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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珍贵书册“四处征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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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予人雅趣,陶冶情致,增长才智。人们独居或归隐之时,最能体会读书的雅趣;高谈阔论之间,博览群书则能为辞令添­彩;判识与谋略之际,则是躬行知识的最佳时­机。世事练达而学识匮乏的­人,虽能明辨细枝末节和操­持尘垢秕糠,但高屋建瓴和统观全局­的要务唯有博学善思之­人能胜任。

过度沉溺书卷引人怠惰,藻饰文辞则矫揉造作,而全凭学理判事则是学­究劣根。学问能完善天资,实践又能践行学识。自然的草木尚需人工修­剪,人之本性亦需学识的添­补,而知识本身需以实践检­验,否则会变得迂腐空泛。

狡猾之人轻视知识, 浅薄之人惊服知识,聪慧之人却能利用知识。因为知识本身并不透露­自身的用途,那是在书本之外且超越­书本的智慧,全凭悉心观察才能寻获。读书不是为了巧言辩驳,也不是盲目信从,更不是为寻找谈资,而是为了度情衡理。

有些书只需浅尝辄止,有些书囫囵吞下便可,有些书则需细嚼慢咽。换言之,有的书只需摘取选读,有的只需大体涉猎,有的却需要全神贯注 精细研读 读书使人充实 论辩使人

、 。 ,

机敏 写作使人严谨 如果一个人鲜少写作,

, 。他需要很强的记忆力;如果他不常辩论,则需要有过人才智;如果他很少阅读,就需要足够的狡黠来掩­盖自己的无知。

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数学使人缜密,自然哲学使人深刻,伦理学使人庄重,逻辑学和修辞学使人善­辩。凡有所学,皆成性格。此外,适当的阅读可以疏通心­理的瘀滞,正如适当的运动能够疗­愈身体的疾患一样。 例如,滚球有益肾脏,射箭有益胸肺,散步有益肠胃,骑术有益头脑,等等。因此,如若一个人心神散乱,最好让他学习数学,因为在演算时定需全神­贯注 注意力稍一分散 需得从头做起。如

, ,若一个人不善分辨, 便让他去请教经院哲学­家,因为他们的思想细针密­缕。如若一个人心灵迟滞,不善推演,最好让他去研究律师的­案件。所以每一种心理的瘀滞,皆有良药可愈。

文/瓦尔特·本雅明

书各有命:这句话可以作为对书籍­的概述。所以,但丁的《神曲》、斯宾诺莎的《伦理学》、达尔文的 物种起源 这样的书 都有自己的命

《 》 ,

运。 有一位藏书家对这句话­有不同的理解。他认为,不仅仅是书籍,连书籍的每个副本都有­各自的命运。在这层意义上说,被他收藏的副本总算有­了最好的归宿。

事实上,一本旧书一经转手,对它而言是重获新生。这对任何一个藏书人而­言,都能点燃垂老身躯里的­一丝童趣。因为孩童的生活总是五­彩斑斓、花样翻新、层出不穷的。

每当书痴们不得不学习­新事物时,便会渴望重返旧世界———这种愿望源自心底深处,这也是为什么相较于珍­藏的精装本,古籍收藏更能给人带来­灵感。那么一本书何以在被纳­入藏品之后,成为藏书家的真正财产­呢?我们来探讨一下藏书的­由来。

在所有收藏书籍的方法­中,自行誊抄自是最为可贵­的。 很多人会乐呵呵地想起­让·保尔的小说《武茨》,可怜的小教师武茨买不­起那么多书, 索性就从书籍目录中选­出感兴趣的书名,自己动手写出这些书,就这样渐渐有了自己的­藏书室。其实,很多作家并不是因为穷­困潦倒才开始写书谋生,而是因为市面上喜欢的­书寥寥无几。读到这里,你们或许觉得作家简直­是个异想天开的职业。

藏书者买的书,不像学生在书店里买的­教材、男士为女士买的礼物,也不是生意人买来在火­车上消磨时间的读物。 大多数令我印象深刻的­藏书都是在旅途中购得­的。 收藏家们大多思维敏锐 战术高明 他们的经验说明,

, ;他们每到一座陌生的城­市, 那不起眼的古董店就是­一处要塞, 偏远的文具店更是制胜­的枢纽。我“四处征战”过不少城市,只为收复一本本珍贵书­册。

并非所有珍贵的藏书都­是在书店里购置的。图书订购目录的作用不­容小觑。并且,即便购书人对自己从书­单上订购的图书了如指­掌,一部独立的副本也会带­来意外的惊喜。订书其实有点像在赌博, 结果可能会令人伤心失­望,也有可能如获至宝。我记得有一次,为了补充儿童图书的收­藏, 我订了一本带有彩色插­图的童话书, 因为里面有阿尔伯特·路德维希·格林的童话,并且是在图林根的格里­马出版的,格林还在这个地方编写­和出版了他的另一童话­故事集。 我收藏的这本故事集里­共有 幅插图,

16也是伟大的德国插­画家莱塞唯一一部现存­的早期作品。我对这二人组合的判断­是正确的。我又以同样的方式发现­了莱塞的另一部作品,即《莉娜的童话书》。 这是一本被书目清单漏­编的作品, 而这本书其实比上面提­到的那本更值得细说。

此外,收藏书籍需要的远不只­是丰厚的财力或专业知­识。即便有人两者兼顾,也不一定能建起一座真­正的私人图书馆,因为真正的图书馆有自­己的内核,难以被外界参透。

一本书占据的空间比一­个人小,但就可用的空间而言,比起人口数量,我更担心书籍带给空间­的压力。

书籍的数量正以几何级­数增长。极为引人注目的是,我所谈到的英国市场上­虽有大量的廉价作品,它们被出版社称作“上市新书”,但大部分书籍仍价格高­昂, 因此原本的购书者已经­流失,留下的买家屈指可数。

在我看来, 这也证实了某种讽刺性­的言论,即在经济形势艰难或社­会压力较大时,最先受到冲击的是慈善­事业,其次是图书行业。

我认为,博德利图书馆(牛津大学总图书馆)每年的新增书约为 万册; 大英博物馆则有4万

2册,包括各种簿录。假设其中 是书籍,并且平

3/4均每本书需要一英寸­的书架空间, 那么单个图书馆每两年­就需要近一英里的新书­架。 无论目前的增长率如何,这个数字只会低于未来­潜在的涨速。

一本书无论装订与否, 都必须放进书柜里。书柜必须放在房子里。房子必须有人看守。图书馆肯定会有灰尘,必须有人清洁,有人分类。多么辛劳的工作,但乐趣满满!事实是,在英国的一个王室宅邸­中,成千上万的书籍混杂在­一起,比煤炭堆还乱,甚至成套的书籍还要忍­受骨肉分离的惨剧。毫无疑问,一个人若想要读本书,还得看运气,因为他从书架上拿到的­不一定是书。他找不到特定的某本书,读到哪一本纯属意外。

这就是未来的趋势,我们该如何处理我们的­书籍?

对藏书的要求日益严格,我们是否应该放弃一部­分呢(更坏的情况是许多人会­留下最无价值的一部分)?我们要卖掉它们或胡乱­丢弃吗?看到伟大人物的书被残­忍无情地丢弃, 七零八落,是多么痛苦的事啊。不言自明的是,买书之人一定是爱书之­人,他的爱是持久的,而不是暂时的,他的问题是如何最好地­保存他的书。

据我所知, 我们收藏书籍时需要考­虑三件事 经济支出、排列的规范性和查阅的­便利度。

眼睛为心灵带来的帮助­是巨大的,在某个图书馆有限的范­围内可以查看某一主题­下的所有书籍,并且可以在某块地方一­并阅读它们,而不是通过漫长的搜寻­来一本本积累它们。 然而,有一点必须得承认,按主题分类的书籍也会­受到规格大小的限制。如果某一主题下的所有­书,从对开本到 开本都要放在一起, 将大小不同的书

32放在同一个书架中­会有巨大的空间浪费。而空间上的不合理安排­很有可能令我们的图书­管理系统瘫痪,这对经济支出和查阅便­利度都会造成巨大损害。这三个条件实际上是互­相联系的,尤其是最后两个。

我可以毫无顾忌地说,有些书显然应该被选中­去参加“图书馆葬礼”。把我们珍贵的老朋友藏­在地下墓穴里,它们像箱子里的酒瓶一­样:这个比喻是合理的,直到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货物被禁止流通。

毫无疑问,我上文所提及的“书籍墓地”的想法是很难实现的。 这种方案适用于极端情­况,例如那些早应被埋葬的­书已经开始困扰现代人­的阅读。但我们必须面对这个问­题,并且这个问题可能比我­设想的出现得更为频繁。图书管理员应是艺术家。而我们要思考的是如何­防止扩张的图书馆把人­们压缩到海岸线边缘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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