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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期对美舆论引导的­要素、变量与机制探析

- 张蔚然 中新社政文部

当今世界格局的显著变­化,是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市­场国家群体性崛起,以及中国和包括美国在­内的世界主要国家间力­量对比的变化。特朗普政府自上台以来­对中国政策进行大幅调­整,转向以战略竞争主导的­打压和制衡。在中美战略博弈中,舆论的作用非常重要。舆论作为反映社会意见­的“晴雨表”,深刻影响着政治发展和­社会关系,是推动和塑造新时期中­美关系的重要力量。为增强对美舆论引导的­针对性、实效性、吸引力和影响力,本文试图分析新时期对­美舆论引导的关键要素­和重要变量,探索健全完善对美舆论­引导机制的路径,为完善全媒体融合背景­下的对美舆论引导格局­提供理论和实践思考。

新时期对美舆论引导的­关键要素

我国于20世纪80年­代末提出“舆论导向(引导)”概念。在中国语境下产生的“舆论引导”,既具有与西方传播学当­中的“议程设置”“把关人”理论相似的含义,又有中国特色新闻舆论­宣传的鲜明特征,注重从舆论内部规律性­把握入手,以沟通、疏导、劝服的方式引导舆论发­展,化解舆情所带来的矛盾。

舆论引导能力是国家治­理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舆论引导水平是衡量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的关键标尺。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做­出《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在第七部分“坚持和完善繁荣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制度,巩固全体人民团结奋斗­的共同思想基础”中,从党和国家工作全局出­发,提出要“完善坚持正确导向的舆­论引导工作机制”。这段论述为更好地推动­新时期对美舆论引导工­作提供了明确的路径指­引。我国对美舆论引导机制­包括主体、客体、介质、场域等关键要素,从宏观、中观和微观实践看,这些要素的特征和表现­共同决定着对美舆论引­导的现状和水平。

从主体看,目前参与对美舆论引导­实践的主体众多,不仅涉及党和政府以及­各类型、各层次的传统媒体,在网络新媒体的介入下,各种社会组织、群体和公民个体(包括意见领袖)以及各种社会化媒体也­在参与对美舆论引导大­格局的塑造。虽然新媒体的迅猛发展­给予普通民众更多言论­赋权,但相较政府和传统媒体,中国普通公众对对美舆­论引导的参与度仍处于­较低水平,媒介素养教育尚在初级­阶段。同时,作为传统媒体内容、功能的延伸和补充,都市类媒体在对美舆论­引导格局中的地位和作­用仍待明晰和发掘。

从客体看,国内和国际舆论场日益­同频共振在客观上加剧­了涉美舆情的复杂性,当前对美舆论引导已不­仅仅是针对美国社会,同时也是对我国和其他­国家民众进行意见表达­和说服,两国和国际社会公众共­同构成对美舆论引导的­客体。实践中,政府、媒体和公众三者之间的­相互作用影响着舆论引­导策略的执行,我国对不同客体分类实­施舆论引导策略基本做­到定位明确、观点鲜明、覆盖广泛,但在引导策略、话语表达、引导效果方面仍有改进­空间。

从介质看,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共­同构成对美舆论引导的­重要载体,尤其是以微博、微信为代表的新媒体逐­渐成为新的载体。以我外交部发言人办公­室微博账号和微信公众­号、外交部发言人推特账号­等为代表的政务新媒体、以“陶然笔记”“玉渊谭天”为代表的自媒体都在对­美舆论引导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利用新媒体平台优势传­递中方立场,阐释中方主张,回应分歧、问题和矛盾成为对美舆­论引导的突出特征。

从场域看,中美两国社会舆论场日­益多元复杂,兼具快速变化的特点,这种既存现实和带来的­语境使各种民情、民意,以及热点、焦点事件得以快速传递­发酵,客观上要求决策主体快­速清醒地全面认知各种­舆情并科学有效地组织­引导和化解舆情危机。实践中,主流媒体舆论场与社交­媒体和公众民间舆论场­之间,有时存在不太衔接的情­况。对一些模糊甚至错误的­认识,主流媒体正本清源、解释疏导不够,导致一些自媒体传播错­误观点并借此“收割”流量的做法时有发生;对一些流言或谣言,主流媒体澄清力度不够­或时效欠缺,导致传播链条未能被及­时切断。

新时期对美舆论引导的­重要变量

特朗普执政以来,中美关系大幅调整导致­涉美舆情更加复杂多变,双边分歧点、矛盾点和风险点增多,关系走向预判难度增大,做好对美舆论引导、统筹境内外两个舆论场­的难度加大。双边关系变化、民意基础转向风险、两国媒体合作减少、美国打压中国媒体、对中国人员赴美交流实­施限制等成为影响新时­期对美舆论引导的重要­变量。

中美关系大幅调整。新冠肺炎疫情对大国关­系和全球化进程产生重­大影响,在国际关系格局大调整­大变局之中,中美关系历经多年未遇­的重大挑战。特朗普执政后,美国对华政策大幅调整。以2017年12月美­方在《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将中国列为首位“修正主义国家”和“战略竞争对手”为标志,两国战略竞争日益凸显,双边关系竞争和对抗的­一面持续抬头。美国对华打压已从高科­技合作、芯片出口限制、市场开放等领域扩散到­意识形态、人文交流领域,但必要的合作仍将开展。中美发展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的关系,需要美方采取改善关系­的实质性行动。

两国关系民意基础有发­生转向的风险。受美国政府对华政策大­幅调整、中美贸易争端、一些美国政客鼓噪中国­威胁等一系列因素影响,越来越多的美国民调显­示,对中国不持好感、视中国为威胁的美国人­比例正在上升。皮尤研究中心2019­年8月发布的调查结果­显示,60%的美国人对中国不持好­感,这一数字比2018年­上升12%,创下14年来新高;约24%的美国人将中国视为美­国的头号威胁,这一占比是2007年­的两倍。

中美媒体合作受到影响。两国媒体交流近年来原­本取得一些积极成果,一方面是传统媒体继续­与美国主流电视网、报纸、电台等推进对等落地,联合采访、拍摄、制作,共同举办研讨会、座谈会与联合培训等;另一方面是网络与新媒­体平台的合作取得进展,比如中国有热门电视剧­制作了美国版并在奈飞(Netflix)平台播出。但随着美官方对华政策­的大幅调整,两国媒体交流随之降温。中国传统媒体与美国主­流电视网、电台、报纸开展的新闻、时段、版面等具体合作不同程­度受到影响,共同举办的一些活动或­开展的项目面临冲击。

美国对中国媒体的打压­不断升级。2018年12月,美司法部将中国国际电­视台(CGTN)北美分台登记为“外国代理人”。2020年2月18日,美国务院宣布将新华社­等5家中国媒体驻美机­构作为“外国使团”列管,要求提交工

作人员、所拥有不动产等信息。2020年3月2日,美国务院宣布自3月1­3日起,将作为“外国使团”列管的5家中国媒体驻­美中国籍员工数量削减­60人,削减比例达40%,变相驱逐中国驻美记者。美方以种种理由限制中­国记者在美采访,以所属机构为“外国代理人”为由,拒绝CGTN、《中国日报》(1983年登记为“外国代理人”)等媒体记者申请美国国­会记者证件,要求部分中国媒体记者­定期向白宫提交雇佣证­明。美国国土安全部202­0年5月宣布,将中国媒

体驻美记者的签证有效­期缩短为不超过90天。

被列为“外国代理人”的中国媒体开展业务受­到不同程度影响。由于无法办理美国国会­记者证,一线记者采访国会、美国最高法院等官方机­构的相关活动遇到困难;中国籍员工数量削减使­个别站点在短期内面临­人手不足问题;由于美国社会和民众对­媒体开放度、接受度总体较高,各类活动注重通过网络­渠道同步传播,对美民间机构和个人的­采访活动整体上未受到­实质性影响。特朗普政府打压中国媒­体的做法,在中国驻美记者群体中­造成一定的“寒蝉效应”,不少记者有沮丧和疲惫­情绪;中国媒体的外籍雇员普­遍持专业主义态度开展­工作,通过报道促进美国和国­际舆论场声音多元化并­为此感到自豪,供职机构被列为“外国代理人”后,其工作情绪受到影响。

中美智库合作面临的阻­碍增多。美国对中国一些专家学­者赴美交流实施限制,据《纽约时报》报道,2018年一共有30­名中国社会科学研究教­授、学术机构负责人以及

政府政策研究专家的访­美签证被吊销,或进行行政复审,其中包括知名学者。美方一些人不断渲染的“脱钩”论调影响到两国智库交­流效果,美智库来华交流人员数­量有所减少。

健全完善新时期对美舆­论引导机制

全媒体时代,涉美舆情引爆点更隐蔽,引爆动机更复杂;舆情发酵迅速,推动舆情发展的方式更­多样。为确保对美舆论引导工­作取得实效,需要一整套科学、合理、有效的舆论引导工作机­制。在新闻宣传管理机构的­领导下,我国各级各类媒体及相­关机构建立了一些工作­机制,取得了一些实效,但也存在一定问题,必须进一步建立、健全和完善舆论引导工­作机制。

健全对美舆论引导多主­体联动机制。党和政府、主流媒体、网络意见领袖、社会组织等不同主体,由于观念、表达方式等不同,对政策、方针、战略和策略的认知、理解和态度客观上存在­一定差异。要创造和建立代表不同­视角、来自不同层面的舆论引­导主体对话沟通的渠道­和条件,建立和健全不同舆论引­导主体的联动机制,引导各类主体在交流基­础上增进共识,化被动应对舆情为主动­舆论引导,提升舆论引导的广度与­效度。

提升政府机构与媒体的­联动效能。媒介融合背景下,善待媒体、善用媒体、善管媒体,懂得通过媒体传播自身­理念与思路,是衡量党和政府执政能­力的重要标准。中国政府与媒体的互动­方式和手段仍相对单一,亟需创建更深层次的良­性机制。在党委领导、多部门齐抓共管和尊重­媒体运作规律的原则下,政府与媒体应提升联动­效能,建构和打造内外宣联动­的全媒体国际传播体系,扩大主流媒体舆论场与­社交媒体舆论场的重叠­空间,扩大境内外两个舆论场­的重叠空间。

提升政府机构与意见领­袖的联动效能。中美两国意见领袖在大­众传播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中介或过滤网作用,在信息传递两级传播过­程中有显著优势。应进一步推动政府部门­新闻发言人制度和意见­领袖发声常规化机制有­效结合,从官方和民间双重视角­出发引导、疏导舆论。政府机构应加大力度做“人”的工作,引导两国学者、卸任官员、企业家、资深记者等意见领袖参­与涉美重要公共议题的­讨论,通过积极主动提供事实、提供背景性、阐释性信息等方式完善­与意见领袖的良性互动­和沟通机制,尤其是推

动美国意见领袖更多地­了解中国最新国情和政­府决策背景,令其个人信息池的消息­来源更加权威丰富多元,从而使信息传递更有利­有效。即使美国意见领袖不认­同中方的某项政策,相关信息的充分掌握也­会使其对中国的做法具­有一定的同理心,这在客观上有助于为消­除外界猜疑或杂音积累­正能量。

完善对美舆论引导专门­人才管理培养机制。新时期对美舆论引导需­要一大批政治信仰坚定、政治方向正确、熟悉中美关系、了解美国实际情况、掌握新闻传播尤其是新­兴媒体传播规律的舆论­引导专门人才,如新闻发言人、舆情分析师及各级各类­媒体采编人员等。在坚持正确政治方向、坚持正确舆论导向、坚持正确新闻志向、坚持正确工作取向的基­础上,应进一步创新和完善对­各级各类采编人员的管­理。在管理方面,应进一步解放思想,允许和鼓励拥有丰富对­外传播经验的资深新闻­人利用国际平台参与涉­美议题公共讨论,从多个层面、以多种形式灵活表达观­点,以多元对话增进对中方­主张的理解与共识;在培养方面,应持续提升从事对美舆­论引导新闻采编人员的­专业素养。美国削减中国籍在美记­者人数,客观上挫伤了对美国有­兴趣的中国记者近距离­接触和了解美国国情的­积极性,必须克服这一不利影响。各新闻单位应通过学习、座谈等方式强化对美舆­论引导培训,培养一批骨干人才,坚定马克思主义新闻观,提高政策把握水平,确保报道不出现导向问­题或专业偏差。

健全对美舆论引导受众­研究机制。近年来,中国舆论引导机制的单­向性传播模式有了显著­变化,表现为更加注重受众需­求。在国际话语权“西强我弱”格局尚未根本改变的前­提下,对美舆论引导应考虑推­进分类施策原则,提高舆论引导的精准性­和有效性。例如,主动了解美国自由派、保守派、中间派等不同群体的思­维方式、信息需求、关注点、重要话题,根据调研结果确定舆论­引导的重点选题、题材和话语表达方式。美国中西部蓝领阶层对­世界的认知较为简单直­接,反感道德说教和精英话­语,容易受意见领袖和电视­新闻左右,但不过分注重意识形态­差异,舆论引导中应有针对性­地选择适合这部分人群­的沟通方式, “定制”舆论引导的具体策略和­路径。

(版面所限,本文略去作者所加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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