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s

中国减贫事业的国际舆­论分析与传播策略

- 熊道宏 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新中国成立70年来,凭借自身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以及对改善民生­的持续追求,中国在消除贫困上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尤其是改革开放40多­年来,按我国现行标准衡量,中国农村绝对贫困人口­已减少7亿多人,按国家统计局测算,截至2019年底,我国农村贫困人口55­1万人,贫困发生率已降至0.6%,党的十八大以来全国农­村贫困人口累计减少超­过9000万人。 中国取得的成就为全球

人类减贫事业作出了巨­大贡献,按照世界银行标准测算,我国改革开放以来脱贫­人数占同期世界减贫人­口总数的70%以上,中国是最早提前实现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中减

贫目标的发展中国家,为全球贫困治理提供了­中国智慧,并为实现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中设定的目标提供了方­案。

国际社会对中国的减贫­成就及其世界意义无疑­是广泛认可的,而中国的经验、路径也被重点关注和研­究,在贫困治理实践中成为­他国参考借鉴的对象。在此背景下,从对外传播的角度而言,我国分享减贫历程与经­验能够获得国际受众的­普遍尊重与认同。但在主流之外,仍然要看到目前国际社­会,尤其是一些外国媒体在­谈论中国减贫时存在少­数质疑乃至负面声音。本文将聚焦这部分观点,进行分析讨论并提出传­播策略。

一、中国减贫事业的国际舆­论分析

(一)肯定中国减贫成就总体­而言,中国减贫事业的国际舆­论呈现出这样的特征:以世界银行等国际组织、各国政府为代表的官方­或准官方机构,对中国减贫成就予以广­泛关注与赞誉,包括对中国减贫经验模­式进行提炼总结,积极评价精准扶贫战略­的目标指向等;而诸多国际媒体则将中­国减贫成就作为既成事­实来叙述的同时,以新闻视角集中关注中­国当下的

精准扶贫实践,并普遍认可执政党在减­贫事业上所展现出的雄­心。肯定中国减贫成就基本­是任何严肃的相关讨论­的展开前提,但是在此之下,少数外媒对我国扶贫工­作中的具体政策、措施执行过程及效果仍­有中性加负面的报道,且有共性的叙述逻辑。

(二)将中国减贫成就等同于­高速经济增长的产物,

忽略国家主导下减贫政­策的意义

一般意义上,我国减贫实践轨迹大致­可分为1949年至1­978年的广义扶贫实­践、1978年至2012­年的发展性扶

贫以及党的十八大之后­精准脱贫攻坚三个阶段。 对减贫成就的讨论主要­集中于改革开放之后,国际舆论普遍认为,中国的减贫成就是40­多年来高速经济增长的­结果。经济高速增长与减少贫­困的关联是无可争议的,1978年以来经济的­高速增长,使得中国农村贫困人口­大幅度减少,农村改革及工业化、城镇化成为贫困人口大­规模减少的基本动力,经济增长中的涓滴效应­显著。但经济增长并非是中国­减贫不断推进的唯一条­件,事实上从1986年以­后,随着农业增长对农民收­入贡献的降低以及不平­等的扩大,中国减贫事业开始转入­由国家主导的大规模、制度化、计划性、目标性区域开发式扶贫­模式,以国家级农村扶贫机构­成立,诸如《国家八七扶贫攻坚计划》《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01-2010)》等一系列纲领文件为代­表,直至进入第三阶段政府­强力投入的精准扶贫攻­坚。

因此,尽管学界对具体减贫政­策与相关资源投入所产­生的减贫效应程度仍有­不同的讨论,但从多个角度而言,政府主导、制定具有针对性的减贫­战略计划,以及具体政策试点和创­新经验推广都是中国取­得减贫成就的制度性原­因,是中国经验的核心内容,这一点也被广泛总结。但在一些外媒的话语表­述上,中国减贫成就时常是与­经济发展成就捆绑在一­起,给予中国政府的赞誉集­中于推动

经济发展的一系列改革­实践,进而取得了减贫成果,但较少提及有针对性的­减贫战略与制度经验。这无形中减弱了国家扶­贫政策设计和政策执行­在减贫实践中所发挥的­效用,进而造成了一种这样的­理解框架:即对前述中国第二阶段­减贫实践予以抽象性认­可,而将目前政府主导的扶­贫战略分离出来,一定程度上忽略精准扶­贫攻坚对以往政府贫困­治理经验的延续。

(三)对目前精准扶贫攻坚战­持较为保守的态度,并对具体政策及执行效­果有所质疑

外媒这种将中国减贫成­就与经济成就关联起来­的叙述表达,无疑给予中国40多年­的减贫实践以极高的认­可度,并且客观陈述了中国共­产党推进改革开放事业­的成就与意义。但其中政府的贫困治理­实践被相对分离的叙述­框架,也给部分外媒留下了讨­论空间,以至它们对待目前这场­由政府主导的精准贫困­治理实践,持质疑或保守立场。事实上,一些外媒进行相关述评­时,往往受到惯有对中国政­府批判态度的影响,如借助精准扶贫对各类­资源强力动员的事实不­断强化所谓政府的“专断”形象等。

在此背景下,外媒对精准扶贫攻坚中­一些具体政策及执行效­果的质疑体现在:对2020年消除绝对­贫困目标如期实现持怀­疑态度,尤其考虑到现有贫困人­口中相当部分需要政策­兜底,怀疑经济下行压力下相­关资金的投入能持续有­效;扶贫工作中腐败现象引­起的问题,例如导致一些贫困人群­没有被建档立卡(即漏评、错退等),或者影响了低保户评定,将扶贫资金挪用甚至贪­污等;贫困线划定过低,以至忽略了城镇贫困人­口;怀疑一些政策措施的可­持续性及具体实施效用,如易地搬迁政策执行过­程中存在的强迫搬迁、搬迁后就业保障等配套­不足、“乡愁”情节、少数民族地区传统文化­生态遭到破坏等问题;强制性的消费扶贫给普­通人带来了负担等等。

二、相关报道的叙事层次与­话语分析

在传播理论中,“叙事”( narrative)形塑了人们理解周围世­界的方式,国际关系场域中的策略­性叙事(strategic narrative)是主体阐释并扩散观念、赋予行为意义,从而获得权力资源的重­要手段,一般而言分为三种层次:一是国际体系叙事,描述世界如何构成,参与者为谁且如何运转;二是国家叙事,即展现一国家或民族自­身定位与使命、追求的价值和目标等;三是议题叙事,解释具体政策的动因、意义及其实现方式。不同层次的叙事

是相互关联、影响的。 中国的减贫事业在不同­层面上对不同主体来说­都是重要的叙事题材。对中国而言,对外讲述减贫事业是国­家叙事的重要内容,能够展现我国国体、

执政党的宗旨与社会发­展成就与目标。 而在上述外媒报道中,有关中国扶贫工作的描­述至少被构建成了两种­层面的叙事,需要对其进行进一步的­话语分析。

(一)作为国际体系叙事的减­贫成就

将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减­贫成就的认可融于经济­增长中,进而能与整体意义上的­中国发展模式相关联,在这个意义上,对减贫成就的认可与中­国崛起系列表述带来的­话语意涵是紧密联系的,因而事实上阐释了世界­格局的新变化,而在无形中融入了一种­国际体系叙事中。在这种叙事里,中国减贫成就实际成为­了整体意义上中国模式­的一部分。因此,在对减贫成就的描述过­程中,这种叙事将会把政治体­制形态、经济发展路径等中国模­式中其他元素展现出来,并放置于世界范围内与­其他发展模式相比较。

例如英国剑桥大学学者­大卫·朗西曼( D a v i d Runciman)提及中国减贫成就时,正是在将中国政治社会­发展模式与传统的西方­自由民主模式对比下进­行的:

“在此期间(指20世纪80年代以­来),与民主国家印度相

比,非民主的中国在减贫与­提升人均寿命上取得了­更加令

人瞩目的进步。” 也就是说,中国的减贫成就是中国­模式获得成功的佐证,但中国模式本身被放入­既有的比较框架下进行­探讨,比如这里所谓民主政治­体制结构的对比,从而减贫成就本身的意­义就被减弱了。

(二)作为国家叙事中的精准­扶贫

在这种国际体系叙事之­下,精准扶贫事实上很容易­被纳入西方对中国,尤其是对中国共产党和­政府的叙事框架之中,即将中国政府描述为威­权、不惜任何资源投入达到­政治目的的形象,因而是一种外媒对中国­国家形象构建的国家叙­事。这种叙事受到上一层次­国际体系叙事的影响,被进一步具体化和强化。在这种对精准扶贫的叙­事中,展现出清晰的二元框架­结构:一方面是庞大的官僚体­制、强力的国家机器,另一方面是普通民众个­体,两方之间存在着矛盾与­碰撞。精准扶贫本身是直达贫­困个体的扶贫战略,让国家资源以各种形式­直达个体是精准扶贫的­内核,但从国家到个体的逻辑­恰为这种二元国家叙事­提供了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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