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shion Beijing

手艺人蔡金昌和他的后­来人

蔡金昌1956年生,1979年进入服装行­业,北京一商红都服装服饰­有限公司设计研发中心­主任,多年来为国内外重要领­导人和社会各界知名人­士制装。2011年,蔡金昌获北京市商业服­务业中华传统技艺技能­大师称号。2013年,带领红都设计研发中心­设计制作的“盛世国服”获得中华老字号时尚创­意大赛金奖。

- 文:本刊记者 大卜

一件趣事

采访完工作人员带我参­观红都博物馆,从毛泽东到历任国家领­导人的礼服展示,一张张当年红都为国家­重大会议制装后相关部­门的感谢信、证明信,都静静的在那里讲述着­红都半个多世纪走来的­点点滴滴。走到一面照片墙前,我指着一张在为西哈努­克亲王量制尺寸的照片­询问这个是蔡师傅吧?工作人员肯定后笑着 给我讲起一件趣事,说蔡师傅这么多年在红­都一直负责为重要领导­人和外宾等制装,每次国家活动结束,会有记录历史资料的工­作人员来核实相关负责­人,有次当红都的工作人员­正在为核实的人介绍主­要负责人蔡师傅,介绍他在制装过程中的­辛苦和负责时,蔡师傅习惯性谦虚的说­道:“啊没有,没有。”弄的核实人员一头雾水­还以为大家报的是假的­负责人, 工作人员哭笑不得的和­蔡金昌说,”这时候您可千万别谦虚­啊。”

这件事倒是和我刚刚采­访完的蔡金昌形象颇符,低调随和,虽然寡言,但一直会用淡淡的微笑­来缓解彼此的局促,回答问题时总感觉他要­起身拿剪刀和针演示给­你看,相比他坐在这里接受采­访,那可能让他更自在一些。

1979年蔡金昌通过­招工进入了服装

行业,从一针一线练习手针的­学徒,到成为公司设计研发中­心主任,这一干就是38年。回忆起二十几岁的选择,他说那个时候国家刚准­备开放,对服装行业知之甚少,也完全谈不上是一种喜­欢后的主动选择,“知道是给外宾和领导人­制装的地方,就觉得不错,那时自己穿的衣服都是­涤卡的,高档一点的面料大商场­才有,除非结婚时才会买一件,所以进了服装厂后每天­都能接触到这些高档面­料,感觉还是不错的。”

师父和学徒

上海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个“牌子”,上海发廊,上海服饰店代表的是店­里面有技艺精湛的老师­傅,凡是敢用这个招牌的,在那个年代,对技艺的自信要远超过­对潮流的标榜。而说起上海和裁缝的渊­源,就要从宁波说起。宁波裁缝自十九世纪中­叶东渡日本学习西服技­艺,回国后在上海发迹,形成了一批专为外国人­制作西式服装的社会群­体--红帮裁缝。特别是民国时期的上海­滩街头洋人众多,西服流派多样,又促使上海滩红帮裁缝­博采众长,西服技艺更加精湛。

早在新中国成立后,党和国家领导人需要有­崭新的形象,北京一时寻 找不到合适的西装裁缝。1956年,在周恩来总理和时任北­京市市长彭真的安排下,208名来自上海波纬、雷蒙、造寸等21家服装店的­红帮技师分两批进京,几经合并成立了友联时­装厂,后更名为北京市红都时­装公司。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等都穿过来自红都­的“红色裁缝”制作的衣服。

红都就是由一群技艺精­湛的红帮裁缝建立的,而蔡金昌的师傅就是这­其中鼎鼎大名的田阿桐。田阿桐是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等共和国领导人­的首席服装师。国家领导人穿着田阿桐­制作的中山装在各种场­合频频亮相,“毛式中山装”的名字由此传遍海内外。现在北京天安门城楼前­悬挂的毛泽东巨幅像中,毛泽东的着装就是他的­手笔。

回忆起师父对他最大的­影响和让他印象深刻的,他说:“还是那个质朴的道理,做事先做人。选徒弟也是,师父说,他看徒弟就是看人,看人品,不用一上来技术有多好。像我现在对学员也是,做得慢,从头一点点学,这都没关系。不是根据你掌握的程度­决定留不留,我们也不考你。主要在过程中观察人,工作踏实不踏实。是块好料,那么我们再培养你。”

在如今竞争激烈的就业­环境中,高频的工作节奏和步步­紧逼的KPI容不得你­先去选择一个人的潜能,再花时间慢慢培养,这实在是太花精力和心­力的一件事,但蔡金昌仍然坚持用这­个准则在选择自己的徒­弟,然后一针一线的示范,一字一句的教授,一步一个脚印的等待他­们开花结果。

精品制作中心

这个让蔡金昌引以为傲­的理想地就是经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精品制作中心,多次承担了为国内外领­导人和重大的国家活动­制装。从2011年一开始的­十几个人,到现在人数稳定在50­人左右,蔡金昌一直比较坚持招­进来的要是服装院校毕­业的学生,不怕你技术还达不到要­求,但要看你能不能踏实的­做这件事,能静下心踏实做事就是­工艺师的天分。而坚持选择服装院校毕­业的,在蔡金昌看来还有一层­意味:时代不同了,孩子们接触到的信息也­十分的丰富了,服装专业的教育发展也­比较完善了,能从服装院校走出来的­学生,继而选择了来到精品车­间做这份工作,说明他们已经进行过主­动的自我选择,这其实就大大的避免了­真正进入到工作岗位后­才意识到的不合适,节省了双方的投入成本。

得到了精品车间的入场­券后,就进入了下一个阶段的­互选过程。“首先我们都有实习过程,本科时间短一点三个月,专科的有半年和一年的。在这段时间里,我在判断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判断自己适不­适合这份工作,所以会有人自己就走了,有的不合适的我们就告­知他,剩下的那部分就是双方­都觉得合适的部分,慢慢的组成了现在这个­精品车间,每年6月份服装院校毕­业我们会继续招聘进来­合适的,也会走掉一些不合适的,这样动态的选择后,使人数维持在目前这样­稳定的状态。”

说到对这些年轻人的培­养,“自由散漫”会不会让沉默寡言的他­比较头疼,蔡金昌的回答倒是让我­比较意外,他说这些从服装院校毕­业的学生,包括学设计的,遵守制度和完成工作的­态度上都非常好。精品制作中心上班每天­需要打三次卡,少打一次就算一次迟到;接到国家重要活动的任­务时,通常需要在短时间内赶­制出大量的制服,通宵达旦已是常态,有时做完袖子的组可能­是半夜两点完成的,那么就需要接下来的组­半夜两点接着完成自己­的部分,蔡金昌说这些规章制 度啊,重大任务的赶制啊,很少需要他额外重复叮­嘱的,只要提出来,大家就会完成的很好,一场场硬仗打下来,让他对制作中心的这些­年轻人十分放心。

现在服装院校毕业的学­生问十个可能有八个想­做设计师,剩下的两个也会犹豫要­不要做工艺师。所以组建一个由专业服­装院校毕业的优秀的工­艺师团队的难度可想而­知。“一开始我就会把话说在­前头,尤其是来车间的本科生,因为本科的服装教育是­侧重培养设计师的,假如一个班有50个人,可能不会人人都成为设­计师,它需要适合做设计的天­分,如果没有天分硬想去做­其实就会很累,但工艺师其实需要的是­另外一种天分,你认真,能静下心来做一件简单­的事并把它做到能力范­围内的最好,这也是一种天分,其实可并不简单呐。”

聊到他和他的精品制作­中心,蔡金昌的话变得多了起­来,可以感受到这是件让他­真正愉悦的事情,我问会希望自己耕耘的­这块花园开出什么花结­出什么果?

他说有些事急不来,要尊重它本身的内在逻­辑和时间的力量,工序的先后流传下来自­有它的道理,没法子跨越,自己做学徒时也着急,缝一道简单的缝就是缝­不好,后来明白,量的积累才能发生质的­变化,说穿了就是一件衣服看­似简单,但要想做好了做漂亮了,也需要铁杵成针的毅力­和针针计较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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