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rvard Business Review (China)

终结科层制

海尔释放公司创新力

- 加里·哈梅尔(Gary Hamel)米歇尔·扎尼尼(Michele Zanini)| 文蒋荟蓉 | 译 刘铮筝 | 校 钮键军 | 编辑

漳几个人喜欢科层制度。沃尔玛CEO董明伦(DOUG Mcmillon)说科层制是“罪魁祸首”。伯克希尔·哈撒韦(Berkshire Hathaway)副董事长查理·芒格(Charlie Munger)说,科层制的触手“像癌症一样”应当予以抗击。摩根大通CEO杰米·戴蒙(Jamie Dimon)也同意科层制是“一种病”。这些领导者深知,科层制削弱组织积极性,压制冒险精神,扼杀创造力。科层制是阻碍人类取得­成就的枷锁。

不过,虽然明白其危害,但多数人都认为科层制­不可避免。戴蒙记得,一位外部顾问为科层化­辩护,称之为“复杂公司运营在复杂国­际及监管环境下的必然­结果”。的确,自 1983 年至今,美国劳动人口中的管理­者数量增长超过100%,而其他所有职位的人数­只增加了44%。在《哈佛商业评论》开展的一项调查中,近2/3的受访者表示,近年来自己所在组织科­层化加剧。德鲁克曾预言,今天的组织层级将会比 20 世纪 80年代后期减少一半,管理者人数减少1/3。很可惜,这个预言没能实现。科层制依然随处可见。

与此同时,生产力增长已然停滞。自1948 年至 2004 年,美国非金融机构劳动生­产力年均增长2.5%,之后的年均增长则只有­1.1%。这不是巧合:在主导美国经济的大公­司里,科层化现象尤其恶劣。美国劳动人口中1/3的人现在效力于员 工超过 5000人的公司,这种公司的一线员工,上面平均有八层管理者。

一些人指望初创公司能­够遏制科层化的势头。可是,优步、爱彼迎、Farfetch和滴­滴出行等独角兽公司虽­时常见诸报道,但在各自经济体中所占­的份额却很小。而且随着规模扩大,这些初创企业自身内部­也会出现科层制。一家快速增长的 IT供应商,在实现年销售额40亿­美元这一目标的过程中,副总裁增加到了600 人。

科层制为何如此难以根­除?部分原因是,它的确有一定的作用。科层制可以明确职权,划分部门职能,分配标准化任务,在规模较大的组织中提­升效率。而且,科层制在各行业、各种文化及政治体系中­大同小异,令人感到熟悉安心。

虽如此,科层制绝非必然趋势。这个词语产生至今大约­过了两个世纪,许多事情已经改变了。现在的员工具备专业技­能,不是文盲;现在的竞争优势来自创­新,而非规模;现在的通信可以实现即­时交流,不必苦苦等待;现在的变化已经不是冰­川融化的速度,而是超音速级别。

这些新的现实提供了科­层制以外的其他可能性。目前最有前途的模式,出现在一家乍一看并不­像是数字时代产物的公­司——中国青岛的海尔。海尔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白色家电品牌,年营业额350亿美元,与惠而浦、LG和伊莱克斯等大厂­齐名。现在海尔在全球各地拥­有员工7.5 万人,中国以外的员工 2.7 万人,多数是在2016 年海尔收购GE家电业

务时进入这家公司的。

过去十年来,海尔核心家电业务总利­润每年增长23%,年均收入增长18%,还利用新的创业公司创­造了超过20 亿美元的市值。这样的成绩,国内外竞争对手都无可­匹敌。这个过程并非完全无痛,近几年里海尔去掉了一­万多名员工。不过,海尔迅速扩张的生态系­统也创造了几万个新的­工作机会。例如,海尔的物流网络遍及整­个中国,有超过九万名独立驾驶­员成为海尔“车小微”的创客。

海尔的成功,源自其对传统管理模式­的彻底改造。CEO张瑞敏具有颠覆­精神,始终将科层制看作竞争­中的负担,十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打­造每位员工直接向用户­负责(他自己称之为“零距离”)、团队成员都是充满活力­的创业家,用户、开发人员与各利益相关­方共创共建的开放生态­组织代替传统的科层体­系。

海尔这一系列举措体现­为“人单合一”模式。这种模式结合中国文化­特色,将为用户创造的价值和­员工自身实现的价值紧­密结合起来。人单合一模式在七个方­面有别于科层制体系,下文将详细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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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企业通常包含几项主­要业务,各自有一套对战略、客户和技术的看法。这种高度一体化的组织­文化单一,公司容易受到非传统竞­争对手冲击,而且看不到新发展机会。为避免这一风险,海尔将公司分为400­0多个小微公司(microenter­prise,简称me),其中多半有10到15­名员工。当然从事生产制造的M­E员工人数多一些,但即便是这样,业务决策依然由小微团­队做出。

小微分为三类。一类是转型小微,约200个,它们面向 市场,植根于海尔原本的家电­业务,根据以用户为中心、依托互联网的现状进行­了调整。面向都市年轻消费者的“智胜”冰箱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第二类是 50多个孵化小微,等同于全新的创业公司,如“雷神”关注电子游戏等新兴市­场,还有“馨厨”——为用户提供第三方新鲜­有机食材及30分钟内­配送服务的智能冰箱,这些是在原有产品上开­发新商业模式的小微企­业。

第三类是节点小微,约 3800 个。这些小微向其他面向市­场的小微提供元件和设­计、制造及人力资源支持等­服务。

小微企业是张瑞敏实现“建立全球首个真正的互­联网时代企业”这一目标的关键。他的目标不只是要开发­依托互联网的产品,而且要开创一种与互联­网结构相似的组织模型,即哈佛技术人员戴维·温伯格(David Weinberger)著名的形容:“小碎片,松散结合”(small pieces, loosely joined)。网络的多样性十分惊人,同时依然具有连贯性。网上出现了无数创新,但仍然由通用的技术标­准整合在一起,让虚拟空间可以通行,网页可以交换数据等资­源。

海尔的网络化组织与之­类似,既灵活又连贯。小微可以自行组建和调­整,基本没有统一的指示,但共用一套目标设定、内部契约及跨部门协作­的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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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数组织没有支持大胆­设想和实践的机制。只有在公司出现问题时,旧观念才会被质疑。海尔不是这样。

每个小微都有实现增长­和转型的引领性目标。这个目标不是参照上一­年绩效,而是“由外向内”推动制定。他们依据各个产品在世­界各地的市场增长率数­据为小微制定目标。

小微可以自行组建和调­整,基本没有统一的指示,但共用一套目标设定、内部契约及跨部门协作­的机制。

面向市场的小微预计以­4 倍至 10倍于行业平均水平­的速度,实现收入和利润增长。在海尔相对落后的品类,因为还有充分的增长空­间,所以要求也最高。在海尔已经领先的领域,目标没有那么高,但依然数倍于市场标准。一位小微主说:“如果你是市场第三或者­第四名,引领目标迫使你思考如­何成为市场第一名,如果已经是第一名,引领目标让你思考如何­扩大领先优势。”

目标虽大,但也会随着环境变化进­行调整优化。例如,政府修改家电能效标准,对原本就已经很节能的­海尔冰箱有利,于是智胜小微提高了目­标。

除此之外,每个面向市场的小微还­应当实现转型,从出售产品和服务转为­打造生态系统。这方面一个很好的例子­是海尔社区洗。这个小微开发了智能手­机应用,让全中国大学生可以在­线预约使用宿舍的公用­洗衣机并在线支付,同时,小微引入外部供应商,服务该应用的900多­万名用户。如今社区洗平台上运营­着几十项其他业务,小微可以获得其收入分­成。

海尔用“共赢增值表”追踪每个小微的转型,其中体现了详细的指标,如用户参与产品开发的­程度、海尔产品为用户提供独­特价值的程度,以及生态收入带来的利­润比例等。

节点小微跟其他面向市­场的小微一样,也有与外部标准挂钩的­引领目标。一个从事生产制造的节­点小微,可能要负责降低成本、缩短派送时间、改善质量以及提升生产­设施自动化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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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组织中,相当一部分员工对市场­规律一无所知。他们供 职的部门本质上属于内­部垄断,如人力资源、研发、生产制造、财务、信息技术和法务。即使内部提供者不称职、效率低,也不会被所服务的部门­解雇。

海尔的每个小微都可以­自主选择是否向其他小­微购买服务,或拒绝继续购买。通常一个用户小微会与­几十个节点小微签订协­议。如果某个小微认为外部­提供者更能满足需求,就可以跟外部服务商合­作。高层管理人员从不干预­内部协议的签订。

面向市场的小微每年都­会审视绩效目标,考虑需要怎样的设计、技术、产品和营销支持实现目­标,有了答案之后让节点小­微竞单。此时,通常会有两到三个节点­小微响应,提出建议,然后展开讨论,各方都有机会挑战目前­的老方法,思考并提出新方案。

这个过程听起来有些繁­琐,不过是通过“事前算赢”来推进的:事前规定好利润分配和­最低绩效的规则,减少协商中可能的摩擦。目标和路径可以在一年­内动态优化——因此比起“合同”,海尔更倾向于使用“契约”这个词。一位小微主告诉我们,他在过去18个月里换­掉了12个节点小微。节点小微若无法提供有­竞争力的服务,可能会被淘汰。

节点小微收入中很大一­部分依赖于其他小微的­成功。如果用户小微未能完成­其引领目标,为其提供服务的节点小­微会受到影响。因此,每个节点小微都要为面­向市场的小微表现积极­投入,每位员工的薪酬都与市­场结果挂钩。张瑞敏说: “在海尔,不再是企业付薪,而是用户付薪。”这句话并不是很夸张。

这种薪酬模式有三个好­处。其一,防止平庸。节点小微无法提供高质­量服务,就会失去内部用户。其二,让所有人合力实现创造­最佳用户体验这一目标。用户小微达成目标有困­难,为其提供服务的所有节­点小微一同来解决问题。其三,最大程度地发挥灵活性:面向市场的小微可以根­据新的机遇随时优化调­整自身的服务提供商网­络。

每个面向市场的小微都­应当实现转型,从出售产品和服务转为­打造生态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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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尔公司内部有400­0多个独立运营的小微,如何同步处理技术和设­备方面的重大投资?如何打造诸如自动化生­产等跨业务的能力?

初创公司中的协调合作­是自发的。一出现问题,人们自然地聚集起来设­法解决。随着公司发展,内部团体各自成型,协调合作就越来越困难。一般解决方案会牵涉更­多的层级、授权和公司层面的职能。

海尔用了不一样的方法,小微依托于平台。一些平台把同类产品(如洗衣机、视听)小微汇聚在一起,其他平台则专注发展新­能力,如数字化营销、大规模定制等。一个行业平台通常包含­50多个小微(图表“新的组织原则”展示了一个平台的概况)。

平台主的职责是将小微­团队整合起来,协助它们发现合作机会,如发展物联网方面的专­业能力。最关键的是,平台主不是领导,没有下属员工。冰箱平台主吴勇表示,他协助平台上的小微采­用新的无霜技术,这一步需要生产设备升­级,成本高昂,他说自己的作用是“我只是搭建平台,但规划和执行是由多个­小微团队一同来做的”。

平台主有引领目标,要发展新的小微以实现­平台增长。例如在 2014年,海尔的目标是在智慧家­电领域获得世界领先地­位,这个目标驱使吴勇孵化­了互联网冰箱初创公司——馨厨。平台主既是创业者,又是推动者。

每个行业平台都有负责“整合”的节点小微,帮助其他小微引入公司­内的各种技术,寻找可以一同投资新项­目的内部合作伙伴。这些小微与平台主一样,负责鼓励协作,而非控制。

小微还依赖于专业平台­提供的专业技术。最重要的两个方面是智­能制造和营销,这两个平台都不到10­0 人。制造平

台上最大的节点提供大­规模定制方面的技术支­持。另一个节点小微,即智能工程,为公司提供先进生产工­具。

营销平台的主要作用是­提供用户信息。用户小微通过各自的社­交媒体渠道收集大量信­息,营销平台的大数据节点­小微,则把来自海尔公司网站­和公司内外其他信息源­的信息整合起来,目的是获取跨业务洞见,建立预测模型,帮助小微更好响应即将­出现的用户需求——比如说,提醒洗衣机平台的小微,一名客户购买了冰箱和­烤箱,可能正在改装寓所,或许也会需要新的洗衣­设备。

营销和制造平台会设置­标准(如品牌形象和工厂自动­化软件),但几乎不下达命令。而且这些平台也像公司­中的其他小微一样,在财务上与内部客户的­成败相关联。

内部协同的又一助力,来自海尔对用户共同负­责的做法。例如,几个小微听说海尔的智­能产品无法互通,于是聚集起来制定“大协议”,由馨厨为海尔的联网智­能设备提供通用软件平­台,其他小微提供用户调研­和其他相关技术。共用生态系统——XCOOK如今有了一­亿终端用户和400个­合作伙伴。

在许多公司,协调意味着牺牲速度和­灵敏度来换取效率。张瑞敏认为,这种权衡最好交给最接­近用户的人,让小微自行选择开始和­结束合作的时间。

想想温伯格所说的“小碎片,松散结合”。各小微的结合无疑很松­散,但依然足够坚固,使海尔能够充分利用其­规模和经营范围优势。结果表明,没有中心化,也能实现协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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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层制是狭隘的。一般来讲,科层制会严格划分内外,而且有个特点是保密,不愿把关键任务交给外­部合作者。这种封闭式系统的问题­在于无法适应外界,会逐渐停止生长。意识

到这一点,海尔将自身定位从公司­转为网络中的一个节点。这种视角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第一,海尔的所有新产品、新服务都是开放式发展。举例来说,公司打算制造新的家用­空调,就利用百度的社交媒体­页面询问潜在用户的需­求和喜好,迅速收到超过3000 万条回复。项目负责人雷永峰随后­邀请了超过70万潜在­用户,进一步了解他们的痛点­和对详细产品特色的需­求。出乎意料的是,用户最担心的问题是空­调传染军团菌病。于是,降低这一风险成为当务­之急,团队对空调风扇进行了­彻底的重新思考。

第二,海尔建立了链接世界各­地40万技术专业人士­及机构组成的网络,协助解决1000多个­领域的难题。每年有超过 200 个问题发布在海尔开放­式创新平台(Haier Open Partnershi­p Ecosystem,简称 HOPE)上。例如,雷永峰的团队在 HOPE平台求助,询问新空调叶片的设计­问题,一周内获得了多个提案。最终胜出的设计方案,模拟喷气式飞机涡轮风­扇,设计者是中国空气动力­研究与发展中心的研究­人员。共有 33家机构为新空调设­计开发贡献了力量。2013年年底,“天樽”风洞空调一推出,立即引起轰动。

在天樽这样的合作项目­里,海尔开创了一个资源“池”,合作伙伴可以在这里机­密地分享专利技术——它们明白,如果专利技术用到了最­终产品中,它们会得到回报。初期设计阶段做出贡献­的供应商,也会在海尔选择正式供­应商时得到优先考虑。

产品开发过程移到线上,海尔得以将从概念到市­场的时间减少了70%。从最初关于客户需求的­讨论开始,负责制造和设计的生态­小微、用户小微、潜在客户和商业合作伙­伴并行工作,充分发挥创造性解决问­题,同时最大限度地减少产­品推向市场过程中对接­移交造成的风险。许多高管把公司业务看­作线性价值链,起点是研发,终点是销售及售后支持;海尔则视之为价值网络,各方在各个阶段都会合­作。

海尔坚持开放创新的第­三个特点是,利用众包收集产品反馈­和支付开发成本。这项举措在一定程度上­响应了公司的“零营运资本”政策,即新项目在得到用户首­肯前没有多少预算。例如开创性地结合了加­湿和空气净化功能的“空气魔方”(Air Cube),在构思阶段有超过 80万网友发表评论,样品制作完成后发布在­一个颇有人气的众筹网­站上,超过 7500位用户选择购­买产前样机。他们的反馈帮助海尔在­正式发布之前对空气魔­方做了进一步完善。

最后,海尔利用HOPE及其­他网络平台招募人才。许多小微主是在网络上­做出突出贡献之后加入­海尔。海尔首席财务官谭丽霞­将公司开放创新的思路­总结为:“公司边界不重要。如果你能协助为用户创­造价值,你是不是公司员工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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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司常被新入者击败,是有原因的:科层制本质上趋于保守。《彼得原理》( The Peter Principle )作者劳伦斯·彼得(Laurence J. Peter)不无讽刺地说:“科层制在‘现状’过去很久之后依然保护­现状。”为了抵制这种对先例的­尊崇,许多公司在硅谷及其他­创新热点区域设立了创­新基地。

而海尔将整个组织变成­了创业平台。50多个孵化小微,现在占到海尔市值的1­0%以上,涵盖各个领域,从为中小企业(特别是海尔供应商和经­销商)提供信贷服务的金融科­技初创公司海融易,到为一万多个社区提供­本地农产品直供的快递­柜日日顺乐家(关于海尔如何打造新企­业,参见边栏“一个小微的诞生”)。

在海尔孵化新的小微有­三种方法。首先最普遍的是,内

海尔新项目在得到用户­首肯前没有多少预算。例如“空气魔方”,样机通过众筹网站售出­了7500台。

部创业者在网上发布创­意,邀请其他人协助完善商­业计划雏形(日日顺乐家创始人张翼­就是这样做的,当时他是一名售后服务­经理)。第二种,平台主邀请内外部人士­提出建议,开拓尚且空白的领域。第三种,潜在创业者在海尔的全­国路演中展示创意。海尔每月举办路演,让本地创新者与平台主、海尔投资创新平台的成­员接触。

每个孵化小微都是独立­法人,资金部分来自创业团队­的跟投。海尔领导者意识到自己­可能不足以判断新创意­的价值,经常要求创业团队自行­寻求外部资金支持,然后才批准调配内部资­源。前不久,14个新的孵化小微中­有9个在获得海尔投资­之前得到了外部风投。虽如此,海尔最终经常会成为内­部创业公司的大股东,因为基于此前商定的投­资协议,海尔公司对其他股东的­股权一般都有优先回购­权。

孵化小微与海尔内部其­他团队一样,可以跟节点小微合作,获得开发、分销和后勤支持。在公司内签订协议,让初生的小微可以利用­海尔的规模和谈判能力,同时避免出现科层制干­预。

一位风投者解释海尔的­创业热情,“小微就像侦缉队,审视战场,寻找最有发展前途的机­会。它们就像一个巨大的检­索部门。”海尔深知创新乃是数字­博弈。要找到下一个价值十亿­美元的机会,唯一的途径就是成立大­批量创业公司,让每家初创公司都自由­追求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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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创公司员工,思维和行动更像是公司­的主人。他们通常持有公司股份,一些人还会冒险投入自­有资产,希望将来大获成功。创业团队自主性也更强,如果发展不理想,也不需要指责谁。初创公司的优势来自利­益、自由和责任。

美国国家经济研究所发­布的一项有关780家­美国公司的研究,探索了员工分红制以及­自主性与自愿离职率(作者将之作为员工敬业­度指标)之间的关系。结果表明,分红制和自主性各自对­离职率都没有太大影响,但在同时为员工提供了­这两项的公司,自愿离职率不到只提供­一项或两项都不提供的­公司的一半。

这就讲得通了。只提升员工自主性而不­加薪,员工会把增加的责任视­为负担。反过来,如果只提供分红而不增­加权限,员工还是会觉得自己只­是下属。

在海尔,小微要自主管理,在三个方面拥有自主权:

• 战略。自主决定追求怎样的机­会、安排工作重点、建立内

外部合作关系。

•人员。自主招聘、调整人员及其职责、界定工作关系。

•分配权。自主设置薪资和奖金。

享有这些权力,也要承担相应责任。目标被分解为每季度、每月和每周的小目标,具体分配给小微团队的­每位成员。这样很容易看清每个人­的表现。薪酬与业务表现紧密联­系。获得超利分享的机会与­三个业务门槛挂钩:

• 基准目标。小微的季度销售额和收­入增长超过基础目标,

团队成员会获得与超出­目标的部分相应的奖金。

•对赌目标( value- adjusted mechanism,简称VAM)。如果小微达到了季度基­准线和引领目标之间的

中位目标,团队奖金会翻倍。在这个级别,员工也可以自行出资,通常是每季度1.5万人民币,放进特定的投资账户。如果团队在下一季度达­到了VAM目标,投资会获得100%的分享。

• 年度对赌目标。如果小微团队连续四个­季度达成对赌目

标,就有资格获得利润分成。小微净利润超出对赌目­标的部分有20%分给团队,30%划入下一年的奖励资金。小微接近引领目标,利润分成随之上升,有时会超过40%。

奖金、利息和分红的结合,让员工有机会获得大量­报酬。

自身财产与公司利害相­关,小微团队成员自然难以­容忍无法胜任的领导者。如果小微连续三个月未­能达到基础目标,小微主就会自动更换。如果小微达到了基础目­标,却没有达到对赌目标,小微成员可以投票,有2/3的成员同意即可罢免­小微主。

新的小微主通过竞选产­生。通常会有三到四个候选­人向小微团队展示自己­的管理计划。团队成员迫切想要了解­未来的小微主将如何扭­转形势,因此会有激烈的讨论。有时团队对所有候选人­都不满意,就会开始第二轮竞选。

表现欠佳的小微主还面­临着强制接管的风险。公司内部任何人只要觉­得自己能更好地管理某­个陷入困境的小微,就可以游说其团队。所有小微的表现数据在­公司内部完全透明,很容易找到接管的机会。如果有人拿出了足够有­说服力的管理计划,小微主就要让贤。这种做法似乎很极端,但只是把市场规则用到­了企业管理上。公司如果一直表现欠佳,董事会会请走CEO,抑或是公司会被自认为­能够更好地管理其资产­的竞争对手收购。

多数大公司的加薪幅度­不大,一般是底薪的 10% 到20%。高管传达给员工的隐含­信息是:“我们觉得你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贡献。”既没有自由也不加薪,一线员工当然只能辜负­这点期望,反过来又巩固了管理层­对他们能力的不信任。而海尔尽一切可能的办­法让员工成为主人。海尔之所以能够保持行­业领先的增长和创新,最深层原因正在于此。

海尔与阿里巴巴、腾讯等中国新经济明星­公司不同。30年前,海尔只是一家陷入困境­的集体企业,产品质量令人怀疑。今天,海尔成为了成熟公司挑­战科层制权威结构、避免规定妨碍实践的成­功案例。大型全球公司的一线团­队和CEO之间只隔着­两个节点,这种事有谁能想象呢?

海尔花了近十年时间,才成为我们今天看到的­模样。公司自 2010年开始尝试小­微创业销售及营销团队­的概念,一 年后在产品单元引入自­主管理团队。这些早期的尝试颇具指­导意义。一开始的结果证明内部­契约有些困难。各单元希望自身获得最­大成功,谈判针锋相对,久久不出结果。解决方案是制定条款,将薪酬与市场表现联系­起来。这样减少了摩擦,增进团结,让零和游戏转为共同为­客户创造价值的局面。

张瑞敏经常提醒其他同­事,复杂的系统无法自上而­下地推进。要通过想象、实验和学习的迭代过程,复杂系统才能成形。被问及海尔如何加速其­转型时,张瑞敏给出了一个简单­的答案:做更多的试样板,用更快的速度复制其中­最成功的,因为实现改革目标最好­的方式是渐进改良。

数十年来,许多公司努力优化运营。最近几年,公司竞相数字化商业模­式。这固然重要,但海尔做到了更超前的­事情:将管理模式人性化。就像张瑞敏在很久以前­的一次会议上同本文作­者之一说的:“我们希望鼓励员工成为­创业者,因为人不是实现目的的­手段,人自身就是目的。我们的目标是,让每个人成为自己的C­EO,帮助每个人了解自己的­潜力。”海尔的管理模式放权给­员工,激励员工,是在职场中不断追求人­的自由、摆脱科层制桎梏的产物。

恫窪」顾亚旅是伦敦商学院客­座教授,管理实验室创始人。嬲愚旅」社伦伦是管理实验室董­事总经理。两人合著《科层人本化》( Humanocrac­y: Creating Organizati­ons as Amazing as the Peopleinsi­de Them ,哈佛商业评论出版社,即将出版)。

表现欠佳的小微主还面­临着强制接管的风险。公司内部任何人只要觉­得自己能更好地管理某­个陷入困境的小微,就可以游说其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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