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ernational Studies

美日印澳“四边对话”与亚太地区秩序的重构

张洁

- 张洁

〔提 要〕2017年以来,美日印澳“四边对话”重新活跃。“四边对话”以“印太”为合作地域,以推进海上安全合作与­加强基础设施建设为主­要合作内容,旨在通过四国间的协调­行动,应对地区形势的显著变­化,构建与维护符合自身利­益的地区秩序。“四边对话”的重新活跃反映了各国­围绕地区秩序在外交、经济与安全领域展开合­纵连横与力量博弈的新­动向。中国既要警惕其战略意­图,同时秉承合作、包容和互利共赢的理念,寻求与拓展各地区机制­间的对话、对接,共同维护本地区的稳定­与发展。〔关 键 词〕美日印澳、“四边对话”、“一带一路”、亚太地区秩序〔作者简介〕张洁,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地区安全研究中心副主­任

〔中图分类号〕D8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528832 (2018 )期0059-15

2017 年以来,美国、日本、印度和澳大利亚的四边­安全对话 (Quadrilate­ral Security Dialogue,quad,下文简称“四边对话”)全面“复

[1] [活”。 2]“四边对话”是美日印澳四国为统一­认知、协调行动、加强合作而 重启的对话平台,同时也反映出亚洲地缘­政治正在以“印太”区域建构为特

征所发生的内在变化。在亚太格局重构的进程­中,诸如“四边对话”等多种 多边机制将同时存在,并在彼此间不断进行竞­争与合作的战略互动,最终形 成地区新秩序。本文以“四边对话”为研究对象,分析其最新进展、未来的 合作重点与发展趋势,并在此基础上,探讨亚太地区秩序重构­的趋势与特征, 评估这些动向对中国的­外部环境以及中国崛起­所产生的影响。

一、“四边对话”复活的地区背景

二战结束至今,美国一直是亚太地区秩­序的重要塑造者和主导­者。冷战 时期,亚太地区形成了以美苏­争霸为主的两极秩序,美国建立了以其为中心 的双边同盟体系。冷战结束后,美国军事同盟体系在亚­太秩序中的地位进一 步得到提升,并从冷战时期的“轴毂”模式发展为“扇形”模式,即以美日 同盟关系为核心,并基于此巩固与韩国、澳大利亚等国的联系;同盟关系不 仅注重安全合作,而且着力加强同盟国家­间的经济合作,并且试图拉拢东亚 国家和地区构建一个紧­密性的亚太区域合作机­制。但是东亚国家,特别是东 盟、中国对美国的主导很担­心,不支持建立一个内向的­亚太区域机制。最终, 在“开放的地区主义”指导下,亚太地区的合作呈现“多轮驱动”和“竞争

[1]性开放”。 因此,到21世纪初,亚太地区的安全秩序仍­然是美国的军事同 盟占主导地位,而地区经济秩序则出现­了多元化的趋势,即中国、东南亚国 家等新兴力量的崛起,并且这种趋势逐渐从经­济领域开始向安全领域­延展。 进入 21世纪第二个十年后,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显­著提升、中日力量 对比出现逆转以及中美­实力对比差距缩小,美国在亚太秩序中的主­导地位开 始受到冲击。作为应对,奥巴马政府实施了“亚太再平衡”战略,试图通过 加强自身在亚太的存在,巩固同盟关系、构建伙伴关系,更多利用地区多边

到极大提升,尤其是政治强人莫迪执­政后,不仅誓言建设“安全、繁荣与强 大的新印度”,而且要让“21世纪成为印度世纪”。在以国内经济发展为重 中之重的同时,印度开始将外交战略视­野从印度洋这一利益核­心地带向西太 平洋拓展。2014 年 11月,莫迪政府正式宣布将“东向政策”调整为“东向 行动政策”,希望通过持续的双边、区域和多边接触,促进与亚太国家的经 济合作、文化联系以及战略关系,最终以平等身份融入亚­太政治与经济秩序,

[1]同时在地区安全架构构­建中拥有一席之地。 而“四边对话”的重启则是美 日澳对印度作为崛起的­亚洲大国的认可,同时也为印度实现这一­目标提供了 更多的运作平台。 此外,在过去的十年中,美日印澳四国之间的双­边、多边合作取得相当 进展。除了已有的美日、美澳军事同盟得到加强,美国与印度双边关系发­展 迅速。在“亚太再平衡”战略实施期间,印度的作用开始受到美­国的高度重视, 以 2016年印美签署《后勤交流备忘录协定》为标志,印度和美国的战略与军

[2]事合作向纵深发展。 同时,自安倍和莫迪分别在日­本和印度执政后,印日 关系进入“蜜月期”,两国首脑多次互访,并确立了“特殊的全球战略伙伴 关系”。尤其是日印共建“亚非增长走廊”的动作,反映出两国印太战略和

[3]对非政策的契合,以及对中国在该地区影­响力的担忧。 在三边层面,美日 澳从 2005年开始进行三­边对话,美日印三边对话在20­11 年启动并于 2015 年 9 月正式升格为外长级,2015年 6月印日澳启动了副外­长级三边对话。通过 双边和三边培育出的“合作的习惯”为“四边对话”的重启提供了便利,而“四 边对话”的推进,不仅有利于四国加强政­策与行动的协调,而且也能够进一 步深化已有的双边与三­边合作。

因此,正是为了应对中美力量­对比发生重大变化及其­引发的亚太秩序重 构,日本和澳大利亚作为推­手,本着留住美国、拉拢印度、抗衡中国的意图, 成为“四边对话”重新复活与加速合作的­根本动力。

二、“四边对话”的合作进展、特点及实质

“四边对话”的最早构想可以追溯到­2004年印度洋大海­啸事件。当时, 为了应对灾后救援的巨­大挑战,美国倡议和推动与日本、印度和澳大利亚协 调行动,加强灾后救援合作。此后,在第一轮执政时期的日­本首相安倍晋三 于 2006年提出了四国­合作的愿景,与他倡议的“价值观外交”和“自由与繁 荣之弧”遥相呼应。2007年 5月,美日印澳四国在东盟地­区论坛会议期间举 行了首次安全对话; 9月,四国加上新加坡在孟加­拉湾举行了联合海上军­事 演习。但是,不久后随着陆克文担任­澳大利亚总理,澳大利亚首先宣布退出 “四边对话”,紧接着由于日本、印度的国内政局也相继­发生变化,“四边

[1]对话”就此偃旗息鼓。 在当时,“四边对话”仅是一个非正式的战略­对话, 并没有形成实质性的联­盟,但是究其形成的原因,除了有进行功能性合作­的 现实需求外,也暗含了对中国崛起和­影响力的担忧。而在2007年到20­17年间, 这两个因素的重要性都­有了显著上升,尤其是后者更为突出。[2] 为应对中日力量对比发­生逆转的新态势,日本首相安倍复出初始, 于 2012 年 12月再次提出构建由­美日印澳四国组成的“民主安全菱形” (Democratic Security Diamond),但是在当时,美国主导的“亚太再平衡” 战略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作为美国盟友的日本和­澳大利亚,以及作为 美国伙伴关系国的印度­都被纳入到了这一战略­中,“四边对话”也就缺乏“用 武之地”。因此,直到2017年初,随着“亚太再平衡”战略被特朗普政府抛弃,

美国与中国的地区影响­力“一降一升”态势明显加强时,“四边对话”才开 始真正“复活”,并以两次四国共同参加­的磋商会议为标志,逐步走向务实合作。 两次磋商会议分别在 2017 年 11 月和 2018年6 月举行,都是由美日印 澳四国的外交部门司局­级官员参加。第一次会议以“自由、开放的印太”

[1]为主题,就七个核心议题进行讨­论。 虽然最终没有形成共同­宣言,而是由 四方在会后分别发表声­明。但是,对于会议的核心议题——“构建安全和繁

[2]荣”与合作的基础——“共同的民主价值”,四方基本达成共识。 第二次 会议较为低调,从会后日本发表的声明­来看,这次会议至少有两个重­点,即

[3]支持东盟在地区机制构­建中的中心地位,以及推进地区可持续经­济合作。 这表明美日印澳四国试­图以“四边对话”为核心,逐步扩大“联盟”范围, 东盟则是重点争取和拉­拢的目标,消除东盟担心“四边对话”可能削弱其中 心地位的疑虑则是首要­之举。同时,“四边对话”将以加强经济合作为重­点, 这在 2018年7 月底美国国务卿蓬佩奥­于“印太工商论坛”(Indo-pacific u ine Forum)上的演讲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呼应,他宣布美国将通过1.13 亿美元的新计划,支持未来数字经济、能源和基础设施领域。加强经济合作 的目的仍在于安全利益,蓬佩奥表示:“致力于保持在印太地区­的经济交往 是因为它对美国人民和­我们伙伴的国家安全有­利。正如特朗普总统的国家­安

[4]全战略所阐述的,‘经济安全是国家安全’。”

度外交部和印度观察家­研究基金会共同组织的­第三届瑞辛纳对话会在­印度举 行,虽然这是“一轨半”对话,但是美日印澳四国的现­役军方高层均出席,

[1]并将“中国威胁”作为讨论主题。 四国代表认为,中国破坏了“印太”地 区的繁荣、开放和包容,要从安全合作入手,通过加强四国军事合作­扭转“印太” 地区大国力量对比失衡­的态势,应对中国的力量崛起,迫使中国改变行为模

[2]式。 在实践中,“马拉巴尔”军演曾被认为有望成为­打造四边军事合作的“典 范”,这一军演由美国和印度­在1992 年发起,日本从 2007 年加入其中,迄 今美日印三国已经数次­共同参加。2018年初,据称澳大利亚将加入其­中,但 印度最终没有发出邀请。 最后,“四边对话”注重加强经济领域的合­作,尤其是集中于地区基础 设施建设合作。美日印澳提出推进“高标准、高质量”的基础设施建设倡议, 反对国有企业“垄断商业合同”,宣称将从资金支持和技­术保障两方面为地 区国家提供更多可选择­的“替代方案”。 从“复活”之际,美日印澳就将经济合作­纳入“四边对话”的主要议程。 据报道,2017 年 10月美国高级官员就­曾表示,希望能够尽快召开会议,恢 复四边对话机制,在深化安全合作的同时,协调筹措有别于中国的­区域基础

[3]设施投资的资金。 2018 年 2月,澳大利亚媒体引述一位­美国高级官员的消 息称,在访美期间,澳大利亚总理特里布尔­与美国总统特朗普讨论­了“四边

[4]对话”中加强基础设施投资合­作、寻求“一带一路”替代方案的可行性。 2018 年4月,美日印三方又讨论了如­何在印太地区共同参与­第三国基础设施开发。 三方达成共识,未来将统一在同一地区­和国家拓展业务,统筹政府所属金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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