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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就是我的水和空气

2019年伊始,上海爱乐乐团将携手费­城交响乐团在美国费城­举行中国新年音乐会。届时,在今年“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上首演的交­响曲《京剧幻想》将亮相美国,打响“上海文化”品牌。近日,记者对《京剧幻想》的创作者、青年作曲家龚天鹏进行­了独家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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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陈俊珺■

在上海爱乐乐团的一间­工作室里,记者见到了龚天鹏。 钢琴上摆着他与家人的­合影,角落里放着一只行李箱。他是个恋家的人,却经常不着家。

出生于 年的龚天鹏从小顶着“音乐神童 的光环———2岁就能辨认所有的音­高与

1992

和弦 岁获得全国钢琴比赛冠­军并考入世界

”顶尖音乐学府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预科,13

,9岁便以职业演奏家身­份开始全球巡演。

岁年那年,他出人意料地放弃了钢­琴家的职业道路, 改学作曲, 并接连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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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交响曲。2014 年, 龚天鹏回国,22 岁的他

3成为了上海爱乐乐团­的驻团作曲家。

如今,他已经写了 部交响乐作品,手里同时有多部作品在­创作或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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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音乐其实很亲民

解放周末:《京剧幻想》首演时,你曾形容这是一部用交­响乐来翻译京剧的作品,这种“翻译”是怎么实现的?

龚天鹏:《京剧幻想》是我创作的难度最大的­一部作品。在滕俊杰导演的邀请下­我看了京剧电影《霸王别姬》和《曹操与杨修》,用半年时间恶补京剧知­识,向尚长荣、史依弘等京剧名家取经,但只能说是入了门。京剧与交响乐分别代表­着中西方文化的精髓,为了将它们完美融合, 我尝试了很多种写法,草稿写了 多页,最终找到了突破点。解放周末:突破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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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天鹏: 因为京剧与交响乐无法­直接融合 所以我决定对戏曲元素­进行直接的叙述,直接引用《霸王别姬》《曹操与杨修》等京剧唱段,

,由乐队奏出主题,然后再发展变奏与和声。

我着力刻画的是人物的­内心戏,我想让听众直接感知到­戏曲音乐中传递出的情­绪变化。不熟悉京剧的人,尤其是外国听众可能分­不清西皮或二黄、老生或青衣,但人物内心的情感是全­球的共同语言,能够让人真正获得共鸣,而对这种情感的表达也­是交响音乐作品非常擅­长的。

解放周末: 要获得这种情感的共鸣,前 提是要听得进、 听得懂, 但对普通人而言,听不懂”似乎是交响乐最大的门­槛。

龚天鹏:我觉得交响乐某种程度­上和电“影音乐很像,那些优秀的电影音乐作­曲家知道用什么乐器、 什么和声就能让观众流­泪。电影音乐的“祖师爷”就是古典交响乐,尤其是后期浪漫派作品。如果把一些早年的迪士­尼动画片配乐抽出来听, 和理查·斯特劳斯的交响诗、 马勒的交响乐并没有多­大的分别。在我看来,很多古典音乐就是高级­版的电影配乐,只不过听音乐会这种形­式逐渐被包装成了一种­阶层的象征,导致普通大众觉得古典­音乐很“高大上”。其实古典音乐的本质是­亲民的,作曲家也是普通人,他们都是把最内心真挚­的情感融汇在音乐中。

最怕被问你写的是什么

解放周末:电影音乐总是充满着画­面感,这种画面感是不是你所­追求的?

龚天鹏:是的,在创作《京剧幻想》时,我想做的就类似于好莱­坞大片的配乐,把中国戏曲中抽象的情­感相对具象化,通过和声的起伏、音响的松紧度去渲染听­众的情绪。

这部作品首演后, 有各种各样的评论,其中有一些不乏道理,但也有人说要写得越玄­乎越好,最好不要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在写京剧,那样才显得高级。我不认为交响乐就应当­是高深的、学术的,故意让人听得云里雾里。我也会写一些实验性强­的作品,但都是自己写着玩,对音乐的探索是目的,而不该把探索的过程扔­给听众。 我想写的是大家都听得­懂的音乐, 我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身­边的亲朋好友来问我:你写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解放周末:那些不乏道理的评论说­了些什么?

龚天鹏:比如从结构表现上,有没有充分利用好四管­编制的大乐队?这是值得我思考的。我的作品离我真正理想­中的属于中国人的交响­乐可能还有距离,但我每写一部作品都在­不断积累经验。

活着就是“命题作文”

解放周末:作为“90 后”,你如今已经写了部交响­曲。 有人评价这些作品听起­来像“50后”写的,你会在创作中刻意表现­得成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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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天鹏:其实按照作曲家的年龄­来看,我并不年轻。 莫扎特在我这个年纪已­经进入创作的晚期阶段­了;聂耳 多岁就写下了《义勇军进行曲》。不少作曲家的经典作品­都是 多岁时写的。

20解放周末:怎么形容自己的音乐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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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天鹏: 首先是正统大气, 我喜欢写一是一、二是二的音乐,和声语汇及旋律走向都­很清晰。我不会为了满足新意而­刻意把音乐复杂化。

回国之后,我音乐中的民族特征加­强了许多,可以说我追求的是中国­民族音乐元素与后期浪­漫派交响乐语汇的结合。

解放周末:你回国后的多部作品都­是“命题作文”, 比如为迎接党的十九大­创作的 《复兴》、为上海国际艺术节打造­的《启航》,怎么看待“命题作文”?

龚天鹏: 我们每个人活着就是 “命题作文”。 这些命题作文和我自己­内心想写的内容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我回国后的第一部作品­是第四交响曲《复兴》,这是一部以“中国梦”为大背景的作品。 我天马行空地写了一个 分钟的初稿,上半部分是“环境之梦”,写的是我脑海

110中最理想的生活­环境———无烟之城、绿水青山。下半部分是“精神之梦”,战胜了人性的弱点之后­做真正的自己、问心无愧的自己。这都是我内心想要表达­和抒发的,并不是被动的。

有人说我的音乐都挺“主旋律”的,我觉得主旋律其实就是­国家在发展过程中最值­得关注、记录和讴歌的人和事,我想通过音乐这门世界­语言向世界传递当下中­国人的主流价值观,我也在努力通过自己的­创作改变一些同龄人对“主旋律”的刻板印象,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们。

我想成为“中国的马勒”

解放周末:2008年的汶川大地­震是你的转 折点。从钢琴家转型作曲家,你曾经以为音乐家是万­能的, 但那时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年当你以另一重身­份看待音乐时,觉得音乐的意义是什么?

龚天鹏: 我没有资格说音乐对他­人的意义,我只能说对我而言,音乐就是水和空气,是活下去的必需品。我希望我的创作能最大­程度地把我对音乐的挚­爱表现出来 让人们对生活有更好的­向往。

,解放周末:你的许多作品体量都很­庞大,能说说你的创作习惯吗?

龚天鹏:在正式创作前我可能会­去旅行采风,随身带本小本子,把脑海中的旋律记下来。回去后,我会先做一个大体的结­构计划,因为大作品都需要一些­战略思维,等到构思出一张满意的­战略图后,我就会一鼓作气。

我目前正在写我的《第八交响曲》,这部作品两年前完成了­一部分,后来因为写《启航》,中断了一段时间。它将以旅行者的角度呈­现中国与欧亚地区的民­歌。在创作之前,我和上海爱乐乐团去了­欧亚不少地方采风,接触当地的音乐“特产”,把它们融入我的创作中。解放周末:你有没有音乐上的偶像?龚天鹏:我非常欣赏马勒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他的作品是海纳百川的。他是一个地道的维也纳­人,却从来不写圆舞曲,但你能在他的作品中听­到“兰得勒舞曲”,这种来自民间的农村舞­曲其实是圆舞曲的前身。他还会把街头音乐, 甚至酒馆里的音乐都融­汇在他的音乐里,他对来自不同群体的音­乐都一视同仁,所以他的作品常常需要­庞大的阵容去演绎。

这种音乐的包容性深深­影响着我。以前我在地铁上会习惯­戴降噪耳机, 现在我很少再戴,我喜欢聆听真实的城市­声音,哪怕地铁里、广场上的音乐再通俗,我也会去听,因为它只要存在,就证明有人喜欢,说不定里面有一些元素­还能给人灵感。

解放周末:你的目标是成为“中国的马勒”吗?

龚天鹏:可以这么说吧,但这听上去有点像“噱头”,做真正的自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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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天鹏龚天鹏 右 与指挥家汤沐海荩 蒋迪雯( )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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