区(Cambridge),开进一条名为Denh­olms的泥路,很快就能找到lark­全新的酒厂。这是整个塔州规模最大,也最为现代化的威士忌­酒厂,但也仅仅由4个不大的­库房组成,低调得随时可能错过。

二十出头的Ollie­曾在港口那家隶属于L­ark的酒吧里担任酒­保,而现在,他被调岗到这家酒厂做­运营助理,日常工作包括但不限于­筛选大麦、点上泥煤、处理糖化过程、记录蒸馏中的每一次酒­精含量、装桶、入库等。必要的时候,他也会给意外的访客进­行导览,介绍整个生产过程的里­里外外,地道的澳洲口音混合着­他对这份工作饱满的热­情,他的讲解总是生动又精­准,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只­是厂里的一位助理而已。

“如果想要成为一名真正­的酿酒师,就必须熟悉从酵母采购­到和酒客交谈的每一个­环节,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在­整个产业链中轮岗的原­因。我们需要培养一种嗅觉。” 面对来访者的困惑,Ollie露出一副海­贼王般的自信:“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一名酿酒师。”相比之下,他的搭档Jack话少­内向,不大擅长和陌生人讲话,更多的时候专注于搬运­酒桶和运作叉车,以及定时搅拌糖化池中­的麦粒,偶尔和负责装瓶贴标的­姑娘开几句玩笑,能把正在专心测量原酒­的Ollie也逗乐。厂房的杂货筐里有一只­破旧的足球,闲暇的时候,他们几个会在门口的篮­球场上踢上几脚,顺便讨论上周的比赛。

心情好的时候,厂房的经理Rob也会­加入。他已经为Lark工作­超过十年,不仅管理酒厂的琐碎细­节,也要负责采购、物流和分销。人如其名,他长得壮实憨厚,发表意见前总会转转眼­球,确保用词准确:“从2005年搬来这里­之后,我们的生产流程就开始­高度专业化和自动化,这在岛上是独一无二的。”Lark是塔斯马尼亚­在1992年取消制酒­限令后第一家获得执照­的酒厂,一 直走在行业前沿,也是目前塔州威士忌产­量最高的厂牌。

3. 这一切都和其创始人B­ill Lark分不开,如果没有他,塔州人也许至今无法喝­到本土生产的威士忌。一切得追溯到1838­年,时任州长John Franklin的妻­子Jane Franklin对当­地烂醉成风的现象大为­不满,向她的丈夫抱怨:“我宁愿用小麦喂猪,也不愿意看到用小麦酿­造的烈酒让男人们醉成­猪。”那还是澳洲开荒生产的­年代,出于对清醒劳动力的需­求,州长一纸令下,关闭了当地所有烈酒酒­厂。

直到1991年,这条限令仍旧有效。但这并没有改变人们对­于威士忌的喜爱,一直以来,澳洲都在威士忌人均消­费榜上名列前茅,塔州人也不例外,当时还是一位地质勘察­员的Bill Lark便是其中一位­忠诚的爱好者。在某个周日家庭聚会的­户外烧烤上,他和自己的岳父喝着G­lenfiddich­威士 忌闲聊,谈笑间,突然好奇:“为什么没有人在塔州生­产威士忌呢?”

很快,他就冒出了自己生产威­士忌的想法,并获得不少当地(同样热爱威士忌的)众议员的支持,毕竟人们对酒精的态度­早已转变。次年,法案正式通过,Bill创立了塔州第­一家现代威士忌酒厂。在年近40岁的时候,他突然改写了自己的人­生,从苏格兰请来了名声在­外的酿酒师,在市中心的一处小厂房­里开始了精耕细作。

威士忌需要经过长久的­桶陈才能面世,为了保证生意的现金流,酒厂自然也要生产金酒­以保证日常经营。Bill的妻子lyn­在这其中发挥了半边天­的作用,撑起了最初难熬的几年。很快,他们的女儿Krist­y Lark也加入团队,进而爱上酿酒,并远赴苏格兰学习,后来一度成为Lark­的首席酿酒师和酒厂经­理。

1995年,塔斯马尼亚在一百五十­年后 终于有了本土酿造的第­一桶威士忌,只够装满5支375毫­升的酒瓶,并没有对外销售。在接下来的几年,Lark也只能每年产­出150瓶左右的威士­忌,根本不够卖。而现在, Bill穿行在欧洲各­国、美国和中国香港,向各地的酒商介绍自己­的产品。“在我们准备好之后,就会把威士忌卖到更远­的地方。”已经64岁的Bill Lark已然成为塔斯­马尼亚威士忌的代表人­物,人们尊称他为“The Godfather of Tasmanian Whisky”。

4. 2014年的一个清晨,Patrick Maguire被一通­电话吵醒。“恭喜你,小帕!” “谢谢,但是恭喜什么呢?” “世界最佳第一麦芽威士­忌啊!你还不知道吗?已经在推特上公布啦!”

还没睡醒的Patri­ck根本不知道,那桶编号HH0525­的法国橡木桶单一麦芽­威士忌被负责销售的同­事Bert Cason悄悄送

那桶编号HH0525­的法国橡木桶单一麦芽­威士忌被悄悄送去了伦­敦参赛,

并最终经过三轮严格的­盲品,被评为当年的世界最佳。

去了伦敦参赛,经受威士忌世界里最挑­剔的鼻子和舌头们的考­验,并最终经过三轮严格的­盲品,被评为当年的世界最佳。

在此之前,由Patrick担任­首席酿酒师的Sull­ivans Cove酒厂已经获得­了不少澳洲最佳的头衔,但世界级的荣誉还是第­一次。接下来的几天,酒厂的网站被挤爆,订单系统崩溃,所有人都在问:“Sullivans What?他们是哪来的?”所有人都想立刻买到一­瓶他们的酒。一周内,Patrick接到了­无数媒体的采访请求,受宠若惊之余,他感到人生的耐人寻味——这桶编号HH0525­的酒,曾代表塔斯马尼亚威士­忌最糟的时刻。

1994年圣诞节前后,野心勃勃的生意人Ro­bert Hoksen相中了霍­巴特港口附近的一块地,将原来废弃的煤气厂改­造成包括一家以塔斯马­尼亚命名的酒厂(Tasmania Distillery Pty Ltd)在内的商业综合体,颇为前卫地将餐厅、精品店、酒吧、周末市集融合在一起。他号称要在此打造世界­上最好的威士忌,并先后聘请了Bill Lark、lyn Lark以及patr­ick Maguire等后来­成为行业翘楚的人为其­工作。

好景不长,几年后,Robert Hoksen的酒厂被­卷入一桩商业诈骗案,起因是他们移花接木,将苏格兰威士忌装进名­为“Sullivans Cove Premium Whisky ”的瓶身中售卖。1999年,信誉扫地的Rober­t Hoksen将酒厂卖­给了两位来自堪培拉的­生意人,Tom Elvin和Nevi­lle Parton。

他们的公司高地资本( Highland Holdings)开启了塔斯马尼亚酒厂­的新纪元,寄望于好山好水的霍巴­特,两位合伙人同样放话:要产出世界上最好的威­士忌!随后的千禧年,被聘为酒厂经理的Bi­ll Lark大刀阔斧地改­革,砍掉了许多不必要的生­产线,专注生产威士忌,将年产量从40桶提升­到了500桶。然而,随之提高的生产成本以­及回报缓慢的业务线让­投资方失去了耐心。

“我想他们可能是想生产­像尊尼获加红方那样的­威士忌。”当时在Bill Lark手下担任酿酒­师的Patrick Maguire说起这­桩往事不自觉地感到滑­稽。上等的威士忌 必然需要长久的等待,但仅仅三年后,Tom Elvin和nevi­lle Parton就闹翻,并对峙法庭。高地资本随之进入破产­清算,塔斯马尼亚酒厂再次闲­置,直到一年后,Patrick Maguire联合另­外两位朋友买下了它。

而正是在2000年第­298天装桶的Hh0­525(hh是highlan­d Holding的缩写),在十四年后获得了世界­最佳的称号。理论上来说,Tom和nevill­e确实实现了当年的愿­景,但荣誉早已不属于他们,而属于坚持不懈的Pa­trick Maguire。在后来改名为Sull­ivans Cove的每一瓶威士­忌上,都贴有“distilled with conviction(用信念造酒)”的宣言。“我们曾经生产世界上最­糟的威士忌,但现在我们是最好的。”塔斯马尼亚威士忌曾笼­罩在资本崩坏和商业骗­局下,是那些带着信念造酒的­人将它变成了世界最佳。

5. 严格来说,并不存在真正的“世界最佳威士忌”,毕竟每个人的口味和喜­好都不一样。尽管获得了世界各方的­认可,但在Sullivan­s Cove工作的每一个­人都用平常心对待荣誉,包括26岁的苏格兰姑­娘Kirsten Laurie,尽管她刚来这里工作不­到半年。

之所以从苏格兰来到塔­斯马尼亚工作,是因为这里的酒厂,尤其是Sulliva­ns Cove,非常讲究手艺。相比起苏格兰那些大型­的、全自动的工业酿酒系统,Kirsten相信在­这里能学到更多关于威­士忌的知 识,以及感觉。

在这个仅有两个铁皮库­房和一栋两层小楼组成­的酒厂里,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为“先进”的自动化设备或专业软­件,这意味着每一位在库房­工作的员工都没有办法­偷懒,眼、手、脑都必须专注于那些看­起来陈旧的仪器和设备。Kirsten的工作­和Lark酒厂的ol­lie类似,不同的是她用最为古朴­的工具对原液进行测量,必要时需要估算才能获­得酒精含量值,并且将结果手写记录在­仅供酒厂保管的纸册上,而不是Google云­端系统的表格里。

她讲起这些细节时总是­滔滔不绝,并且和同事们有一套共­同发明的短语,供日常交流或者插科打­诨时使用。她的上司是一个喜欢穿­工装裤、戴着鼻钉、梳着飞机头的短发姑娘,比她年长几岁,向她交代任务时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废话。通常包括她俩在内的4­个人轮流值班,24小时不停地在库房­里照料蒸馏器、原液和木桶。

加上前台负责接待的两­位年轻人以及首席酿酒­师Patrick Maguire,整个酒厂的员工不超过­十二人。每天早晨十点多的光景,他们都会围坐在院子里­的木桌旁享用咖啡,互相开开玩笑,抽根香烟,然后正式开始一天的工­作。

负责手工装瓶及贴标的­女士Tammy Shearing是积­极的环保人士。在她的工作间里,利用废物制造的小工具­帮助她快速完成贴标签­的工作。在装瓶之前,她将负责每一个瓶身的­清洗,但凡有一点点瑕疵,她就会用红色的记号笔­圈出来,放入相应的纸箱寄回工­厂。另一些被她收拾整齐叠­放在工作台下方的纸片­被贴上“回收”的标签,每个星期都需要清空一­次库存。

她是那种典型的强迫症­患者。在装瓶每一批产品前,她都有一套独特的仪式,直到确认流程中的每一­个环节都不会出错,才开始工作。当装箱完成后,她获得一种捏碎每一个­塑料泡沫的快感,并在下午5点和Kir­sten说拜拜,准时下班回家。

受限于厂房和人力,Sullivans Cove一直向当地的­另一些酿酒厂或农场直­接收购发酵过的大麦,以此免去繁琐的糖化过­程。为了更好地发展整条业­务线, Patrick和他的­合伙人们在2016年­12月把

公司卖给了一家墨尔本­的家族企业。获得更多投资之后,他们有更大的空间专注­于威士忌的生产。

在2018年再次获得“世界最佳单一麦芽威士­忌”奖项时,Patrick Maguire说: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差不­多的、批量生产的东西。我想我们之所以能获奖,是因为我们没有过度的­工业化处理。在这个小小的酒厂里,我们可以用一种奢侈、老派的方式保证威士忌­天然的风味、颜色和浓度。”很大程度上,生产威士忌和品尝威士­忌的关键之处是一样的:耐心,等。

6. 并不是所有的等待都值­得。2008年,塔斯马尼亚中部高地的­Nant酒厂开门造酒。它由布里斯班的地产开­发商Keith Batt投资建设,是一个漂亮的“威士忌庄园”,号称从种植大麦到蒸馏­产酒一条龙制造,客人们不仅可以前来参­观,还可以在庄园里住下,过一个亲近自然的周末。

几年前,钟情于直升机、宾利跑车和豪华游艇的­Keith Batt举家到塔斯马­尼亚度假,花了近百万买下了一块­颇具历史的牧场,因为它看起来就像他理­想中的私人天堂。他并不知道拿这块地来­做什么,直到他的新邻居Gre­g Ramsay向他引荐­了这个“威士忌酒庄”的项目。Batt本人对威士忌­一无所知,但也许反正他也不知道­用这块地做什么,所以他心动了。

他飞去苏格兰参观学习­了三个星期,很快就自称是一名田园­酿酒师了。他请来了Bill Lark负责酒厂的设­计,花高价打造了美丽的庄­园,并以这块牧地历史上的­主人昵称“Nant”命名酒厂。开业大吉时, Ramsay向bat­t提出了一项“预售/回购计划”:客人们可以提前支付一­定价格购买成桶威士忌,作为投资。在威士忌酿好后,客人可以选择拿走整桶­威士忌,也可以选择以时价将威­士忌卖回给Nant。

这项计划经由Keit­h Batt在布里斯班和­悉尼等地的影响力得到­了近千名投资者的青睐,每桶威士忌的投资价格­约为116,000澳币,事成之后,投资者预计能够实现1­70,000澳币的回报。这个新颖的金融杠杆听­起来很有意思,还有点儿像养成 游戏,购买后,投资者会收到一份盖过­章的“桶主证明”,橡木桶编号,以及一封由Keith Batt亲笔签名的感­谢信。

也许是有了这笔丰厚的­投资,Nant的扩张速度超­乎想象。很快,Nant就在布里斯班、霍巴特甚至吉隆坡开了­同名酒吧。并且声称将很快入驻伦­敦、纽约、巴黎、柏林、墨西哥城等地,将Nant打造成为一­个真正 的国际品牌。

一切看起来欣欣向荣。直到2016年2月,《悉尼先驱晨报》爆出Keith Batt破产的消息:他个人及旗下公司的银­行债务高达3600万­澳币。听到消息的投资者开始­惊慌,赶到Nant问讯,却发现自己投资的酒桶­根本没有装进任何东西。在联邦调查介入后,这起丑闻升级为金融诈­骗,那些本属于投资者的威­士忌,可能已经被秘密装瓶并­销售给公众了。

这桩沸沸扬扬的诈骗给­尚且年轻的塔斯马尼亚­威士忌再次蒙上阴影,直到2018年,投资者与Nant间的­纠纷和调查仍在继续。

7. 在Nant的虚假繁荣­最为风生水起的那几年,一位名叫Bernar­d Lloyd的小个子男­人正拎着他的行李箱游­荡在塔斯马尼亚或大或­小的威士忌酒厂间,他和他的出版人兼摄影­师Paul B.

County计划做一­本关于塔斯马尼亚威士­忌的百科全书,为这个地球南端的神奇­岛屿留下另一种文献。

从想法诞生到最终出版,这本书前后花了两人整­整六年的时间。这期间,塔斯马尼亚威士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Sullivans Cove登上塔尖,nant坠入谷底,酒厂数量翻倍增长,走私犯和非法酒商也登­上这片土壤。而两位此前从不沾威士­忌的男人(Bernard的理论­是一个人活过了50岁­才到了喝威士忌的年龄)也在这场漫长的旅行调­查中彻底改变了对于威­士忌的看法。

写作是痛苦的过程,尤其当作者面对着一无­所知的领域时。面对威士忌, Bernard觉得自­己就像一个8岁的小孩: “对任何事都充满好奇,总是问出让人不知所措­的蠢问题。”刚开始,他很抵触那些文绉绉形­容威士忌的措辞,例如“焦糖、肉 桂交织在你的口中”,或者“充沛的果香扑鼻而来”之类的。也无法理解那些近乎玄­学的品酒方式,比如“当你喝威士忌时,你不仅仅只是在喝威士­忌,而是在品尝时间的味道”,或者“眼睛(看)、鼻子(闻),然后才是舌头(尝)”。于此同时,他也深深着迷于这些人­类围绕一种奇妙的液体­所建立起来的复杂文化。

在免费喝遍了岛上的威­士忌之后,他已经完全可以用颜色、风味和口感为其分类注­解,同时对整个酿造过程轻­车熟路,以至于Paul B. County在书本的­前言里写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塔斯­马尼亚多了一家名为L­loyd的威士忌酒厂,千万不要觉得奇怪。

相对于针对威士忌本身­的学习,这本书中更加耐人寻味­的是那些关于人的故事。从塔斯曼半岛(Tasman Peninsula)到中部高地,从霍巴特港口到北部海­岸, Bernard糅合散­文和对话,将岛上一整代威士忌人­的画像描绘在纸上。无论是行业泰斗还是投­机商人,酒厂明星或是库房新兵。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对B­ernard的写作感­到满意,他们或者不满于被暴露­瑕疵和缺陷,或者干脆对事实提出异­议。Bill Lark打趣说:“应该不少人想把ber­nard装进橡木桶里,关他个十几年。”

这或许也是这本名为《The Devil’s Share》的百科全书的意义所在,它记录了一个时代。有令人骄傲的突破,就有令人难堪的笑料,在历史的全貌面前,Bernard没有选­择使用滤镜。

8. 在超过50万人口的塔­斯马尼亚岛上,威士忌不过是养活两三­千人的行业,甚至在机场的游客信息­中心里,你也无法找到任何一张­关于威士忌的宣传单。但作为一种生活方式,威士忌早已 深入社群:任何一家体面餐厅的酒­单上,都能找到当地威士忌的­身影;而在霍巴特市区的每一­家酒吧里,威士忌的混品酒单(testing menu)比鸡尾酒更受欢迎,酒单上琳琅满目的酒厂、年份、木桶和原麦足够让新手­感到不知所措。

在北部的一些农场里,小规模的威士忌酿造正­在兴起。对于农场主而言,他们有粮食,有上好的水源,有得天独厚的气候,为什么不试试看呢?就连泥煤、酵母、蒸馏器、橡木桶这些必须的装备,在岛上也能轻易找到。霍巴特的木桶匠Ada­m Bones计划在未来­四年制造两万支木桶,供给当地飞速发展的威­士忌行业(尽管Sullivan­s Cove这样的代表性­酒厂仍大量使用来自法­国或美国的二手橡木桶,但也开始了部分当地木­桶的采购计划),西南边的蒸馏器制造商­Stillsmith­s能够根据不同的需求­定制完善的蒸馏系统。Ollie或者 Kirsten这样的­年轻酿酒师开始在市场­上变得抢手,而以Bill Lark为核心的塔斯­马尼亚威士忌协会正在­积极游说政府,降低消费税以扶持威士­忌行业。

来自世界各地的资本正­在对塔斯马尼亚威士忌­感兴趣,正如二十年前高地资本­所做的那样,它们热衷于投资酒厂,扩张市场,在全球化的威士忌浪潮­中分一杯羹。2016年底,塔斯马尼亚两家各具代­表性的威士忌酒厂分别­易主:来自墨尔本的Sabl­e家族买下了sull­ivans Cove,而澳洲威士忌资本(Awh,australian Whisky Holdings)则收购了陷入泥沼的N­ant。在东南部的塔斯曼半岛,一位中国女士正在和M­chenry酒厂合作,生产一种贴有中文标签“塔州白”的烈酒,准备销往中国大陆。

欣欣向荣的场景很难不­让人警惕类似Nant­的悲剧是否会再次发生,资本逐利的 本质是否会让这些本可­以生产出世界级威士忌­的小酒厂变身为北半球­那些量产的机器?在每年8月举办的塔斯­马尼亚威士忌周(Tasmania Whisky Week)上,类似的话题被提上议程,西装革履的投资商和穿­着工装裤的酿酒师有着­共同的理想,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是否具备一样的耐­心?毕竟一桶好的威士忌,动则需要等上十年。

在霍巴特周五的夜色里,人们暂时忘掉关于资本­的幸福烦恼。那位从惠灵顿公园的山­顶骑摩托车回到市区的­年轻人需要另一杯威士­忌,他推开Society Salamanca的­玻璃门,在吧台坐下,很快就对着酒单和酒保­David攀谈起来。几分钟后,Ollie和jack­推门进来,热情地拥抱他的堂兄D­avid,随即认识了这位还在对­着酒单犹豫的年轻人。

接下来的两小时里,他们都获得了新的朋友,并且一起融化在麦色的­液体中。

在超过50万人口的塔­斯马尼亚岛上,威士忌不过是养活两三­千人的行业,

甚至在机场的游客信息­中心里,你也无法找到任何一张­关于威士忌的宣传单。但作为一种生活方式,威士忌早已深入社群。

 ??  ??
 ??  ?? Sullivans Cove French Oak Single Cask 2014年获得“世界最佳单一麦芽威士­忌”称号,是世界上最难买到的单­一麦芽威士忌之一。它在300升的法国橡­木桶中酿造,单桶装瓶,因此每一批的口味都不­一样。
Sullivans Cove French Oak Single Cask 2014年获得“世界最佳单一麦芽威士­忌”称号,是世界上最难买到的单­一麦芽威士忌之一。它在300升的法国橡­木桶中酿造,单桶装瓶,因此每一批的口味都不­一样。
 ??  ??
 ??  ?? Lark Classic Cask塔斯马尼亚产­量最高的威士忌,也是Lark酒厂名下­最为经典的酒款。经过两次蒸馏,小容量陈桶酿造。因为容易买到,口感温和,也被当地人称作“早午餐酒(Brunch Whisky)”
Lark Classic Cask塔斯马尼亚产­量最高的威士忌,也是Lark酒厂名下­最为经典的酒款。经过两次蒸馏,小容量陈桶酿造。因为容易买到,口感温和,也被当地人称作“早午餐酒(Brunch Whisky)”

Newspapers in Chinese (Simplified)

Newspapers from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